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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5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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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尚书府,兰希与吕向风都不在府上,只有于鹰独自在院中弹着那柄落霞梅花断的古琴。阳炎走过去的时候,于鹰闻声止了琴音抬头微笑着欢迎他回来。
“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沉默了很久,阳炎才开口说出第一句话,语气中却透着似乎要别离的信息。
于鹰稍稍有些惊讶,但很快的,摇头说道:“在你与向风住进这个家之后,这儿比以前热闹了不少,府里的氛围也更加明朗,所以你不用向我道谢。而且,有能力向你们提供住处的我,才更应该心存感谢。”
“……”阳炎又不语了,他觉得站在于鹰的面前,不知为什么自己就会变得像个安静和顺的孩子,而周身围绕的舒畅却如同柔和的天气里望着海平面所感受到的安详。
“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说这种临别时才会说的话?”
“……我想把有关我的全部真相告诉你,如果知道了以后,对你造成了困扰,我会立即离开这里。”
隐约预感到了接下来话题或许有着前所未遇的重要性及严重性,于鹰让阳炎也坐下:“一时冲动的、考虑良久的,只要你想说,不管你希望我以长辈或是朋友的身份,我都乐意分享及分担你叙述的喜或愁。”
阳炎点头,然后便将关于身世、计划、目的之类都倾倒出来。讲述的过程中没有激昂没有低落没有大起大伏的情绪变化,而是轻描淡写单纯地将事实说出来的一段一段。言者只在诉说,听者却不知觉的蹙了眉。
“……所以我如今回到翊祥城是要来夺位。原柯暂时还未发觉我的存在,你可以在他发现之前将我逐出府以避免受波及。”阳炎看着于鹰,似要捉住一切的表情变化。
眉头舒展开了,神色依然严肃,像对王室成员的礼数一样向阳炎行了礼,于鹰的眼没一丝避开阳炎视线的意思:“皇子殿下,我认为你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陈述完事情经过这样简单的目的。”
“这么说你是相信我刚才所说的一切了?”
“既然你称其为真相,那我就不会把它当作故事。”
阳炎笑了:“的确,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目的是想让你帮我,更重要的是,信任我。”
于鹰也微笑:“皇子对这个目的大约极有把握,因为你知道我不会将你逐出府去,更不会向王室上报暴露你的身份和行踪,而留你在这里,换言之就等于是在协助你。”
“不一样。假如你不是诚心加入我的阵营,不是明确同意了帮助我,那只会让我觉得我是在连累你。”阳炎说,“我不想用皇子的身份命令你,而是要你了解我的经历后自行做判断。”
“皇子殿下是要我在你和原柯王上之间择一?”
“如果给你第三个选择的话你肯定会选置身事外的旁观角色,但你要明白无国而不有贤士,我既是看重你的才能,你若执意弃权便是对它的殄灭。”
“……殿下你确实拥有厉害的谈判能力,没有用身份命令我,却也未给我退路呐。”于鹰苦笑。
不是盟友便是敌人——意思非常清楚。
“可以的话,我也愿意我们的交谈不要这么正式。”阳炎露出个谑意笑容,“现在的我不仅是景天,也是阳炎。这25年来的生活,倒是让我学会了不少耍赖磨人的功夫,有必要的时候我也会去尝试的。”
冁然作干笑状,于鹰问:“在我答复你前,可否有请求你不要冒险的余地?”
