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乔大叔》庄雨寒

9、第 9 章

　　我和乔书平的家在城西郊，而刘劲的诊所在城东。虽不是上下班高峰拥堵时段，但走到刘劲的诊所也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
　　不巧的是，刘大医生这个时段还约了病人。
　　前台小妹有些抱歉地跟我解释，满脸无奈地笑。我也只能笑笑，无聊地坐在外面的候诊区，斗我的地主。
　　地主被我斗过千遍以后，我终于听到了刘劲的声音。
　　“哎呀不好意思，欢欢，这个病人是临时来的，也没来得及跟老乔说，让你等这么半天……”
　　刘劲长得像个“弥勒佛”——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圆的。我不止一次好奇地问乔书平，为什么作为一个医生，他对自己的体型都不能管理好。乔书平每次总是打着哈哈说，胖，并不代表生活方式不健康……
　　现在，“弥勒佛”满脸堆着笑向我走过来，连眼睛都看不到了。我被自己的发现逗乐了，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嗯，开心了，开心就是不怪我了。”
　　“我哪儿敢怪你,我的刘大医生……”
　　“哎呀，听听这语气……还说没怪我。这样这样，我让小朱榨点新鲜水果，再烤点小饼干，让我们小欢欢消消气。”
　　小朱就是前台那个小妹，据说原本也是医学院毕业的，因为对刘劲崇拜加爱慕，毕业后主动放弃去大医院的机会，心甘情愿在刘劲这个私人诊所里面做前台。因为刘劲酷爱各种甜食，小朱还抽空学会了各种果汁，奶茶、西点的制作，手艺相当不错。
　　我本来是想答应刘劲的提议的。
　　可是……
　　我抬腕看了看表。
　　“今天就算了吧，这么晚了，我回去差不多就赶上晚高峰了，没两小时回不了家。”
　　“那干脆让小朱再做两个菜，你就将就在我这边吃了再回家，到时也不堵车了。”
　　“不行不行。乔叔叔一个人在家，他今天不舒服……”
　　“他哪天是舒服的？你又不是医生，你回去守着他也没多大用处！”
　　我心里本来就装着事儿，又听“刘弥勒”这么无所谓地议论我的乔叔叔，心中不爽到极点，脸上也淡了下来。
　　“不行。我不和你多说了，你把药给我，我马上就走。”
　　刘劲见我变了脸色，却依然不紧不慢。
　　“哟，这就生气了？小欢欢，我说的可是实话……”
　　刘劲的话老多了，不能让他起了头，我连忙打断。
　　“刘医生，您就别再逗我了，我拿了药真的得赶紧回去，我真的不放心。”
　　刘劲见我说得真诚，也收起他脸上的嬉笑。
　　“没人比我更了解乔书平身上的问题。我给你保证，他现在没多大的事儿。你呢，就安心在我这儿坐会儿。这样吧，我也不强留你吃饭，但是喝杯小朱亲手榨的果汁，吃块她亲手做的点心，总耽误不了你多大的事吧？小朱又学了不少新玩意儿，一直念叨着做给你吃呢，你就算给我，也给她个面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当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在刘劲后面，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就在这儿坐下，小朱正在做，她手脚麻利，很快就好了。我呢，也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去准备给你的药。”
　　刘劲的安排很合理，我的确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点点头。
　　刘劲出去以后，办公室就剩下我一个人，地主是不想再斗了，也没其他打发时间的办法，真是百无聊赖。
　　好在小朱的动作也真是快，差不多半顿饭的时间，她已经榨好一大杯果汁，又烤了两样小饼干，用一个托盘端了进来。
　　我也不客气，端过果汁，拿起饼干就开始大快乐颐。
　　小朱坐在我对面，笑眯眯地看着我。
　　“朱姐，你也吃啊……”我被美味的饼干塞了个满嘴，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含混不清地招呼小朱。
　　她一边把托盘又往我这边推了推，一边笑：“这些都是特意给你准备的，乔哥特别嘱咐让给你多弄点。”
　　“那就谢谢你了。”我拿起一块小曲奇，正准备往嘴里送。脑子里模模糊糊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下来。
　　“你刚才说，乔叔叔让你给我准备这个？”
　　“是啊，他说，你最喜欢吃你手上这种小曲奇了，上次在我这边吃过之后，念念不忘……”
　　“朱姐，他，我是说，乔叔叔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些话？”
　　脑中那个觉得不对的地方似乎瞬间就扩大了，一些模糊的猜测在心中久久萦绕不止。
　　小朱丝毫没有察觉我情绪上的变化，她顺着我的话就答：“就今天下午你来之前啊。他给刘医生打了电话，刘医生就让我准备这些啊，说是你会在这边呆一阵儿……”
　　我放下了手中的饼干，猛地站起来，向门外冲。
　　“安然，安然你怎么了？”
　　小朱在后面慌慌张张地扯住了我的袖子。
　　我很勉强地冲她挤出一个笑，装作很平静的样子说：“呃，没有，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件事要办，我得去见一个我的同学，原本是约好的，我给忘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得搞快一点。”
