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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在劫难逃 ...

  •   徐锦林所料不错。自从那天徐绯不声不响的从晚宴上逃走后,她卡里所有的存款都被母亲冻结了,分文也取不出来。在物价飞涨的今天,徐绯浑身上下家当全加起来,恐怕也未必能活过半个月。

      如此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境地之中,所幸还有朋友肯扶持。

      徐绯暂时借住在丁小雁的西餐厅的二楼小休息室里,一日三餐都有服务生客客气气送上来。她成天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得昏天暗地,还美名其曰——倒时差。

      这天天刚亮,徐绯还没睡醒,就感觉身上一凉,被子被人掀了。
      丁小雁清脆悦耳的嗓音,伴着高跟鞋砸在地板上的哒哒声,在房间里响起:“已经第七天了大小姐。七天时间,火星时差都能倒明白了。我说你差不多行了啊。”

      冷意阵阵袭来,徐绯闭着眼睛裹紧睡袍,抱腿缩成一团,没醒。

      丁小雁在屋里转了几圈。然后走到窗边,一把扯开厚重的窗帘。
      不大的屋子顿时被金红色的晨曦填满,绚烂又柔和。
      徐绯终于忍不住睁开双眼。人的本能都是向往光明的,谁也不例外。

      丁小雁转身时,不小心踢到地上两个空酒瓶。酒瓶在木质地板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最后停到床脚处。丁小雁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阴的能滴出水。“这都你喝的?”

      徐绯迷迷糊糊、不甚清醒的‘嗯’了一声。
      丁小雁瞬间就炸毛了:“1855年列级庄第一级奥比昂,市价两千八一瓶。赔钱!”
      徐绯被这忽然爆发的怒吼吓到了,原地愣了两三秒,才怔怔的说:“……没钱。”
      丁小雁几次深呼吸,才强忍冲动没把酒瓶抡徐绯脑袋上。低声骂了句:“赔钱货。”

      徐绯从床上爬起来,宿醉的脑袋还有些昏沉,踉踉跄跄差点栽倒地上。
      丁小雁不计前嫌,赶紧奔过去扶了一把。

      徐绯站稳了,挥挥手表示没事。
      丁小雁叹了口气,劝道:“把酒戒了吧,对身体没好处。”

      阳台上有盆绿萝,被晨光投射在地板上,形成一簇摇曳的光影。
      徐绯低头盯了许久,才干涩的开口:“好。”

      徐绯的回答如此乖顺,丁小雁反倒愣了。
      “你……”
      “我戒。”徐绯走进卫生间,声音轻淡的说,“本来也没上瘾。”

      哗哗的水声响起,徐绯在洗脸。
      丁小雁想起今天的来意。于是跟过去,斜倚在门口。说:“林荆三天后出院。”
      徐绯把洗面奶挤在手心。“这么快。看来伤口恢复的不错。”

      丁小雁望着她的背影说:“江晨雨让我给你带句话。”
      徐绯问:“什么?”

      丁小雁不紧不慢的原话转达:“他说……出院那天你要是不去接人,林荆就要跟别的女人走了。”
      徐绯毫无反应。
      丁小雁顿了顿,继续道:“他说的是沈婉。”

      徐绯动作猛然一顿,脸上泡沫还没冲干净。她关上水龙头,周遭恢复安静。“哪个沈婉?”她缓缓抬头,冰冷的视线与镜子里的丁小雁相撞。
      丁小雁:“就你想的那个。”
      徐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女人,现在还蹦跶呢。”

      短短半分钟,徐绯眼睛里的神采经历了三番变化。从一开始的冰冷,到紧随而来的嘲讽,再到最后的释怀。丁小雁全部看在眼里。
      她半调侃道:“这女人,三年前毕业于G医大研究生,之后留校任教。短短几年功夫,已经评上了副教授职称。蹦跶的可欢了呢。”
      徐绯:“……”
      这还不够,丁小雁说得兴致高涨,眉飞色舞又做恍然状:“啊对——据说这位年轻貌美的女教授至今仍是单身,也不知是心有所属还是眼高于顶。”

      几年不见,这戳人痛处的本领,还是一如既往的狠。

      徐绯不再搭话,低头重新拧开水龙头,仔细的把脸洗干净。冬天的自来水扑在脸上凉意彻骨,令人牙关忍不住的轻轻打颤。她的脊背微弓,一对漂亮的蝴蝶骨从睡衣透出来。从背后看,单薄的很。

