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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绸缪 ...

  •   从这一天起,她每日都抽出一两个时辰跟着苁蓉看账册。
      其实也没有什么难的,前世在泉州那几年,她也不是没管过家里的柴米油盐。
      如今她看的是香尘馆的收支账册,虽然类目多一些,银钱数额大一些,但也并不算是太复杂。
      她如今每日看账册做针线,还要到花园绕上一圈,比过去劳累许多,不过精神和身体却越来越好。
      “我这次出去盘账,回来竟觉得小姐和以前大不相同,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苁蓉私底下悄悄地问和她同住一屋的茜草。
      “……若说有什么事,也就是舅太太以八字为由,暂缓了咱们小姐和表少爷的亲事。”茜草想了想说,“但小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高兴或者不高兴,就是淡淡的,连每日表少爷来看小姐时,也不像以往那样开心了。”
      “小姐可是淡了对表少爷的心思?”
      “……也不像是,若说淡了,怎么会花费那么大的精力,亲自去绣那一幅百子图帷帐呢?”
      那分明就是精心备嫁。
      苁蓉也不言语,小姐变了,她们都看不明白小姐的心思。
      “不管怎么说,以前小姐年纪太小,那些产业才会暂时落在舅太太手里……现在小姐及笄了,想拿回陆家的产业,自然是理所当然。等着看吧,如果舅太太真的拿小姐当自家人,就不会舍不得放手,毕竟那些早晚是小姐的嫁妆。但如果她把住不放,说明这刘家,根本就没有真心想娶小姐进门。”
      苁蓉性格爽利,敢说敢言,她始终觉得刘子钰不是自家小姐良配。
      “希望到时候,小姐也能想明白这些。”茜草只担心自家小姐被伤了心。

      陆容嘉不知道她们的担忧,她只是对眼前一抹黑的现状颇有不满。
      “表妹的气色似乎好了许多,看来这几日身子养得还不错?”
      刘子钰又如往常一样来看陆容嘉,忽然觉得她神色不像以往一样总是恹恹的,而且气质沉静了许多,说话做事也不再像以往一样娇气任性。
      “秋高气爽,心情自然也好。”陆容嘉本不欲与他多谈,但又想起初五那日的事情,便问道:“赏枫那日,表哥与朋友去后山骑马,可好玩吗?”
      “还可以,只是与朋友多日不见,相聚一番而已。”
      “哦?不知是哪位友人?”
      “表妹并不认识,只是府学里认识的一名同窗。”
      “原来如此。”
      与晏王无关的人,陆容嘉也没兴趣知道了。
      刘子钰的目光流连在陆容嘉吹弹可破的嫩颊上,心下一动,当真是美人如玉……表妹性情虽有改变,人却越发的端庄柔媚了,又对自己情深一片……如果不是关系到自己的前程,怎舍得拱手让人?
      “上月表妹说我这荷包旧了,要赠我一个新荷包,可曾绣好?”
      陆容嘉一时语塞,想起自己重生回来第一天见到的那绣到一半的荷包……
      被她绞了几剪子后吩咐茜草拿去烧了,她哪里记得自己还跟刘子钰说过这样的话。
      一时推脱不了……她只好站起身,引着刘子钰来到东次间,她的大绷正架在这里。
      “我这段时间正绣了一幅帷帐,可能还需要一段时日,表哥暂且等等。”
      刘子钰被绣架上的百子图吸引了目光,大红的绸缎上已经绣好多个童子,形态各异,生动传神,绣工十分精细。
      这是一副寓意多子多孙、多福多寿的百子图帷帐……表妹给他看这个,莫非是在暗示她已经在为他们的婚礼做准备?
      可自己,却该怎么回应?
      想到这里,刘子钰不禁有些为难,后悔自己怎么会提起那个荷包,现在弄得自己骑虎难下,只好假装听不懂她的暗示了。
      “……既然表妹忙于此事,那荷包也不必着急……”刘子钰躲闪着陆容嘉的目光,“表妹,为兄这几日在府学读书,有几处问题甚是不解,这段时间就准备住在府学,以便向老师请教。因此不能常来看你,还请表妹见谅。”
      想到陆容嘉竟然如此急切地想嫁给自己,出于男人的虚荣心,刘子钰不禁沾沾自喜,甚是得意,可再想到母亲和自己讨论过多次的计划,只好狠狠心,和她拉开一些距离。
      “表哥志于学业,如此专心,再好不过了。”
      是的。
      他能不出现在自己眼前,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陆容嘉因不耐和刘子钰继续说话而显得兴致缺缺,可这看在刘子钰眼里,却成了因他的离去而起的黯然神伤,心下一阵得意,一阵愧疚,直感叹自己竟误了表妹的终身。
      第二日一早,陆容嘉让苁蓉找人唤袁妈妈进府来。
      午膳后,袁妈妈进了府,陆容嘉也不再拿她当外人,就直接在自己做针线的东次间见了她。
      “袁妈妈,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陆容嘉盯着她道,“我表兄刘子钰,从今天起会住在府学里,你找人盯着点,看看他平日都和哪些人交往,都做些什么事。”
      陆容嘉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前世皇上为何会突然赐婚给自己和萧弘胤。
      不是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再加上赐婚后刘子钰曾对她说的话,陆容嘉直觉地认为这件事里面有刘子钰的动作。
      现在她只好从刘子钰入手探查,不知道他在这桩婚事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袁妈妈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和刘家的亲事,她听了陆容嘉的吩咐,还以为是陆容嘉终究心系刘子钰,因此才派人打探他的行踪。
      虽然刘家明里暗里觊觎陆家家产,可小姐的亲事终究是夫人的母亲、小姐的外祖母亲自订下的,那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哥,小姐会心仪于刘子钰,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
      袁妈妈低头称是,表示一定会把此事办好。
      她又瞧了瞧陆容嘉的大绷,正好绣着一个放纸鸢的小男孩,她绣工精细,活灵活现,连男孩脸上的笑容都清晰可辨,憨态可掬。
      “百子图?”袁妈妈惊呼,想不到小姐的绣工竟如此之好,简直不比他们陆家绣庄里的绣娘手艺逊色。
      “原来小姐的女红竟这样好,只是绣这整幅的帷帐耗时耗力,咱家绣庄有的是绣娘,小姐千万注意身子……”
      陆容嘉无奈,怎么所有人都以为她绣件绣品就会累病,她看起来就那么娇弱吗?
      她只是……那么多年,都习惯了……
      身在闺阁时喜欢作画提诗,后来发生了变故,竟然是自己学得敷衍的女红最有用处。
      陆容嘉自嘲地笑了笑,上辈子的自己没有母亲教导,舅母存心把她养成个伤春悲秋,闻花落也流泪的性子,没了大家闺秀的样子,嫁了人也不会做个贤妻良母。
      人不懂得珍惜,如果后悔了,是不是还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袁妈妈离开以后,陆容嘉却没有了继续做针线的心情,站起身走到窗前,定定地看着窗外的一颗海棠。
      陆容嘉自知是个死心眼的人,不然前世也不会在嫁入王府后的五年时间里都无法忘记刘子钰,无法接受萧弘胤成为自己的丈夫。
      若不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恐怕最终都不能醒悟过来。
      在泉州那五年里,她日日夜夜、心心念念地期盼着能再回到他的身边……起初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护着自己,护着一个不称职的妻子,后来……连这个也不想问了,只想能补偿他一番,弥补自己的愧疚。
      可惜到最后期盼仍旧落了空……而这份隔世的深重执念,一直延续至今。
      面颊上有点微凉,她伸手去摸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流了泪。
      重生之后,刘家仍然和前世一样,找借口推迟了她和刘子钰的婚事。可是,她却根本不记得前世曾在婚前见过萧弘胤。
      今生似乎有了一些变数,不知道是不是会对他们的婚事有不好的影响……不,应该不会的,前世她那样抗拒,最后不也是嫁入了王府,谁又能违抗皇上的旨意呢?
      但愿天从人愿,再还她一世姻缘。

