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突变 ...
-
谭以容有没有回答已经不重要了。
她就是槿，这已经成了毋庸置疑的事实。
纪以容其实算是槿很好很好的朋友了，槿生性冷淡，也只有纪以容这样的性格才能融化这样一块坚冰。她们了解彼此，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而纪以容有时候连自己都不太了解，却能够觉察出槿的微妙的表情表达的含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这么合拍，早该成亲了。
不少妖怪没有察觉她们两个之间的猫腻，实在是因为纪以容的那种天生具有的“撩感”。她好像对谁都好，像是把心分隔成了无数半，将真情实意割成了无法拼接的镜面碎片。
纪以容对谁都是特殊的。
可也有种说法在妖怪里边流传得很广，有妖怪说:“她对谁都是特殊的，这恰恰说明她对谁都不是特殊的。她对所有人都仿佛一视同仁，温和而待，这也恰恰说明容这个妖怪的残酷。”
“她就好像在叠一堆积木，叠好了也就是叠好了，更多的感情是不会投入的了。多情的人往往最过冷酷。”
纪以容也看着谭以容，不对，看着槿。
她从这个茫然又深邃得摸不到底的眼神里触碰到了槿的存在。
“你是槿，”纪以容说，“就算婚契可能出错，我也不会出错。”
她毫不犹豫地说出来自己的“猜测”，甚至不去想想误会的可能，因为在纪以容的意识中，这已经是一个定论。
无法被推翻，这是她对自己的自信。
“……？”槿偏了偏头，一副茫然无辜的模样，她这年纪大小的模样使出来的偏头杀是最犯规的了。
纪以容差点无视槿那冷淡的小脸蛋，一口亲上去了。
妖怪的幼生期相当短的，这是优胜劣汰后产生的结果，如果妖怪都在诞生后很长一段阶段都处于幼生期，他们是很难存活下来的。
盖因幼生期的妖怪身体脆弱，不抗打，同样那副身体也无法承受太多的妖力，不然就要像加压太多的气球，嘣的一声炸掉了。
纪以容就没见过太多幼生期的小妖怪，她和槿结识时也远远过了这段脆弱的时光，这一次眼瞅着颇有一种如愿以偿的快感。
“槿？”纪以容被迷惑了，槿是在装还是真出了什么岔子？
“爸爸？”槿问，她问时的语调明明也像更年长的她，却莫名带上了点期盼的味道。
真是……脑子坏了吗？
纪以容心道。
她不否认她蛮想再次兴师问罪的，可她问的明摆着不会是面前这个“小傻子”啊。
纪以容心里自也是疑窦暗生，若槿并非作样，那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在与她刚见过面不久之后就变成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生期妖怪？
“……我不是爸爸。”纪以容沉默一会儿，答到。
槿小姑娘冷冷淡淡的瞥了纪以容一眼，然后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像是思考了一番最后糯糯地又喊到。
“妈妈。”
“我也不是你妈妈，”纪以容抽了下嘴角，就算是变成幼生期的妖怪这也降智太多了吧。
她敢打包票，槿这个岁数时绝对不像现在一样一眼看过去的无害，现在的这个槿的表现倒更符合这个年纪的人类小孩的状况。
纪以容没有看错，槿虽然努力表现出一副冷淡的样子，眸子里却也含着濡慕这种耀眼的光彩。
“不过，你可以喊我姐姐。”
纪以容打定主意先把槿骗回去再说，公园人多眼杂，前一批大妈们偃旗息鼓，不代表着后一批大妈不会上来。经此一“战”，她觉得还是不要跟这些个上了年纪的人打交道了。
……妖怪的上了年纪和人类的上了年纪，完全就不是件可比的事情。
“……”槿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她又顿了一下，斩钉截铁地开口。“……容，我的。不是姐姐。”
你的。
纪以容在心里反驳，我才不是你的。
就算结了婚契又怎么样，那也还不是不能改变骗婚的事实。
想是这样想，说可不能这么说，小孩子的胡搅蛮缠都有目共睹，作为妖怪的小孩儿甚至比人类小孩儿还要皮一些。
“你的，你的。”纪以容无奈应到，“我们回店里去吧，槿。”
“不是槿，是谭以容。”槿说，“为什么要回店里？店里有什么东西？”
你到底对谭以容这个名字有多执着啊，纪以容唇角往下压了一下，而至于店里有什么东西嘛……
纪以容认真回答:“店里有我，所以，我们可以走了吗？”
纪以容将我字咬上了一个重音，她的语调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她的眼神倒是专注得很，瞳孔里只映出来一个小小的槿的身影。
没有人可以拒绝她的。