      她以前可没这么瘦,丁小雁心想。
      从前的她爱吃不爱动,喜甜不喜苦,至于酒,更是半点不沾。

      可这些小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徐绯洗完脸,回到卧室,对着小镜子开始化妆。
      一直跟在身后转悠的丁小雁顿感惊奇:“你要出门?”
      “嗯。”
      “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探望病号。怎么说他也是我师兄。我能有今天,多亏他当年的教导和照拂……”话未说完,徐绯平淡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不知是意识到什么,她‘啧’了一声又改口:“不能这么说,我能有今天,跟他没关系。”

      这话里的意思有点复杂。丁小雁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徐绯意指什么。

      好在徐绯也没打算让人听懂。她在唇上抹上珊瑚色的口红,一扭头轻轻松松的岔开话题:“怎么样,好看吗?”

      徐绯皮肤底子好,又白又干净,稍加粉饰就能打造出一个养眼又不浓媚的妆容来。金黄色的晨光映在徐绯的侧脸上,勾勒出她精致柔和近乎完美的线条。
      那一刻,丁小雁脑中倏然闪过八个字:佳人似玉,欺霜赛雪。
      她点点头,如实回答:“好看。”

      徐绯把头发全部拢到脑后,束成高高的马尾,缅怀道:“这是我大学时候的打扮。”
      “你现在比那时漂亮。”丁小雁说。
      “我与林荆初见的那天,也是这个模样。”徐绯自顾自的说,“但时间过去那么久,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说到这,她淡淡的笑了,放下梳子,“当年怎样开始的,现在就怎样结束吧。”

      丁小雁不可置信:“你打算结束?”
      “有什么问题吗?”徐绯已下定决心不想多谈,拎起包就往外走。

      丁小雁往门口一站,堵住她的去路:“问题大了,你可别告诉我,你千里迢迢翻山越岭的逃回来,就是为了当面跟他说个结束。”
      “难道不可以吗?”徐绯无辜的眨眨眼,又露出那副天真无害的表情。
      “那结束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丁小雁严肃的发问。

      “怎样都行……”这不是什么难题,徐绯略一思考,就给出了答案,“怎样都行,去哪都行。时间那么长,总能忘记的……”

      “放屁。”丁小雁粗暴的打断她,“这话六年前你就说过,到现在你也没做到。”
      “你冷静点。”徐绯说。

      这七天的时间里,丁小雁早就察觉到了,现在的徐绯跟从前完全不同。大学时的徐绯性格虽冷漠,但生活态度永远都充满灿烂和热情。而如今的徐绯,不但性格依然冷漠,而且周身都弥漫着一种颓废衰败之气。要知道,她的年纪还不到三十,这样的变化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丁小雁比徐绯大两岁,两人相识的那年,徐绯才刚上大学,生活环境纯净又美好,而丁小雁已经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好多年,历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是徐绯不求回报的善意,滋润了她千疮百孔的心。

      她总觉得,徐绯如今所有变化都来源于六年前那个错误的决定。而她,明明猜到后果却未加以劝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帮凶之一。

      所以,丁小雁的良心过不去。
      眼见历史要重演,她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坐视不理。

      但她的这些想法徐绯不了解。
      徐绯只觉得好友的激动来的莫名其妙,她蹙眉思索了几秒,犹豫的问:“你……在为他不平?”

      丁小雁简直要被气笑了。“你怎么会想到那去。”她放缓语气说,“林荆对我来说只是个外人,他爱谁不爱谁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是你,哪怕他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掉一滴泪。”
      丁小雁看着她:“我搞不明白的是,你们彼此都相爱,明明可以互利共赢,为什么非要两败俱伤。”

      徐绯被她这‘爱情互利论’惊呆了,哽了半天,才发出感慨:“……果然不愧是做生意的人。”

      丁小雁强势道:“别转移话题。回答我的问题。”

      丁小雁偶尔严肃起来,徐绯还是蛮怕的。她无奈的摇头,说:“我和他没有互利共赢,也不会有两败俱伤。我当年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想象中的那么快乐。后来没有他的日子里,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你大概以为他是我痛苦的根源,其实不是。我刚说过,我的今天,与他无关。”

      徐绯很有条理的表述道:“我这次回来,也不全是为了他。只是他的受伤,恰好给了我一个合理的回国借口,仅此而已。”
      “你那天问我是否后悔。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年没狠下心把这段关系斩利落。这导致我这些年来,总感觉有根看不见的线牵着我。我就像只随风飘摇的风筝,而他就是那个放风筝的人。”

      她绕开丁小雁,向外走了几步后,又回头惨淡一笑:“还有件事我比较好奇,快想破脑袋了也没想明白——你说他风筝都已经放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收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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