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乔大叔》庄雨寒

36、第 36 章

　　醒过来的时候，是半夜。
　　就那样，毫无预兆地清醒过来。透过没拉窗帘的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窗外黑漆漆的天幕。
　　天还没亮，我突然杳无睡意。
　　我记得自己是被乔书平抱上床的。
　　他以为我喝醉了，其实没有。
　　我只是，打算借着这个借口，说很多我清醒时不敢说的话，做很多我清醒时不敢做的事。
　　比如，宴席的最后，我干掉了自己给自己倒的一满杯红酒，我感觉自己脸骤然变烫，我的心跳得“砰砰”的。我摇晃着空杯子，对对面的人说：“乔书平，我爱你！”
　　我很清楚地看到从晚上开始就一直挂在他脸上的笑不见了。他蹙着眉头，眯起眼睛看我，却一言不发。
　　“我说真的，乔书平。我长大了，我不是小女孩子了。”
　　“你醉了，欢欢，不该让你喝酒的，我送你回房间去。”
　　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我强行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我没有醉。即便是醉了，说的也是真话。你不知道，‘酒醉心明白’么？”
　　然后，我做了什么？
　　我居然猛地低下头，在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那一刹那，室内安静得如同坟墓。
　　我在慌乱之间从他的腿上下来，退到他手不可及的地方。我冲他喊。
　　“乔书平，今天，我19岁了，我早就成年了。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乔安然！”
　　他猛地站起来，禁不住上身狠狠地晃了一晃。他手撑了餐桌边沿，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
　　“我们……是不可能的。我是你的……养父！”
　　说完，他趔趄着过来，一把就抱起了我。
　　“去睡觉，明早醒来，就一切恢复正常了。”
　　我在他的怀中挣扎，可是他瘦削的手臂如同铁箍，把我牢牢地束缚在他的胸前。我把心一横，顺势抬起脸，又在他另外一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他的目光滞了一下，脚步却不曾停顿，很快便来到一间房间前面，他径直进去，把我扔到床上，又拉过被子。我却趁这个间隙，狠狠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背对着我，我借着手上的力，一跃而起，紧紧地圈住他的腰。
　　我的脸贴着他的背，我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不似我那么杂乱无章，迅捷无边。它规律地跳动着，一下，一下。
　　我忽然，泪流满面。
　　“我不要做你的养女了，乔书平，我要做你的女人，就今晚，就现在！”
　　他原本在被我牢牢圈住时尚在挣扎，听到这一句话，却突然停住。他的背瞬间如石雕一般僵硬。
　　我把双手绞得紧紧的，把那个身体紧紧地绞在其中。
　　我已经疯了，索性疯得更彻底一些。我踮起脚，从他脖子后面吻起。他雪白的半截脖颈，他的下巴，他的侧脸……
　　我的手缓缓向上，我的两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脖子，我拼命地朝我这边转，我要去吻那张嘴，那张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嘴。
　　我基本上就要达到目的了，我的嘴已经落上去。
　　可是就在这个瞬间，他一把就推开了我。然后，我的颈狠狠一痛，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直到现在，我醒过来，后颈那儿，还隐隐作痛。
　　可是，我不后悔。
　　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样也不。
　　我只是遗憾，只差那么一点点，也许我就真的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一切，也许就会不一样。
　　漆黑的暗夜，我忽然觉得有些冷。拉过被子，把自己刚刚好好地裹严。
　　猛然间，鬼使神差般，我又掀开被子，赤脚跳下床来。
　　我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然后，悄悄地拉开自己房间的门。
　　我记得这间房在客厅旁边。
　　我的眼睛只用了一瞬就适应了整个客厅的黑暗。
　　然后，我看到了，他——乔书平。
　　准确地说，我看到了，客厅一个角落上，忽明忽暗的红光。
　　乔书平和黑暗几乎溶为一体。只有他指尖的红，明明灭灭。
　　他开着客厅连接露台的门。夜风卷进来，吹得四处“烈烈”作响。而他，动不不动地站在门前，只是抽烟。
　　我不敢动也不敢说话，我贴墙站着，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不知过了多久。
　　暗夜里突然传来阵奇怪的“唔…唔”声，我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乔书平手机发出的震动声。我听见他刻意压低的声音。
　　“好，我马上出门。”
　　手上那一点红终于彻底熄灭，屋里死一般黑暗。我只听见他的脚步声，缓慢而轻浅。
