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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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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新年,我和左理一起迎接。
钟声敲响最最喧嚣的那一刻,左理在我的耳边叫“My dear,I love you for ever!”
我把早就拟好的一条短信按了“发送”。
后来左理还说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我不断地看自己的手机,看得最后左理说,安然,我特忌妒你的手机,你知道吗?你对它的关注度比我高多了……
我很努力地跟他笑,却把手机调成震动,狠狠地攥在自己手中。
等来的,不过是又一次例行的失望。
原来,真的如我自己发送的那样,我和他,我和乔书平,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是真的化悲愤为力量了。整整一个寒假,我不仅做完自己的所有设计,写了一篇论文,还真的帮左理做了他大赛作品的基础部分。开学的时候,张教授对我完成的部分赞不绝口,当即决定推荐我参加当年的“世界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
这个大赛四年一届,号称“未来建筑家的世锦赛”。参赛对象主要为全世界建筑类专业的本科生。大赛分初赛和决赛。初赛阶段,大赛组委会发布一个指定专题,由参赛者根据专题自定设计项目,画出设计图,给出1000字以内的创意说明,上交到评委会,由评委会选出最优的50幅作品,这些作品的作者进入决赛。决赛在英国举行,参赛者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一个指定项目的修改,同时设计一个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建筑。大赛会最终评出三名优胜者,其中第一名获得者可直接获得入读英国AA建筑学院的资格。
每届大赛对参赛者资格审查很严,除了出众的学业能力,拿得出手的参赛作品,还要有参赛国知名专家的推荐。
“张教授可是咱们国家这一行的NO.1,你说你这是运气有多好,我读本科都没赶上……”左理自从听说了这事,一天到晚在我耳边聒躁。
“哎,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院系的初考呢。”
根据程序,虽然我已经获得了张老师的首肯和指定推荐,但我仍然需要经过院系初选。虽说是走个过场,但我也打定了主意,好好对待。再说,这次院系初选的主题就借用了本届大赛初赛定下的主题——最温馨的家庭,这次准备好了,后面会轻松好多。
拿到这个题时,左理比我还要兴奋,当天就想跟我讨论,被我一个白眼翻了回去。
“怎么,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好好设计设计咱们未来的家?”
“去去去,谁答应了要和你住到一个家去?美得你……”
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站在那棵大桃树下,我的脸比桃花还要红。话出口,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能用这样娇嗔的语气和左理讨论这些明显带着暧昧意味的话题了,那个人,似乎是真的渐行渐远了……
上周肖政案件最后一次开庭前,肖玫给我来过电话,不同于前几次的激动,这一次听上去,她异常平静。
我不断地给她道歉,她只谈谈地回答没事。她说她想通了,她爸也算是“罪有应得”。
“你乔叔叔说得挺有道理,我想明白了……”
我很想问,你又去找过乔书平了,咬咬牙,什么也没问,打算嘻嘻哈哈过了。
“你乔叔叔看上去可不太好,瘦得都快脱形了,脸色也差,比我爸看上去还要糟糕,你也不回来看看?”
“没时间,准备大赛呢!”
我咬着唇答得云淡风轻。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再出去了……安然,安然……你在听吗?”
我微微一惊,啊,啊,在听呢。你怎么打算的?
“我还能怎么打算?”肖玫的声音清清淡淡,“你觉得,我家都到这份上了,还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钱送我出去?乔安然,我没你那么好命!”
最后这句,她说得咬牙切齿,不知怎么的,晒着那么大的太阳,我浑身“嗤嗤”地向外冒冷汗。
“肖玫,对不起……”
“关你啥事啊?是我自己傻!为那么一个男人,搭上自己不算,还搭上一个家庭!”
“家齐呢?”
到这时候了,我才猛然发现其中的不对。肖家出事到现在,肖玫竟一次也没提到过韦家齐。
“不知道,我们早分手了。”
“怎么会?”
