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乔大叔》庄雨寒

40、第 40 章

　　我的脸涨得通红，我浑身的血液不断向上涌，这些日子所有的负面情绪像炸弹一般，“轰”地炸开。
　　我飞快地越过他，向楼上跑，跑到一半，却突然失掉了全身的力气，我几乎是吊在楼梯下，冲那人笑。
　　“乔叔叔，我想我这一辈子都记得住您的原则了，那就是，无情无义，不不不，我想我用错了词，应该是，绝情绝义！”
　　我看见他的身子剧烈地抖了抖，我看见他手背上凸出的一根根指骨，我看见他紫色的唇不住地哆嗦，我笑得越发大声。我想我是真开心的，我终于可以气得他发抖，我原来是有这个能力的，以前没有做过，只是因为不舍。
　　而现在，所有的不舍全都积攒成刻薄——刻骨的凉薄！
　　我以为，他会说点什么，至少会骂我，或者再解释点什么，我私下是期待的，可事实上什么也没有。
　　他只是紧紧地抓着，不，是整个半边身子靠着那楼梯，然后他仰了头，远远地望着我。他没有习惯性地眯眼睛，所以我能清楚地看到射过来的目光——怆恻而悲凉的光。
　　他在楼梯上靠了几分钟，抑或更长些，然后，他撑了扶手，缓缓转身。
　　“乔叔叔……”我觉得热血依然往上涌，我想我已疯癫，“或者，或者您的原则只是因人而异，比如，对我，对其他人，对……孙漫！乔叔叔你告诉我，如果今天是孙漫呢？是她的好朋友遇上了过不去的坎，是她这么来求您，您还会如此坚定地坚守你的原则，没有一点变通？”
　　他原本已转身扶着墙移动了几步，此刻听了我这一大段话并来停步，只是踉跄摇晃着加快了脚步。
　　我继续笑着红了眼。我说了那么多，却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如果不是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这样的想法冲破了我最后一丝理智，我说了后来每每想起便懊悔得恨不得去死的一句话。
　　我说：“乔书平，你这么绝情绝义，根本就配不上这世上任何一段真挚的感情！”
　　这一次，乔书平没有继续往前走，也并没有转过身来，我站在高处，只能远远地看到他扶墙的手狠狠地颤抖着，连带着他整个人，如同凛冽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
　　这一次，他接了话。
　　他说：“好，很好，非常好！乔安然，承你吉言！”
　　话音未落，他几乎是往前一扑，直接把整个身体摔进了书房。我随即听到了门下锁的声音。我疯了一般跑下楼，冲着书的一阵猛打。
　　“乔书平，你出来，你把话说清椘。什么叫非常好，什么叫承我吉言？我才不要给你什么吉言，你不配！乔书平，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这么大的动静让辉叔和陈婶全都跑了出来，他们一人拉着我的一只胳膊，一边劝我一边把我向外拉。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你别这样，先生还病着呢……”
　　我挣扎着，心中的是让我产生了巨大的动力。我居然挣脱了他们夫妻俩的羁绊，重又扑回到书房门前。我顺着门滑下去，坐到那里，如祥林嫂般反复呢喃自语。
　　“乔书平，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乔书平，我是你的小欢欢……乔书平，我恨你！”
　　我这个样子，辉叔两口子反而不好上前做什么了，他们手足无措地呆在我旁边，不断劝我，可是那些话真的就如同我耳边刮过的一阵风，我只继续说着我那些话，冷不防靠着的门忽地向后一松，我差点摔到地上。当然，没有。我摔到乔书平怀里。
　　他扶着我的腰，把我往上扯了扯。我没有刻意保持不动，可他居然没扯动我。
　　“你自己……起来吧”他索性放开手。
　　我背对着他，只闻得到他身上浓浓的烟味。我坐着没动。
　　“很……晩了，去休息。”
　　也许是他示了意，辉叔和陈婶又合围过来。
　　“乔，书，平……”我捧着自己的头拼命摇，有手臂拉住了我的。
　　我听见他的声音——嘶哑而喘息深重的声音。
　　“你……说得，很对……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这世上，任何一段……真挚的……感情……你们，还不拉……她走？”
　　我真的是被硬拽走的。恍惚中，我只听到沉重的一声关门和两声断续的咳嗽。
　　我那么累，晩上却睡得并不安稳。我似乎一晚上都在做梦。梦境带着份真实：乔书平一直坐在我床边，如同那些我生病的日子。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微凉的手指在我的脸颊上掠过，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略略低哑的声音。
