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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番外 2 ...

  •   “此处顺着两指弯成月牙,然后把另一半面皮对折贴上,这样捏,总共十三折,出来就是漂亮的水晶饺子了……嗯……二公子做得很好。”

      陆晚风把自己捏得歪七扭八的饺子放到蒸盘上排好,竖起满是面粉疙瘩的食指摇了摇失笑说:“杏娘,我早就不是陆家二公子了,您不能这么叫我了。”

      杏娘抱歉地对他笑,“叫了十几年,总改不过口来。”

      本就是半嗔半调笑,陆晚风有拿过一张擀好的面皮在手里摆弄,然后眼睛往旁边一瞟,看到秦初寒还在跟那张已经扯破了洞的饺子皮作斗争,哈哈大笑:“你这样,一煮馅儿都没了,怎么吃。”

      秦初寒微微抿了抿唇,还是不想放弃,就又拿了一张面皮把破的包住,继续纠结。

      “哈哈!这要煮不熟了!”陆晚风笑惨了,结果被秦初寒睼了一眼,就见那冷淡的眼神从脸上直往下挪,停在了自己现在还酸软的腰腹,吓得他立马老实了。

      开过荤的禁欲者,好像要把前几十年没吃过的肉全部补回来似的,没日没夜的拉着自己“辛勤劳作”,这位被强行日夜开垦的可怜娃早就吃不消了。

      惹不起,惹不起。

      这边包饺子的工程开始了好一会儿池小寒和萧无痕才姗姗来迟,池小寒哈欠连天,眼下都泛了青色,“这上上下下的,大过节也不让我休息一天。”

      大半年前江泉城那场战役,玄族仙门格局进行了一次大洗牌,江南陆家迅速没落,漠北萧家隐没江湖,四大家唯余池凌两家,因着凌家与世无争世外修行的性子,池家站到了玄族第一大家的位置。

      于是这位曾经胡天海地纸醉金迷的池家少爷,一跃成为池家之主,玄族之首,不得不收敛了心性兢兢业业起来,忙得昏天黑地。

      今日是冬至,陆晚风与秦初寒提前从南边回来过节,杏娘被池小寒带来了巴蜀,她手艺极好,又是看着几位长大的,便主持起了这顿聚餐。

      陆晚风扬扬手道:“我们大老远赶回来,你现在才出场,派头大了嘛。”

      池小寒呸道:“事情多,这边马上过来了?话说你这回去南边可有收获?”

      他问的是文锦,陆晚风轻叹一口气,摇头道:“暂时没有,我爹那边也说没消息,过完节我准备和初寒再去苗疆看看。”

      他说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其实他们都知道,一个人故意消失了这么多年,再想找简直是天方夜谭,可他就是觉得娘亲没死,自己这一生没什么追求了,就把它当做一场游历吧,也许在过去或未来的某一天、某一个车马驿站,他们能与那人打一场照面,因为彼此二十年未见,互相认不出来,只当是匆匆过客,微微点头,便就此擦肩而过,至少是见过。

      带着希望活着,这有什么不好呢?

      池小寒坐了下来,也像模像样地学着包起饺子,萧无痕对这个并没有兴趣的样子,抱刀倚在门边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池小寒没好气地回头喊他:“你站在那做什么,过来坐下,想吃现成的?门都没有!”

      萧无痕倏地睁开眼,看向池小寒,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竟然柔和下来,他提刀走过来,坐到池小寒身边,把冷血刀放在自己脚边,骨节粗大的手掌笨拙地拿着面皮,低低地说了一声:“嗯。”

      这声音好像有粘性一样钻进池小寒的耳朵,让他一阵别扭的恶寒,嗯?嗯你个大头鬼啊!死锥子!

      冷血刀好像有了灵性,敛去嗜血与阴鸷,静静地躺在那里,参与到一桌的温情之中。

      另一边,连靖他们也在包饺子。

      敖冽早在一线天醒来的那三年就从连靖那里学了一些简单的厨艺,包几个像样的冬至饺子不在话下,两人不紧不慢地忙活了一阵,屋外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人。

      “……魔君,你这地方好难找,我差点迷路了!”子涧生的声音大老远就传进来。

      连靖赶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迎出去,“你们来了!”

