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看不尽长安花》鹿灵犀

2、穆家儿郎凯旋回朝

　　一轮明月遥遥地挂在天际，柔和的银辉洒在了院落里的少女身上。少女静静地坐在秦筝前，长长的睫毛合在一起，双手拨弄间，悠扬的曲调流淌而出，娓娓如低诉。
　　月光清冷，在筝上折出淡淡的光华。少女微笑着拨动筝弦，筝声很欢快。今晚一过，她就十五了。师父师娘曾允诺她过了十五岁，就可以和哥哥一起行走江湖了。这十年来，她勤练武功，就是为有朝一日能给父母和外祖父报仇。
　　十年前，她才五岁。那天晚上外面的喧闹声把她吵醒了。父亲的贴身侍卫统领楚言撞开了她的房门，一把抱住她就往外跑。师父柳宣背着哥哥。她只记得火光满天、尸横遍地的惨状。他们从一个暗道跑了出去，一行人狂奔至郊外。
　　“楚叔叔，我要娘。”她只记得自己一路上都在哇哇大哭。
　　“后面有人追来了”“师弟你先带皇孙和郡主走，拜托你了”……楚言没有回答她，而是放下她，抱拳对师父行了一礼。
　　师父是楚叔叔的师弟。恰逢过几日是楚叔叔的生日，师父正好来探望他。冥冥之中，他们兄妹二人命不该绝。上天安排师父出现救了他们一命。
　　从此，师父师娘只得带着他们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几年后，终于在离洛阳城不远的小村子住了下来。她的哥哥名云行，字若涵。名是哥哥出生时父王取的，字是师父后来取的。师父师娘为了安全，让兄妹俩随着母亲姓宁。于是，哥哥唤作宁若涵，她唤作宁鸢。她刚开始晚上老做噩梦，梦到那天晚上的场景。这时师娘总会搂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直到她安然入睡。哥哥比她大六岁，四年前离家了。她嚷着要和哥哥一起出去闯荡。师娘说她还太小，满了十五岁才可以出去。从那天起，她就渴望自己快点满十五岁。她知道哥哥现在给七王爷当差，伺机调查当年的事。
　　翌日。
　　师娘泪眼汪汪的拉着她的手：“鸢儿，你在路上一定要小心。你师父已经给涵儿去了信，他会到洛阳城来接你。”
　　“有涵儿照顾鸢儿不会有事的。”师父轻轻地拉过师娘，又转身对宁鸢嘱咐道，“鸢儿你记住，不能以武功恃强凌弱。我不反对你们报仇，但你们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去吧。”
　　望着宁鸢远走的背影，身体一向不太好的师娘剧烈咳嗽起来。柳宣轻拍着妻子的背：“敏妹，他们的身份注定了这一生是不会平凡的，放手让他们去吧。鸢儿的武功不错，只是缺少历练。江湖上老一辈自恃身份，不会轻易出手欺负一个小丫头的。至于年轻一辈，我相信她打不过逃走是没问题的。”
　　夫妻俩一直盯着宁鸢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清晨，茂密的树林里，在朦胧的阳光下，淡淡的晨雾像轻纱似的慢慢被揭开了。树枝上残留的点点露珠，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林中白衣的女子如轻盈地燕子快速飞过，只留下一道残影。
　　惜缘斋
　　坐在二楼靠窗位置的宁鸢打量着楼下，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人人脸上似乎都有喜色。她不由得有点纳闷，今天并非节庆，为何会有这样欢乐的气氛。正好店小二来介绍菜品，宁鸢点了两道招牌菜后问道：“小二哥，今天特别热闹，可有何缘故？”
　　店小二一抬头，看到带着浅笑的宁鸢，一怔，这小娘子长得真好看：“今天是穆王爷打了大胜仗回朝，再过一会就要路过这了。”
　　边关战事大捷，民众无不欢欣鼓舞。每张脸都洋溢着笑容，喜悦的、亲切的、热烈的，受到感染宁鸢也带着笑颜。
　　高宗八年，回纥首领骨力裴罗南下占领突厥故地。高宗九年正月，骨力裴罗联合丰军击杀后突厥白眉可汗，送其首级至长安。后突厥毗伽可汗妻子咄禄婆匐可敦率众归降大丰。高宗封她为宾国夫人。
　　至此，存在了半个多世纪的后突厥，在大丰朝和回纥等部的联合攻击下，国亡。从此以后，突厥的版图在大丰北方被抹去，继之而崛起的是回纥。
　　“我们泱泱大国，岂是突厥那蛮夷之邦可觊觎的”
　　“这次穆王爷的胜仗真是大快人心啊，突厥灭国了，看谁以后不内附我大丰”
　　“这穆少将军可真是少年英雄啊，联合回纥首领深入突厥牙帐，击杀白眉可汗、拔了突厥王旗、全身而返”
　　宁鸢听着四周的议论声，切身感受到这种喜庆，不由触动心怀。要是父王九泉之下听到这个消息定会很开心。可是这个穆王爷……
　　这时小二走过来，满脸堆笑：“小娘子，我们酒楼里没有空桌子了，你可不可以让那位公子和你坐一桌啊。”
　　宁鸢打量了下四周，酒楼坐满了人，满堂的嘈杂声，竟然没有一张空的桌子。她向店小二点了点头。
　　正在她放眼看的时候，小二已经带了两个客人过来。两个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一个身穿青衣，面目英俊，目如朗星，看上去温文尔雅。另一个表情冷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
　　温文尔雅的男子坐下身，朝宁鸢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宁鸢也微微点头还了礼，那冰冷如霜的少年则站着纹丝不动，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
　　少顷，宁鸢点的菜上桌了。她感到肚子有些饿，吃起来都很美味。吃着吃着，她蹙了蹙眉，对面男子点的菜竟然摆了大半桌子，小二还在不断地端上上来。他吃东西的动作甚是优雅，但可气的是，他每样都只是试了试。宁鸢也是一个爱吃美食的人，但这样未免也太奢侈浪费了。
　　宁鸢实在是忍不住了，向窗外的大街上指了指“这位公子，你有没看到外面乞讨的母子。”
　　青衣男子显然是没想到宁鸢会突然和他说话，愣了愣。
　　没等青衣男子答话，宁鸢继续说道：“你点的菜可以够他们吃两周了。如果这些菜换成银两，她们更是能用上一年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青衣男子也没说话，就一直看着窗外那对乞讨的母子，仿佛陷入了沉思。而那个随从模样的冷峻少年，带着探究的神色冷冷地打量着她。
　　宁鸢隐隐感到一丝紧张和不妥的气氛，看向同桌的两个人，他们还没有想走的意思。她正好肚子吃饱了，还是早点回客栈吧，伸手叫来小二结账。
　　刚刚离开酒楼不远，只听见一些民众兴奋地喊着：“来了，来了。”宁鸢也在路边停了下来。大军向她这个方向来了，前面有十来个人骑在马上。后面是普通的士兵，秩序井然，丝毫没因为打了胜仗而有所懈怠。由此可看出这位穆王爷确实治军有方。
　　百姓们都在往前走，宁鸢被挤在人群后面。大军走到她正前方时，她虽看不清楚骑在马上诸人的长相。但也知道队伍最前面的就是穆王爷，那种威严和气度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
　　“快看，那就是穆少将军，真俊俏啊！”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了一阵喊声。宁鸢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一个白衣少年骑在马上，挥手向民众致意。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真是意气风发，少年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