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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何必西天万里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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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力打的那通电话是打给公司保安的。
他脑子聪明,为人处事圆滑玲珑,这几年跟着安烈又积累了扎实的工作经验。安烈这次去广州,公司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就交由他打理。
可不妨还是出了事。
元旦将近,已经到尾的工程也要落下帷幕。
就差些修修补补的零散活。
说起来,现在不过十二月中旬,离元旦要完工还有些缓冲时间。
可苏城的冬天冷,工人常天呆在户外干活,加之前些日子的赶工,有几个都感冒了。
这余下的人就是有事在包工头那里也是请不到假的,可其中一个工人婚期定在元旦,就想着能趁早完工可以多点时间陪未婚妻。
因此每日里他都比其他人早起一个时辰晚下一个时辰。
前两天打了冻,也不知道是谁夜里往施工台上倒了水,第二天天还没亮,这工人上工不妨就踩在已结了冰溜子的地面,直接从十三楼摔了下去。
人虽然送医院送的及时,可到底还是没能救回来。
这么些年,工地上闹出了人命,张力不是头一次碰到。
然而这次却额外的难搞,死者家属一边要查清死者死因,一边又说要赔偿款。包工头去协商几次也是灰溜溜地回来,张力也亲自跑了两趟工地。
包工头那里是焦头烂额,只说这工人的未婚妻是个懂道理的,就是这工人的父母不好说话。
到底大风大浪也经历过,张力先让包工头稳定工人们的情绪,就让人去查这死的工人父母背景。
摸清了对方的底,处理起来就不难了。
可这边张力刚让人去查,第二天电视上就出现了有关这件事的报导。
媒体历来都是能将白的混淆成黑的,黑的还能再加深一点。
于是就有了某公司急于完工不顾工人生命安全,工人日夜都要上工,一工人不幸坠楼的新闻。
饶是张力再如何沉着应对,也被日夜守在公司门口的各地记者弄得有些心力交瘁。
这事也惊动了刚到广州的安烈,得知这件事后便搭乘了最早的班次飞回了苏城。
安烈这一回来,张力漂浮的心也落了回去,只到底担心自己让人调查的结果,说死者父母被有心人撺掇,可能要去公司大闹。
他刚刚便给了保安打电话,让他们紧盯着,发现不对就通知他。
通往公司的路上,等张力把这些说完,连带这那通电话也说了之后,却瞧着坐在后面的安烈,眸色深沉如水,右手屈起,大拇指与食指放在眉心上,低沉道:
“于事无补。”
语调虽是一贯的冷,可张力还是听出一丝的烦躁。
他心里一惊。
等到了,见公司门口站满了人,其中有人拉着写着‘还我儿子给我公道!’的红色横幅,乌压压的一片,可还是能看到一男一女坐在台阶下面大声哭喊,嘴里哭道:“我的儿啊,”“无良公司没人性”“有没有人给我个公道啊”....之类的云云。
一旁还有媒体不断地在拍,还有女记者在采访。
当真是坐实了媒体这几日所报导的一样。
张力看了一眼下意识地就去看后座人的反应,可车子里昏暗,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瞧得到安烈搭在左手上的右手,像以往他见到过的那样,右手食指一直放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摩擦着。
他赶紧收回了视线。
司机小李这几天也看到过这场面,因此不等张力嘱咐,他就把车开到背光的一面停了下来。
车子熄火,周边都是高楼大厦,很好地隐藏在有车宽的夹缝中。
小李停好车就不说话了,车内呼吸声可闻,昏黄的灯照在方向盘上,连带着车内有了屡屡压抑。
张力觉得窝囊的不行,他虽是助理,可也是安氏集团的核心人物,哪曾受过这样的气。
他心里刚有了这想法,却突然想起后座的安烈。
与安烈其他身份一对比,那股还未冒出来的忿气一下子就没了。
身为市长儿子的安总都没说什么,他张力有什么好怨的。
刚坐好身子打算等安烈动作的张力冷不丁就听后座人问道:“你说,那工人家属一边要死因,一边要赔偿款是什么意思?”
张力连忙转过身子,见安烈已把大衣脱了,露出里面的黑色毛衣,一旁的文件放在脱下的大衣旁边,身子稍微向前,一副要深听的架势。
他赶忙说道:“那死的工人叫孟非,今年35岁,有一个儿子还有个元旦要结婚的未婚妻。他的父母离异后又复婚,两人都喜欢赌,对孟非并不关心。他....”
说到这里,见安烈身子靠回椅背,心思一转,连忙换了话头,简明扼要说:“这事是个意外,孟非未婚妻倒没多责难,只希望能好好处理这件事。至于这要钱的,是孟非父母。我打听到孟非这人平常仗义实诚,与其他工人相处不错,怕产生不必要的影响,所以当时协商是一百万。因为孟非跟他父母关系不好,别人都以为他...无父无母,因此工人们都希望这笔钱能交给孟非未婚妻。可孟非父母那边...所以就...”