      霜降过后才第二天,陆容嘉就收到了陈府一位老妈子送进来的帖子。
      “……我家小姐精心侍弄的几盆绿菊,如今花开得正好,特地邀请平日交好的几家小姐前去赏玩。”
      陈府来的老妈子年纪不小了,身材瘦削矮小,自称姓崔。
      她被刘府的丫鬟引进这香尘馆,给陆容嘉行过礼之后,就站在陆容嘉面前,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崔婆子偷眼看了看坐在榻上看着帖子的陆容嘉。
      见她虽然身着家居常服……杏色曳地的绵绸长裙,葱绿色缠枝莲花纹比甲,看上去并不如何华丽,头上也只插了两朵珠花,但气质不俗,仪态万千,仍是令人印象深刻。
      陆容嘉仔细看着手里的帖子,浅绿色的纸笺,左下角绘着一枝墨菊,正文只有寥寥几句:“秋丛香晚,一枝清嘉,诚邀贤妹同赏。清茶以待,共谱丹青,岂不嘉哉。”
      陈允兰的字和画都算不得上佳,不过是普通闺秀的水平。
      陆容嘉将帖子放在身边的高几上,微微笑道:\"陈姐姐相邀,我是一定要去的,只是不知定在哪天?\"
      “十日后,九月廿三,请陆小姐一定要到。”
      苁蓉打发了那崔婆子出门,回来就见自家小姐对着那帖子出神。
      “小姐要是不愿去,等到那日找个由头打发人去说一声便是了。”
      陆容嘉摇头。
      上辈子的陈允兰,她也没有见过几面,并没有深交。只知她在其父调职虎贲卫之后,便随父进了京,至于什么时候出嫁、嫁了什么人,她并不知道。
      这次她要看看陈允兰是不是当真想嫁进晏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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