　　“乔叔叔，我说过要送你走的。”
　　我突然开腔，脚步声骤然而停。只是片刻，我听到“啪嗒”一声，室内如白昼般明亮，我伸出手下意识地挡了下光，脚步声便从面前过了。
　　“乔叔叔……”
　　我松开手，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
　　“我跟你一块走，我要送你去机场！”
　　他站住，却没有回头。
　　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有霞光穿过入户花园透进来，映得他是个背影都是金灿灿的，特别不真实的金灿灿……
　　“让我，去送你吧”
　　我往前走了两步，他却已经转过身来。
　　他戴了眼镜，镜片后面的光冷厉得出奇，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不用了，你继续回房间睡觉。学校那边我会安排于津
　　帮你请假，你睡好了打电话给他，他会来接你回学校。”
　　他淡淡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极慢，仿佛生怕我听掉了一星半点。
　　我一贯是听话的，即便心中有那么点执拗，可在他目光的直视下，多年的习惯便自然。我没有坚持，却往他的方向又走了几步。
　　“那么，你等下我，乔叔叔，我去换件衣服，我送您到小区门口，可以不？”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我飞快转身冲回房间，套上我昨天穿的外套就出了门。
　　他已经站在门口。看到我出来，突然说：“这边是我买下的，以后周末有时间，你可以过来住。”
　　无来由的一句话，我有些楞神，他却已经向前走了。
　　天又亮开了些，阳光已经在天边露了脸。乔书平走在前边，走得极慢，背着手，微低了头。
　　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想到自己昨晚“大胆”的作派，就觉得为他的一切反常找到了原因。许是心事重重，在小区门口遥遥在望的时候，我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我当然没有真的摔到地上，因为我在倒下去以前，很夸张地叫地了一声，然后，那个在我侧前方的人真正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跨前一步，扶住了我。
　　我顺势倒在他身上。
　　他熟悉的气息紧紧包围着我，我闭上了眼睛……
　　只是瞬间。
　　他拉着我的手让我站好，然后，甩开我的手。
　　“就送到这儿吧，欢欢”他说，目光却落向不知名的某处，“你自己也说，你长大了，所以，更要学会，好好地照顾自己……”
　　“乔叔叔……”我忽然有种很强烈的不安感。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仿佛我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揉搓在一起，向外拉拽。
　　我毫不犹豫地转身，想要快快逃离。我不想再听乔书平说任何话。
　　可是，我没有来得及。
　　“欢欢，”他的声音除了一点点低哑，跟平日并无分别，“我以后，可能很少有时间过来看你了。”
　　我已经转身了，可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地。
　　“或者再来，就会多一个人过来看你。”
　　我骤然转回头去，我看着他，脸上满是惊惶。我想让他中坚力量说了，可是我说不出口，而且，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他。
　　他的脸和地上的雪一样白，他的唇也一样，还有他看向不知那儿的目光。可是，他的嘴依然按着他的节奏一张一合。
　　他说：“欢欢，你很快就会有婶婶了，我就要结婚了。”
　　四周很安静，安静到，我可以清清楚楚听到积雪从树梢上落下来，摔到地上的声音。
　　“啪嗒……”如同现在我的胸腔那儿发出的声音。
　　我扬起脸看着他，看着我的乔叔叔。
　　我听见自己瞬间就哑掉一半的声音。
　　“和谁？乔叔叔，谁是我的婶婶……”
　　他的目光从远处逡巡回来，落在我的脸上，我的眼前。他看着我，镜片后面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平静。
　　“是孙漫。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对我一直都很好，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我们，都很合拍。而且……”
　　我根本忽视了他的停顿，我只是自说自话。
　　“难道，我们不是在一起很多年了？难道我一直对你不好？生活上，难道我不合拍？至于工作，我可以学，我保证，以后，她会的，我都会……”
　　我以为自己是在心中自说自话，可是我出了声，虽然只是低声呢喃，可是我和乔书平的距离那么近，每一个字，我相信，他都听到了。
　　我看着他扶了身边的树，缓缓转过身去。我看他的一只手，紧握成拳。
　　“乔叔叔，我可以的。她能做到的，我都做得到，而且我一定还比她做得更好。我已经满过19了，您再等我一年，只有一年……”
　　太阳出来了，积雪“簌簌”往下掉，落在我脸上，我手上，冷得刺骨。可我一动也不动。我只是看着乔书平，看着那个背影，看着我的乔叔叔。

作者有话说

　　你们猜猜，乔叔叔为啥要娶孙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