      子涧生大喇喇地走进来,与子涧生同行的人停在了屋外,露出一截墨绿色的衣摆。

      连靖左右无奈地看着,撒蝰在外面抱歉地对他笑了笑,无声地用口型说道:“没事。”

      “可……”这是团圆的节日呀。

      撒蝰在被子涧生收伏之前因为修行做了不少坏事杀了不少人,虽说魔教收纳的也不是什么圣人善类,但是来到魔教,还是要遵守既定的约法三章,可撒蝰那时候不服管,还是闹出杀人劫色多人钱财等不少需要魔教出面收拾的烂摊子。

      所以身为魔君的敖冽为当时还不稳固的魔教操碎了心,也着实不喜欢这条无法无天的大蛇,尤其是修了人形也不像个人样,后来招惹上子涧生,也不懂得收敛,还调戏过文锦。

      子涧生难受,把子涧生看成亲兄弟的魔君自然也难受了,更别提自己女人被人惦记这事,所以他非常讨厌这条蛇,不允许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一刻也不行。

      敖冽被连靖灼热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也看到了外头的那人,只是表情有些冷淡。

      其实他这几年也发现这撒蝰好像是收了一点心的,起码在面对曲雁屏时,对子涧生是绝对无二心的,在身受那样重伤与巨毒时,也只想着回到子涧生身边。

      就是那扭扭捏捏不像个男人的样子还是让他心里不舒坦,不过他又想到,这人是妖,是蛇,好像……体态也只能如此。

      又见子涧生也犹犹豫豫的样子,他终究长叹了一口气,重新低头对付饺子,语气平常地道:“让他进来吧。”

      子涧生眼睛一亮,出去把人拽进来,一点没有很长时间没见朋友的生疏感,看到他们在包饺子,高兴道:“这一路紧赶慢赶,吃的都是风,可算有好吃的了!”

      一家人放下芥蒂团团圆圆围在一起的样子着实让连靖感到温馨,他拾起几个饺子装盘子里,笑道:“我先蒸上几个,马上就有得吃了。”

      “好呀好呀,”子涧生兴致来了,摩拳擦掌道,“那我再来包几个……啊!”

      本想坐下来,撒蝰忽然一把打横把他捞起,自己坐下,把人放到了腿上。

      他惊道:“你干什么!?”

      撒蝰大手微微托起他的臀部,手指若有似无地在上面打转,面对围了一桌的各人面不改色,弯弯眉眼尽是色气:“椅子硬,不舒服。”

      子涧生腾地脸红,看到对面连靖羞得遮脸的反应,气得对撒蝰又锤又打:“说什么浑话呢!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平时撒娇得没骨头似的撒蝰这会儿挺直了腰板,对于他的挣扎毫无反应,垂眼看到桌上擀好的面皮和包得奇形怪状的饺子,蓦地蹭了蹭他的脸,开口道:“宝贝,给我包几个。”

      “宝你大爷!”致力于与恶势力抗争的子涧生当然不会屈服,手是伸出去拿了面皮了,可是没继续装陷,而是糊到了撒蝰脸上,恶狠狠道,“想吃饺子是吧,吃啊,我请你吃饺子——皮!”

      听到外头的打闹,连靖从厨房伸出脑袋来瞧,见状无奈地笑了,然后望向抿着唇却也止不住眼角笑意的魔君大人,唤道:“魔君,酒煮好了,过一会儿就可以去祭拜了。”

      敖冽回首看他,两人的眼神交汇到一起,温度恰到好处,“好,我们一起去。”

      文锦的坟就在他们的小院一侧,那位记忆中总是带着腼腆羞涩的笑容的女子,就这样安静地躺在这片群山的泥土之中。

      他们找到这里的时候,那个被文锦临终托付的老爷爷几乎已经走不动路,他磨得漆亮的拐杖每一下都扎进泥土之中,那张褶皱多得几乎找不到五官的脸上,隐约还能辨识到上面的遗憾。

      “……那个年轻的姑娘一个人在山上生活,没人知道山里还有这么个人……那天是她自己下山的,她来到我家,给了我很多钱财,告诉我说:‘老人家,麻烦您隔七日便上山到我那处瞧上一眼,若我还在,您下山便是,若是不在了,麻烦您为我立作坟头,上边什么也不必写’,”老爷爷说话还算利索,“……我年纪大了,就这件事还记得这么清楚,多美的一个小姑娘呀,怎么就好像我们这种历经沧桑老人的一样伛偻着,连话都说不晕匀了……”

      敖冽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眼前一黑,若没有连靖撑着,几乎就要跌倒在地。

      他们留在了这里,把荒废很久的屋子重新修葺,定居下来。

      不敢告诉孩子他们已经找到他的母亲,不希望孩子用痛苦的姿势承受母亲已经死去的消息。

      有一夜从梦中惊醒,他去到连靖的房间,跪在床前,执着这双为自己操劳多年的双手,强忍着泪,喃喃说了许久:“谢谢你,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昏迷的十几年里永不言弃的找寻,谢谢你在我浑浑噩噩的三年多里不离不弃的守候,谢谢你在这样看不到终点的日子中不求回报的付出,谢谢你,让我明白我满是罪孽的生命里,还不至于暗无天日。

      那时连靖还在睡梦中,似乎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天生下垂的嘴角不知不觉地扬着,平平无奇的五官在这温柔似水的微笑里熠熠生辉。