因为在她的眼中，可以看到有一个人构成了她全部的世界。
而那个人就是自己。
“走吧。”槿主动拉住了纪以容的手，她的眸子很黑也很深，这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里唯独倒映出了一人的身影。
纪以容。
纪以容的心猛地停跳一拍，她先前怎么就没发现过呢？
槿看着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是炽热的，就像冰层下封着的岩浆，等待着喷薄而出的时机。
槿不是真的冷得不近人情，只是她没有选择将感情交付给她人。
只是现在看来，她大概已将感情交付了……交付给的人，不需猜测，就知道只有一个答案。
纪以容。
纪以容叹了口气，反手夺回了控制权，不让槿自己牵着她的手，而是自己拉着槿。
槿，你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这一刻，她对槿私定下婚契的做法产生的怨尤竟然少了很多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乱麻一般的混乱的情绪。
纪以容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小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戒指的顶端，一片星空正在与她对视。
回到店里，呆坐了一会儿，纪以容才发现槿一直盯着她看。
眼神还有点奇怪，有点陌生。
“怎么了吗？”纪以容也有点奇怪，她问槿，“玩具不好玩吗？”
槿的手边散落着一些玩具，这些玩具模样精巧得很，远不是人类小孩玩的玩具的精致程度可以比的。
纪以容拿给槿的其实是她小时候的“玩具”。
准确来说，玩具这个词也并不怎么恰当，妖怪的幼年期很少，但即使是幼年他们也多无法像人类小孩一样无忧无虑。妖怪的领地意识通常在这段时间内成形的，是故弱小是罪，妖怪玩的玩具也并不是那些幼稚的东西。
幼年妖怪玩的“玩具”甚至可以杀死别的同年龄的妖怪，甚至他们自己。
槿右手边的那个类似八音盒的小东西，纪以容曾经摸爬滚打时用过，它的作用效果也和八音盒很像，会发出悦耳的音符。这音符却是绝对的催命符，带着蛊惑妖心的意味，能诱导妖怪死去。
妖怪的血滴在上边，浸入木头里，纪以容处理了一下，在那早已黑红的血液上动笔，将它描绘成了鲜艳的花朵。
槿听到纪以容的问话，摇了摇头，说:“容……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
纪以容没有听懂，可当她注意到槿打量着她的头发时，忽然豁然开朗。
啊……指的是性别不一样吧。
女性姿态的时候她会留长发，男性姿态外出时头发就会修剪一番，不然就太显眼了。
纪以容本身是对人类世界的某些固有认知:男人留长发是非主流是娘炮不以为然的，人类在某些地方显得特别矫情，又莫名其妙的固执。
就好像至今很多职业都对女性有偏见这种事情，就叫她觉得蛮可笑的。
妖怪群体里可没有这么可笑的性别之分、差别待遇，只要能力强就有上天的资本，管你男性还是女性，都是一视同仁的。
纪以容意识到槿的疑惑从何而来，刚好这婚契倒也是真的挺好用，供应给她源源不断的妖力源泉，便在槿的面前变成了女性姿态。
……只是有一点问题。
她男性的时候能呼吸到一米八高度的空气，女性的时候却呼吸只能无限接近于一米八的空气了。
乍一边重新变成女身纪以容还不太习惯，毕竟那种多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的感觉实在微妙，她也不好摆在别人面前细谈，只得把这点微妙的感觉压在心里，等他自行消散。
槿看见变作了女身的纪以容，眼睛里绽放出一点光亮来，就好似黑色的帷幕里突然透出一点亮白的光，携一种令人惊叹的矛盾的美感。
“容，对的。”槿如此说，仰望着看着纪以容，像是一颗钉子死死钉在木板上，一动不动。
纪以容刚舒了口气打算问槿现在所拥有的记忆，却不想槿的脸色忽然一变。
木槿花忽地被厚厚的雪层覆盖。
槿的皮肤本来就够白了，这时候却仿佛比冰还要更白，唇也更加的鲜红，像是渴血的吸血鬼一般。
槿颤抖着，她一贯保持的冷淡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现在倒像是被摧残的残花，失了本颜。
但她还是稳稳地站立着，一动不动的。
“槿！”
纪以容控制不住自己一瞬间的慌神。
槿，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突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