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破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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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以容与梅君真正相识，是在她二十余岁之时。
狐狸妈妈到底岁命有终，自她去世后，纪以容便再度下了山，做起了商人的行当。
她最初驻扎在冬街的前身雾街，那时候冬街被称作雾街，纪以容算是里边很特别的一个商人，她交易的不是物件，而是情绪之类不可见其形之物。
纪以容成年后的化形是美的，这大约是她作为狐妖的一种本能，她的美却也不是色若春晓之花的那样的美，也因此在一众女妖怪里鹤立鸡群。
声名远扬倒也称不上，只是她的生意确实因为这个早期的推动效应好了不止一分。
她认识梅君，说来也巧。
但世上是不是真有这般巧的事呢？纪以容至今也无法给出个结果来。
梅君有一友人，是魇化形，诞生自一场密封在暗处的不可被人知晓的大屠杀中，距如今时日已久。魇的妖力需要用极强的恐惧、怨念之类至阴至邪之物加以保存，可世上固有冤屈一万，却无至阴至邪之物数十，如此长此以往下来，当梅君找上纪以容时，那魇已虚弱得难成人形。
不管梅君心里如何作想，至少依她展露在别的妖怪面前的性格，友人落到如此境地，纵是妖怪本就冷血无情，她也还是得帮上一把手。
于是她便向各方问医。
最后找着了纪以容。
纪以容当然不相信梅君找不到别的人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她没有拒绝一个大妖怪的理由，也没有不做这门生意的理由。
她自己这段时日也窘迫得很，在妖力的提升上陷入了一个瓶颈，需要更多的资源来做辅来进行冲击。
“梅君并不只是在我这里找得到救助您友人的办法吧？”
纪以容这时候还年轻，说话间自然带点属于年轻妖怪的不羁，她的性格这时候也差不多是带了点反骨的。
她倒还是克制住了一部分自己的这种性格上的缺陷的，至少这句话就是斟酌着说出去的。虽然话是有点叫妖怪不舒服的，只是纪以容把控得好，说话的语气又轻又柔，还带点那种服软的劲头儿，把那一丝微妙的不舒服都给抹去了。
她说这话时坐在她那一间小屋里，桌上摆了两个茶盏，里边茶叶舒展开来，携带着淡淡的茶香和一股妖血的气息。
这是一盏相当有诚意的妖血茶。
在当时，对比自己高一层次的妖怪表达最大敬意的做法，便是沏一盏妖血茶，将之一份为二，不多不少，刚刚两盏。
还有一种茶叫做妖誓茶，这茶比妖血茶等级更高一等，不过这是妖怪用来表达效忠的诚心的手段，搁在这里不适用，纪以容便也不用。
梅君微微笑着注视着纪以容，其实从纪以容的角度看来，她的笑是那种很官方的，很正式的微笑，笑得仿佛像一个精美的瓷人，叫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自然不是。”梅君保持着微笑，道，她说罢，用葱白的指尖轻轻挨上青白的茶盏，待那朵盛放的青色的莲花映在她的瞳孔里的时候，她将其端起，仿佛在亲吻一朵花瓣般，抿了几小口，将茶盏放回原处。
“味道不错。”梅君的眼里仿佛有异彩闪现，再定睛看去又只是错觉而已。
“承蒙梅君的垂爱，”纪以容应到，她觉得自己现在说话很累，还将一直累下去，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梅君的真实性格是怎样的，一切对梅君的了解都只不过是道听途说，关于传闻到现实的距离有多大这一点，她并不想做第一个吃鳖的人。“又不知，梅君缘何挑中了容这小店？”
“是巧合啊，”梅君说，她脸上的笑容终于发生了一丝改变，变得似乎……活了一些？“容让我仿佛看到了故人的影子呢，又恰好听闻容在我所寻求的事情上有所涉猎，便来见你了，还请别觉得唐突就好。”
“唐突说不上，只是容……只是容。”纪以容回答。
她不太适应梅君突然改变了的态度，就算这态度只是改变了一丝，但对于直面大妖怪的小妖怪来说就已经是件值得仔细揣摩的大事了。
同时的，纪以容心里也有点慌，这年代话本还是有的，她总觉得你和我的故人有点相似这种巧合非常不妙。
感觉会打出什么不得了的结局的样子。