      敖冽捧着那壶小酒去了侧院的坟,低头喃喃不知在和那位女子说些什么,屋里,子涧生拿着保管了许久的小包给了连靖,神情凝重道:“总算找到了些,看看够不够。”

      连靖小心谨慎地接过东西,打开检查了一遍,终于松下一口气,笑道:“够了,够了,这段时日魔君的魂魄又不稳定了,迷糊的日子越来越多……还好你回来的及时。”

      “嗯……”揉了揉眉心,子涧生也算松了口气,这一趟下来,他何尝不是焦急无比,稳固魔君魂魄的材料与维持魔君躯体运转的那些东西并不好找,每一年,都要费上好些功夫。

      必须尽快准备好,连靖马不停蹄摆弄起这些药材物料,抬头的功夫都没有,“……这次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吗?还以为你们赶不回来了。”

      子涧生云淡风轻道:“去了趟东洋。”

      “东洋!?”东洋与中原跨海相隔,海上风浪凶险,九死一生,连靖讶异地停下手里的活,拉着他上下检查,见无甚大碍才放下心来,“辛苦阿生了……”

      “那家伙陪着,不辛苦……”子涧生看了看那条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色眯眯的大蛇,又看向外面的魔君大人,方才嬉闹的样子早已敛去,语气深沉,“魔君赠予我迷心镯,与我亦师亦友,也是我恩人,为了他,值得的。”

      连靖还记得三年前子涧生找到自己时的模样,好像经历了山崩海啸、末日崩塌,绝望前抓住最后一刻救命稻草的他跪倒在地上,红透的眼眶几乎下一秒就要落下血泪,“终于找到你了!魔君的魂魄就要坚持不住了,必须给他找到一个合适的躯壳……”

      看着这些辛苦搜集来的材料,此时的连靖没有怯弱,没有畏缩,望着外边那具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满腔坚定的信念,矢志不渝,“我定不负你的信任。”

      ……

      昆仑,暮鼓晨钟。

      陆江林在这个不知朝夕更替的囚室里呆了很久了,真的很久,久到他已经不能通过自己的判断得知今夕何夕。

      当日事情败露,陆家从上至下十分消极,尤其当家主母殷晓撒手不管,几位陆家旁系接手也无甚成效,陆家就这样没落了。

      因为陆江林是罪人,陆家恐有包庇嫌疑,因此他不能被留在江泉看押,凌家以受伤害最深为由,把他带回了暮鼓晨钟。

      他们还在找神鬼令,可神鬼令一直在曲雁屏手里,他们找不到那个女人的尸体,早就搜过自己的身,也问过无数回了,没有就是没有,不过看样子他们始终觉得自己在嘴硬。

      自他被关到这里,除了管理他牢房的凌家弟子,他几乎没有见过其他人,更没有再见到过凌秋雨。

      起初,他每每看到守门那人进出刹那时露出的雪白衣摆,都有过幻想,是不是她来看我了。

      然而都是失望。

      守门的那人口风很紧,什么都不说,但是他能从那人脸上和眼里的神色分辨出来,凌家没有出什么大事,也就是说,秋雨没事。

      他是安心的,从此无聊的日子里只剩下算时间,他要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才能知道秋雨何时可能生产,而那段时间,她是否安全。

      可是到后来他实在算不清了,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终日只有在牢门外时刻续油的油灯,闪烁的光让他的影子也在摇摆,慢慢的,他迷茫了。

      连数日子也做不到的生活,慢慢把他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对着那盏晃眼的油灯,他可以从醒来看到入睡。

      可是今天好像有什么哪里不同了。

      那个看门的凌家人进进出出了好几回,几次都来观察自己。陆江林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难道他们以为自己还能再闹出什么?

      不会了,他早就没力气,也死心了。

      可是他发现自己好像想多了,那个人在反复确认之后,又一次走进了囚室,这一次他手上多了一团粉嘟嘟的东西。

      是一个在襁褓中沉沉入睡的婴孩。

      陆江林睁大了眼,有点不敢相信。

      那人纠结了半天,面色难看地说:“……今日冬至,少主满月,家主说,让他来见见生父,让他知道自己不是没有父亲的孩子。”

      陆江林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讷然听着。

      随后又想:家主,应该不是凌伯父了……是秋雨吧。

      她说,今日冬至。

      她说,孩子满月了。

      她说,让孩子见见亲生父亲。

      看押的那人小心翼翼地用链子拴住牢门两侧,长度是牢门即使打开也不容成年人通过,孩子被从外面抱进来,陆江林手足无措的捧着这个小不点,看着他还有些泛红的薄薄皮肤,就这么哭了。

      往后的日子,我并不是孤身一人,我有妻子,有孩子,即使我们不能相见,那也是因为我自己犯下了罪过,这些我愿意一一承担,并且努力活着赎罪,而且我知道,你们还在。

      一直都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番外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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