听了这句话阳炎猛地一愣。不久前听到这过类似的内容,脑海中慢慢出现了玄霄的脸,他眼中认真且担忧:景天,答应我,不要冒险……
“为什么!你们都要劝阻我?!我的心情,这种想要夺回原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心情,你们根本不能体会!”因过于激动而站起身来的阳炎在喊过之后顿时又发觉自己的失态,清醒了回到了现实,“……对不起,我刚刚……太过失控了。”
于鹰看着阳炎低垂的眉眼,沉默不语。
情绪的失控来自压抑了许久的心绪,而这样激烈的心绪必定是因为有过痛苦的记忆吧。
“殿下,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心愿?阳炎抬头看向于鹰,却久久没有回答。
“我的认知尚不敢自称才学,但为人的原则我时刻提醒自己:事父母需竭吾力,事君必担其忧,与朋友交以诚相待。”于鹰的笑又如平常一般淡雅而温和,“谙事识体者,善权轻重。在族人的眼中,上位之者,君信可人,我定然明白该如何做出选择。殿下如此诚心相邀,我的这些学识若有可用之处,必会尽我全力以报赏识之恩。”
“……”阳炎略带不敢相信似的表情一直看着于鹰,然后终于有笑意在脸上铺展开来。
目送阳炎的背影离开院子,于鹰垂眼望向手边的古琴。
指间弦动,琤琤音律依旧优美,却多了一份隐隐的忧虑。
殿下,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渔钓于一壑,则万物不奸其志,栖迟于一丘,则天下不易其乐。我的愿望,不过是一丘一壑的淡泊。当你的心愿得以达成后,又是否能够成全我呢?景天啊,飞天未来的王者……”
……
往后的几日里,阳炎仍是戴了帽子天天往外跑。
这样夜以继日的努力无疑是艰辛的,可也是必需的。他明白对权力者而言,所谓的平等关系比任何一个欺诈师的谎言更不具可靠性,当权者们看重的是从上至下的顺序。从古延续的教训不断告诫人们,除非你坐上了至高无上的王者之座,有号令天下的资格,否则,处在王者之下的权力集团中,你长久付出的努力希望得到的最好成果便是在这样的顺序里一步步爬到上位去。
想要达到走上顶点的目的,周全的计划和布局是这条道路上不可缺少也不能出错的步骤。而阳炎现在就是在为这个奔波。
在街上走了一会儿,没想到的是竟然看见了面熟的身影。混在人群中灰色衣衫的那人阳炎曾经见过,在记忆中搜索了便记起了他是原柯身边的一个手下,而且还是得到重用的那种。
应该意识到,自己一心满意于族人们对原柯的不满,也要提防着原柯怎会不懂在人群里安置眼线来了解情况。阳炎忽然有了兴趣想知道那人在打探什么,于是悄悄跟在那灰衣人之后。当随之拐进一个无人的巷子里时,灰衣人却停下了脚步。
“跟了这么久,也真辛苦你了。”那人转过身来面朝阳炎道。
“路是给人走的,说我跟踪你,是不是太自恋了?”阳炎倒是理直气壮。
“看你最多也就是个街边混的小鬼,跟着我不就是想弄点钱么,不看看我是谁就敢在我面前打主意!”
“呵呵,原柯低下的走狗而已。”
“你说什么?!”灰衣人暴跳着吼起来,“把你的帽子给我摘了,我倒要见识一下你这不知死活的小鬼的模样!”
阳炎冷笑:“本大爷长得太好,怕把你吓死。”
“放屁!”灰衣人逼近阳炎身边,右手一撩便摘去了阳炎的帽子。可阳炎却十分平静的任那人放肆,而后面带笑容的看着他。
“!!!……你……你……是……”灰衣人震惊得瞠目结舌,下一秒竟猛然转身欲逃离。
“啪!”一声脆响,阳炎在巷内地上拾到的木棍重重击在灰衣人脚后大钟穴,后者惨叫着跌倒。
“我本以为你在知道我是谁后会想制服我交给原柯,但你却选择了逃跑,那么我更不会让你离开。”长棍不停击向灰衣人,每到之处无不见红。灰衣人哀叫着抵抗,两人打斗了片刻,阳炎的攻击逼得灰衣人最终展开了双翅,欲从空中逃脱。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认为自己得救了的时候,突然有箭矢飞至,正中心口,穿透而出。灰衣人当即口吐鲜血,自空中落下,摔在地上后便没了气。
阳炎的视线从尸体上离开,便看见巷子另一头持着弓走近的小孩儿,亓。
灰衣人的尸首很快就变成了一片金羽,静静躺在地上。亓将羽毛捡起来递给阳炎。
体内顿时涌过一阵激烈的感觉,像是被锁在幽暗中嗜血的猛兽在叫嚣着解放。羽毛在手中毁灭,阳炎的声音如同来自杳暗之渊:“……今日起,我要向原柯的王室宣战,建立属于我的王朝!”
亓听了,笑得异常可爱:“可惜大哥哥你的宣战词他们都听不见,完全没有威慑效果。”
阳炎也笑道:“重要的不是什么激昂的誓言,而是实际的行动。等到不久之后我会证明你今天听到的这句话绝不是我随口说说那么简单。”
“哈,‘向王室宣战’?什么人竟敢说出这样的话?”另外一个声音忽然在巷内想起,阳炎立即警戒的回头。
来者火红的头发在碧空下万分招摇,右眼虽是盖了个眼罩,却掩饰不住左眼中透出的慵懒、傲慢、霸道以及轻蔑。而更为惹眼的,是他肩上扛着的那柄锋利大镰。
“我闻见了血腥味就顺着走进来了。”来者盯住阳炎,语气中带着不屑,“你是哪来的,在大爷我的眼皮下闹事。”
阳炎稍稍有些惊讶,迅速用余光观察,亓却不知何时早已没了踪影。啊,溜得还真快。
“‘星锥戾凌,鬼神具殁’。原来是上好的兵器星锥镰,难怪寒光刺眼。”
“你既然认识我的武器,该是知道我是谁了?”
“人称‘修罗’……”阳炎也看着对方,微笑,“大将军衣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