　　他不断地说：“欢欢，我的欢欢，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一觉睡到将近中午，外面阳光灿烂。只眯着眼恍了一会神，昨夜的一幕一幕瞬间涌上心头，我的心迅速低落下去。
　　经历了昨夜，我和乔书平，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收拾好自己的时候，肖玫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我在接起的那一刻就说了“对不起”。
　　我还想说点什么的，可是说什么呢？说我已经很努力了，我还求了乔书平，我还说了那么多无情的话……
　　“没有关系，安然，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肖玫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下去，“其实我爸以前蛮清廉的，小时候每到过节的时候，我爸老早就把我和我妈带出老远，为的，就是躲那些来送礼的。可是，清廉又怎么样？这么些年，我爸一直兢兢业业，可连个处长也没混上，好多不如他的，能跑会送，都爬老高了……这些也都罢了，可是这次我出国，我家连首期需要的30万都拿不出来，我爸是为我啊……欢欢，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出去，不是我在家大哭大闹，我爸是不会犯那种错误的……”
　　我当然知道，实际情况肖玫说的肯定有出入。别的不说，就她爸收受贿赂的时间一定就比她自己想的早。可是，那些活我又怎么好说。再说，她说的很多，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是乔书平，我帮不了她！
　　肖玫哭了好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欢欢，我还要谢谢你。我家出了事后，所有人都躲而避之，连家齐也……算了，不说他了。只有你，欢欢，愿意帮我的，只有你……”
　　我的那个惭愧哟……于是，我天生骨子里的侠气又窜了出来，我甚至没多想，随口就说：“我们俩，谁跟谁啊，我不帮你谁帮你？再说，这次我也没帮上啥……”
　　肖玫明显滞了下。
　　“欢欢……”她迟疑着。
　　我当然听出了点别的。豪情干云在我脑中汹涌，“还有什么可以帮你做的，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竭尽全力！”
　　“我不想再麻烦你的。可是，欢欢，这事真的只有你能帮我！”
　　“什么，说！”
　　“这次的事，有个关键证人的证词，我听说，是平京律师事务所去北京取的证……我记得，乔叔叔是在这个所吧？欢欢，你能不能……”
　　我不是没有一点犹豫的，可是对肖玫的那点愧疚，她对我的信任，还有早已夸下的海口……这所有的因素加起来，让我没有再犹豫。
　　我说，好，我来想办法！
　　彼时，我哪里知道，这一刻的“义薄云天”会给我自己带来些什么……
　　我趁陈婶午睡的时候，钻进了乔书平的书房。
　　上一次来过，这一次就轻车熟路。
　　我准备先去看看乔书平收照片的那个抽屉。
　　这跟肖玫的事其实没多大关系，只是我的私心。
　　可是，还没等我拉开那个抽屉，我便看到了书桌上那满满一烟灰缸烟头。抽了一半的，抽得只利过滤嘴的，还有好几个烟蒂上带着隐隐的红……
　　我颓然坐到椅子上，望着那个烟灰缸，仿佛看到昨夜在这里的乔书平……
　　过了好久，我才拉开面前的抽屉。果不其然，抽屉里只有一张照片，其余的，无非是乔书平常服的药，常用的两副眼镜，和另一个装放大镜的小盒子。
　　照片很有些年头了，也不知是不是经常拿放的关系，靠近下端的位置有些泛黄。
　　照片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只不过却比现在强壮得多。更关键的是，他的笑，那样激情飞扬而畅快淋漓——是我从来不曾在他的脸上见过的。
　　另一个，却仿佛让我看到了镜中的自己——着白裙梳马尾，浅笑盈盈。
　　最最关键的是，照片上的他们，无比亲密——他的一只手隐在她背后，她的头靠在他肩上。
　　我不知道自己拿着那张照片站在书房里有多久，我的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却最终都被一个念头，不，是一个结论全部压制下去。,脑中有个声高不断地对自己说。
　　“原来，他真是你妈妈的恋人！”

作者有话说

　　会渐渐地揭晓上一辈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