　　小朱当然不知道我此时心中的千转百回，她很配合地说：“哎哟，是这样啊……那我赶紧去跟刘医生说，估计乔哥的药也配得差不多了，我立即去帮他包装。”
　　“那谢谢你，朱姐，我就在外面陈叔的车上等了。”
　　不出我所料，只过了不到五分钟，我看到了那张胖乎乎的脸。
　　“欢欢，你这是要赶着去哪儿呢？你看，人家小朱特意给你准备的点心你都没好好享用……”
　　“我打包了。”我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我前天跟肖玫约了，我要上她那儿拿个东西，明天要用的，一吃上好东西，差点给忘了，她这会儿一定在骂我呢。不说了，我真的得走了，来不及了……”
　　刘劲盯着我的脸看了好几秒，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拿出手中的药。
　　“这里一共有三种药。这个白盒子的，是……”
　　我看他摆出一副详谈的架式，连忙打断他：“你不会连个服药说明也不准备吧？”
　　“当然有，在盒子里面的，可是……”
　　“哎呀，有说明就得，我走了啊，谢谢朱姐的点心！”我一边接过药，一边招呼陈叔开车，趁着“刘弥勒”开始下一句话前，溜之大吉。
　　汽车刚一转出刘劲诊所的小马路路口，我就冲着陈叔说：“直接回家。”
　　陈叔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我的脸有些红。我一向是个诚实的孩子，这样公然的撒谎在旁人看来是相当的不寻常了。
　　“我其实……是有点急事，要回家。可是刘医生又一直在那里喋喋不休……”
　　陈叔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车开得又快又稳。
　　老天似乎也有意帮我，平时晚高峰拥堵的路面，今天居然一路畅通，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回到了“香庭苑”。
　　我用钥匙悄悄地打开了大门。客厅里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灯光照出一室寂静——室内，一个人都没有。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慢慢换了自己的鞋，静静地上了楼。
　　乔书平的房间门紧紧地关着，我轻轻地敲了敲，没人应答。我不死心，又把脸贴在门上听了听，什么动静也没听到。
　　难道我的猜测是错的？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个碰巧，乔叔叔并不是有意把我留在刘劲那边，一切只是我自己想多了？
　　我恹恹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床边上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给乔书平拿的药还在陈叔车上，我又连忙出了房间。
　　在陈叔车上拿了药，再回来换鞋的时候，我在鞋柜的角落边上看到了一双陌生的女鞋。
　　那是一双时尚的粉色漆皮鱼嘴鞋。即使我不算一个很喜欢阅读时尚杂志的人，也一眼认出来，那是MIU MIU今年的限量新款，全球限量5000双。
　　我不由自主地拿起那双鞋看了一眼。
　　不会是孙漫的。
　　孙漫是个小脚，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抱怨过34码的鞋有多难买。而我手上这双鞋目测就超过37码……
　　我还在胡思乱想间，客厅角落上传来“啪嗒”一声轻响。我连忙把手中的鞋放进鞋柜里，负手站过一旁，如同被人逮了现形的小偷。
　　“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今天说过的话，乔大哥，我这也是为你好。”
　　伴随着那声轻响，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的侧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她正回头和后面出来的乔书平说着话。后者苍白着脸，紧蹙了眉，淡淡地摇头。
　　因为入门玄关处是客厅那盏落地灯照不到的地方，而那两人的关注点又不在我这边，所以他们居然没有看到站在阴暗处的我。
　　我只听见那个女人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夺。
　　“乔大哥，我们有十多年没见面了吧。我真的不想，我们是在这样一种局面下见面。我还记得，那时你和姐姐，还有小年……”
　　“不要把他和你姐姐相提并论！”
　　乔书平在这个当口突然抢在了那个女人前面。他有些无理地打断了那个女人的话。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苍白的脸突然之间涨得通红。
　　那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乔书平！
　　也几乎是在同时，那个女人突然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很随意地将服贴柔顺的波浪卷发略略地向后撩了撩。我一直觉得，孙漫是这个世上最有女人味的女人，现在，看到这个女人的这么一个小动作，几乎是在顷刻间就颠覆了我的结论。
　　然后，我看见了一张足可以进一步证明我这个结论的脸。
　　当然，几乎是同时，她也看到了我。

作者有话说

　　有些结论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多想想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