“所以就拖着,成了如今局面。”
简简单单几个字,张力堵的面皮涨红,安烈却转过头抬起下巴示意张力看车外。
张力往外看,才见没个主事的人出去,围着的一群人已经急了,正在往大门以及台阶上扔西红柿还有鸡蛋。
未有一会的功夫,整个公司大门口被红色还有鲜黄的汁液弄得不堪入目,眼见还有人源源不断从后面拿过来一袋袋的西红柿以及鸡蛋。
明显今晚的闹场是有备而来的。
张力羞恼地没话说,安总说的没错,他张力办事不力是事实。
还未容他说什么,安烈却是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同他说:
“张力,一个成功的商人最忌讳的就是犹豫。我给你一次机会,可你记住,没有第二次了。”
外面很冷,安烈身上的大衣脱下后并没有再穿上,他说完这句话就往亮光方向走了。
张力来不及庆幸连忙跟了出去。
————
赶来的平凡与林琳看清眼前的场景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苏城是个二线城市,虽然是南方城市,可到底没有江浙一带发展的繁华。
还是近几年,因为通了高铁,城市才慢慢发展起来。
一些富商这才纷纷转向苏城,这里面也包括了安氏集团的总裁。
虽然不比一些老企业,安氏集团在苏城名气却不小,因为生意囊括了衣食住行,还未一年的功夫苏城大多数人都知道这家企业的。
平凡虽然不了解这家企业,可从孟非嘴里也听到过几句关于安氏集团的消息。
说安氏集团的老总拿到了城东那块地皮,要投资一个游乐园,背后的身家怕是不得了,更甚至还说那老总是某市的市长儿子。
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她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惹得起的?!
瞧着孟非父母还在往台阶上扔鸡蛋,林琳一个加速,直接把电动车开向人群。
她双手一直摁着喇叭,原本背向砸东西的人也听见了,林琳却不管这些人有没有让开。
直接把车开了进去,来不及让开的人摔倒了几个。
一时痛呼声接连不断,领头的孟非父母也被吸引地转回了头。
林琳这个时候也急刹了车,脚撑地后双手粗鲁地撸了把头发,朝着走来的孟非父亲不屑道:“叔,冲我叫你一声叔,做侄女的我都替你臊得慌。儿子还没下葬呢,当老子就来要儿子的赔命钱。你老,怎么活的?这年岁越大,这不要脸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改日,也教一教侄女?”
林琳与孟非同一个村的,两家还有些亲戚关系。
孟非他爸孟来被她这一奚落,跟个没事人一样,丝毫没因林琳的话尴尬,更不说脸上有因儿子死了的伤心。笑嘻嘻地同林琳说:“没看见叔这次办的是正事呢!”
林琳把电动车停好,听完对他翻了个白眼。
平凡见了,才体会到为什么孟非跟她说他爸死了。
怕是早已寒心了吧。
原本闹事的一群人见来了两个姑娘,再瞧着为首的林琳还叫孟来‘叔’,其中一个长脸,个子不高,穿了件灰色的棉袄的男子,不耐烦道:“我说老孟啊,这还继不继续啊?天这么冷,不继续了就赶紧给钱,兄弟们几个还要去赶其他的场子呢!”
说完,其他人也附和上了。
孟来本来是看清林琳后面的平凡,想问她‘来这干嘛?’,听了这话,连忙笑着道:“大家伙都别急啊,钱一定给。等我拿到善后钱,再请大家伙撸串喝酒!”
他这一承诺,那出声的男子把手从衣袖里伸了出来,“那就赶紧的!”
平凡瞧着他们又要卷土从来的趋势,连忙对着孟来说道:“叔,不要闹了。孟非他还没入土,看他的份上,别再继续了!”
孟非跟他爸妈关系不好,孟来还是因为他赌博输了钱,去孟非那拿钱才知道孟非有一个未婚妻。
不是第一次见平凡,他的一双三角眼翻来翻去将平凡打量了一遍,眼里还是止不住的惊艳。
心说孟非走了狗屎运碰到个这么好看的未婚妻,不过没那福气。
平凡还未听他说什么,他身后的孟非他妈李枝就冲了上来。
“你也听到风声赶来了?这还没过门呢!就管起准婆婆公公的事情了!把你能的!我跟你说,你来可别妄想得一分钱,我一个子都不会给你!”说着,似是想起以前孟非跟她说以后都不给她钱要留着给未婚妻的话,再瞧平凡一脸愣怔地看着她,呸了声:“狐媚子,就是你害的我孟非,你还有脸来这。啊!”
她连‘啊’了几句,说着就从套在手腕上的袋子里掏出个鸡蛋向平凡扔了过去。
平凡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就连她旁边的林琳也是没反映过来。
眼见那鸡蛋就要飞过来,平凡来不及地闭上了眼,却突然,有人拉了她一把,然后‘砰’的一声,鸡蛋打到身体上的声音。
再接着,她听到一句:“我是安氏集团总裁安烈。”
瞬间,平凡感觉到她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