“容只是容……这话说的真好，”梅君掩嘴笑了一下，她好看的桃花眼里潋滟着水色，竟比什么都要来得迷人，笑罢，她竟然还站起身，附身贴近纪以容……
纪以容被这神来一笔惊吓到，眼睛瞪得有点圆，炸毛猫咪样。
“哎呀，被吓到了吗？”梅君眼角都好似染上了笑意，“没想到容，不仅仅是味道不错，还颇有点可爱嘛。”
“请别调笑我了，”纪以容正色说，“我可承不住您的夸耀。”
感觉被夸一句，都要短寿百八十年的样子。
何况看梅君的样子……不像是把容单单看做容啊，肯定还有移情效果在里边，不然态度变化怎么可能那么快。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
梅君眼里的兴味还没有散去。
“说正事吧，我相信容你，是可以解决我的友人的问题的吧？毕竟，你可是只以那些不可见其形之物来完成交易的。对吧？”
“是的，我有办法。”纪以容说，“只是作用时效会很长……”
“怎么个长法？”梅君问。
“那即是要通过我自己的途经，将那些有杂质的恐惧之类的情感提纯，再输送给那位魇大人……只不过，需要很大的量的情感，才能起到维系现状的作用。”
“真聪明啊。”梅君鼓了鼓掌，“借由这种方式顺便扩展你的货源吗？真是一举两得，对不对啊？”
对此，纪以容完全没有一点计算被识破了的危机感。
她老早就知道这种事瞒不过梅君，这样提出来一方面是确实抱有这样的想法，二是这是她唯一能想出来的不损伤己身的办法了。
纪以容确实有快速有效的方式解决这事，不过那关乎她自身的特性，且欲要那样做的话，她这二十多年来所修出的妖力，怕是会直接干涸掉。
跟越开头学习的东西越简单不一样，妖怪最开始修行的那段时间是最痛苦的时候，就算是纪以容这种算是有天赋的妖怪回忆起最开始修炼的时候的时光都会相当头痛。
从头再来……那就于噩梦无异了。
纪以容现在的表现是默认了。
梅君见得到了她的回复，说:“你说的这些条件当然可以，我相信彦是不会在意时间长这一个不算缺点的缺点的。”
“不过……我觉得我更喜欢你了呢……呵呵。”
纪以容看了梅君一眼。
不，你还是换一个人喜欢吧。
这喜欢太沉重了。
*
第二层幻境，破碎！——
纪以容在屏鬼的“帮助”下回忆起这么多东西，但她也没有因而沉溺于其中。
“当时的我……说不定真的是这样想的。”
她笑着，准确无比的朝向屏鬼真实所在的方向，“你揣摩我的情感相当到位啊……可是你却遗忘了一点。”
“我怎么可能在面对一个大妖怪的时候还想东想西呢？那可是一不留神就会掉性命的事情啊。”
“可怜的小东西……你从来没有感受过大妖怪带来的压迫感呢，也怪不得会构建这样一个破绽百出的幻境，还亏得你费力去探索我过去的记忆呢。”
真是没用啊。
纪以容皱眉，感受着没有一点消散迹象的心鬼，脸上的冷意似针芒一样锋利，托屏鬼的福，她现在勉勉强强能动一下了。
屏鬼此刻离她的距离来近了，近得她都不想留下她的性命了。
本来吧，当初把屏鬼带回来就有种废物利用的心思，现在嘛，纪以容也不信留下她了。
她将回复了一点的妖力凝聚成刃的形态，往前一送，只这轻飘飘的一下，屏鬼身上的恐惧便如实地传递给了她，也进而让她妖力恢复的速度加快了少许。
纪以容所送入屏鬼体内的妖力量很少，却就是一滴沸水，让屏鬼本身的妖力都激荡了起来——屏鬼一个不入流的鬼，哪接受得了能量在体内横冲直撞这种事。
即刻便形神聚散。
连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纪以容回想着在屏鬼的介于真实和虚幻间构建的幻境，有点想不起来，梅君和她相识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模样是这样子的吗？
幻境里她说的那个故人是真有这事还是？
纪以容一向都不记旧，她更擅长的是翻过一天就过一天这样安安稳稳的过活的日子，也因此，很多事情她淡忘得都差不多了。
如果那个故人是真的存在的妖怪。纪以容觉得这可能是梅君表现出来这么强的独占欲的可能的原因之一了。
移情作用。
有那么点道理的解释。
可梅君真的是那种会沉溺于过去无法自拔的妖怪吗？不像啊。
纪以容苦思冥想也得不出来个结果，只好先把这事放下，看起树当时飞给她的叶子上边的内容。
而这时候，与闻裳手腕上的红痣建立了链结的镜子起了反应。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破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