“什么怎么会?安然,到现在,还相信爱情的,估计也只有你了……”
我能说什么,我只能苦笑着敷衍着,如同现在对着左理。
我心目中的家,最温馨的家,早在五六年前,我就设计过:要有最宽大的落地窗户,晴天有阳光,雨天数雨丝,白天看浮云,夜晚数星星。要有大大的秋千,能坐两人,三人,甚至四人,风起的时候,高高荡起欢声笑语。要有小巧的阁楼,能有机会在独立空间里遐想。最关键的,必定是间大平层,空间可以随意隔断,没有上下楼梯的辛苦;要有大大的壁炉,冬天时能让怕冷的那个人有最温暖的体味……
这样的家,我怎么可能和左理去讨论?即使讨论了,他又如何能理解那每一项设计后面的特别?
现在,我手握铅笔,已在纸上勾勒出了大致的轮廓,每一点都与我五六年前的想法完美契合……
“啪”的一声,笔芯断了,白纸正中一点黑,分外醒目。
这张纸算是废了。
我颓然坐下,望那宽阔预留的壁炉空间,望那完全没有遮挡的主体空间……时至今日,这样的设计,还有何意义?
一连好多天,天天画图,天天作废。脑中一再提醒自己,放弃执念,重新设计,你能的!
可是,不行。无论我怎么努力遗忘,一笔笔画下去,最终得到的,还是那个图。
那个周末,我婉拒了左理去爬x山的邀请,一个人进城去寻找创作灵感。
B市中心现代化建筑鳞次栉比,我不断拍下最触动的影像,脑中渐渐有了新的构思。时近傍晚,我怀揣满满的收获,准备返校,在枢纽站换乘地铁时,我碰到了孙漫。
“欢欢,你怎么在这儿?”
彼时我们相向而行,她老远就看到了我。
我居然很自然地冲着她笑,可是那声“婶婶”,终是出不了口。
“学业很重么?你可瘦了不少,欢欢。春节也不见你回来,叫你乔叔说,交男朋友了?可不管怎么的,我们不还是一家人吗?你乔叔跟我说了,无论你回不回来,你的房间都要保持原样,我可每天都督促着陈婶收拾打扫呢,一点没变……”
孙漫絮絮叨叨地昭示着现在她在乔家的地位,我不想顺着她的意去想的。可是不行,她说得太形象,由不得人不想。我的笑渐渐僵硬,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和她分手,我却无意间看到她已有些明显凸起的小腹。
我瞬间僵硬的表情落到她眼里,她顺着我的目光,得意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腹。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再有3-4个月,你就要当姐姐了!这小东西蛮会挑日子,你乔叔考虑到我和他,没有办婚礼,但等他出生了,一定会摆个风风光光的百日宴,到时,你这个姐姐可不能缺席,有好多客人需要招呼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末,乘地铁的人太多,我突然觉得透不过气来,我拚命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还是不行。我猜我的脸色一定差极了,因为连孙漫也故意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哎呀,欢欢,你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你的脸色可不太好。天也不早了,赶紧回学校吧。你说我这也是过来办点.事,你乔叔又宝贝这个小东西,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别乱跑,不然,我就送你回去了……瞧瞧你这小脸……”
我连自己最终是怎么回到Q大的都不知道。
我浑浑噩噩上了反方向的地铁,好不容易调回来又迷迷糊糊晚下了四站——那已是B市近郊的农村。天已黑尽,四周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我想打电话给左理,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黑了屏。我裹紧了外套拚命往前走,可是我看不清路,我不断地抹脸,我的眼前依然是一片模糊!
在距离Q大大门不到500米的地方,我碰到了出来找我的左理,我第一次主动扑上去,紧紧地抱着他,如同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的,那根浮木。
我病了整整两周,查不出原因的反复高烧几乎烧掉了我所有的思维能力。病得最厉害的那几天,终日没有清醒的时候,四肢刺骨般冷,前胸到喉咙却如炙烤架上的肉。我不断地呢喃“水,水……”就真的有清凉的水滴流进来,如甘泉,不冷不热,像是特地为我准备好的温度,宛若好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高烧,乔书平拿着棉签和吸管,整夜整夜,一点一滴……
“乔……叔叔,乔……叔叔”
每一次呼唤,带起的都是一阵更尖锐的痛!
我不断摇头,试图摆脱掉那份椎心的感觉。立到有手盖上来,慢慢地轻轻地按揉我的太阳穴。
微凉的手指,熟悉的触感……
我一个激灵,猛地张开眼——一张我最最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