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乔大叔》庄雨寒

33、第 33 章

　　我一晚上没睡着。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是乔书平的话，乔书平的小动作，乔书平的笑，还有，是我明天穿啥……
　　第一缕曙光穿破云层初露光芒的时候，我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地坐在我的床头。我把窗户大大打开着，任凛冽的风一股一股灌进来，吹得我的脸生痛生痛的。
　　可是我是那样喜欢，抬着头，迎着风，目光紧紧盯着研究生门前那一块空地。
　　昨夜，乔书平就是站在那儿！
　　间或，拿起旁边书桌上摆着那面梨花镜，扫一眼自己的脸。很干净，被风吹得发红的两颊上还闪着光。还想化点妆的，可从来没那兴致，翻遍所有物品，连一支口红也找不到。罢了罢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要的，就是这份清新自然。
　　青春无敌！
　　还在冲镜子里那张脸挤眉弄眼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便瞥到了那个身影。
　　乔书平，着黑色大衣，围深灰格子围巾的乔书平微低着头慢慢地向研究生楼走过来。
　　我放下手中的镜子，站到了床上，冲窗外那个渐行渐近的身影不住地挥手。
　　“嗨，乔书平，我在这里……”
　　那样清脆而高亢的声音，一下子就让乔书平抬起了头。
　　他戴着那副黑框眼镜，远远地，习惯性地眯起了眼，又蓦地睁开。他在原地站定，向我挥手，不住地挥，双手轮番下压。我在床上愈发手舞足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他的脸上越发焦急起来，手上动作的节奏也越发迅速起来。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向我的方向叫什么，可是隔着一段距离，我并听不明白。只看到他的脸慢慢变得红起来，突然间，就弯下了腰。
　　我惊慌失措，从床上一跃而下，趿着我的靴子就冲出了门，下了楼，几步就冲到他面前。
　　乔书平扶着树干弯着腰正在喘息。看到我才慢慢直起身子来。
　　“怎么不穿鞋？”
　　他的嗓子哑得厉害，却依然带着他一贯的强大气场。
　　我这才发现，因为出门匆忙，靴子来不及穿好，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跑掉了一只靴子。
　　“估计掉路上了，我马上去找。”
　　我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把那只只穿着袜子的脚小心地靠在另一只腿上，作势要转身。
　　“你给我站住！”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直起身子来就取下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在我还一头雾水的时候，就包在我的脚上。然后，在我目瞪口呆之中，循着我来时的路，弯着腰，慢慢向前而去。
　　他的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裹在我的脚上，别样的温暖。我小心翼翼地抬起那只脚，做“金鸡独立”状，靠着他刚刚靠过的那棵树，看着那个高挺而瘦削的背影弯着腰，那么一点一点地向前。
　　约莫过了几分钟抑或更长，我看到他在研究生门前第二级台阶上停下，略略地伸了伸腰，握紧的拳头一下一下落在背上，落在腰上，落在我心上……
　　“乔书……”
　　我大声叫他，让他别再找了，却看到他跨前一步，再度弯腰拾起了我的靴子。
　　他迅速地走回来，把靴子放到我的面前，又弓下身，去解他的围巾。
　　“我来吧。”我也靠着树干弯下身子，去抢他手中的活，却被他恨恨的目光吓了回来。
　　“自己站好，不要摔了。”
　　他解下围巾，拿着那只靴子就往我脚上套。套完这只，又皱着眉头看我另一只还趿着后跟的靴子。我还来不及脸红，那人就说了：“抬起那只脚……”
　　于是，在我的惊慌失措中，又帮我穿好了另一只靴子。
　　然后，他一手扶腰一手撑地慢慢站起来，又停顿了一阵，才真正直起身子。
　　“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人，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话未完，他背过脸去咳嗽了几声，再回头来时，脸上的寒霜更甚。
　　“你刚刚大半身子都靠着那扇窗户，还手舞足蹈，知不知道多危险？要是万一哪里没踩稳，身体失去平衡……”
　　他蓦地停住，镜片后烁烁的目光差点就能杀死人了。
　　我想我当时脑袋一定抽掉了。因为我居然马上接了句。
　　“我今天要是真摔死了，你会难过吗？你会为我哭吗？你会……”
　　“乔安然！”
　　他沙哑的声音骤然提高，打断了我还没说完的“胡话”。他向前两步，直走到我的面前，他呼出的气息直接喷在我脸上，温热的……
　　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我只看得见他布满红血丝的眼中第一次失掉了他一贯的淡定从容，多了一份惊惶，多了一份心痛，还有一份我辨不出的情绪……
　　“我警告你，”他一字一顿，带着深重的喘息，“不许再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你听到没有，不许。不然，我一定会，把你这张嘴，撕碎！”
　　我惊魂未定，只在他钳子一般的钳制下拼命地点了点头。他颓然放开我，踉跄着走到一边，扶着另一棵树的树干，长久地站立。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慢慢地转过身来。
　　太阳已经出来了，照在他脸上，却抹不红他的脸。他看着我，额前的两簇头发微微地颤动。
　　“你跟你妈妈，实在太像了。”
　　说完，也不等我反应，他就放开了一直扶着的树干，摇晃着向前走。他的背微微佝偻着，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几十岁。
　　我不得不跟上去，紧跟着他的步子，却不敢再说一个字。
　　因为多了这么一段，直到坐到车上，我也不敢再和他说一句话。他上了车就靠坐在后座的一个角落里，紧闭着眼，胸口那儿微微起伏。我本来坐在另一边，离他远远的，车开出一段后，使稍稍往他那边挪了挪，又挪了挪，一点一点地，竟也坐到了他身边。我悄悄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冰得碜人，我下意识哆嗦了下，他已经睁开了眼。我索性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盖了上去，像“狗腿子”一般地冲他谄媚地笑。
　　我们的脸离得那么近，他依然眯起了眼，倏地又睁开，那一瞬间闪过的，有太多我不熟悉的东西。我还来不及去分辨，他的手已从我掌中挣脱出来。
　　“会冷着你的。”
　　“不会的。”我再度伸出手去，却扑了个空，他的手已经揣进了大衣兜里。
　　“乔……叔叔，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借着说话的机会，我又厚着脸皮再挪了挪，如果没有厚重的衣服，估计就“肌肤相亲”的状况了。我一直看着他，生怕从他脸上看到嫌恶，哪怕只是一点点，我想，我也会就此逃遁而去的。
　　好在，没有，一丝一毫也没有。我如愿靠过去，还如愿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如同那许多年我常做的一样。
　　他微微动了一下，不是往边上闪，而是略略地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让我的头能更舒服地靠在他并不算“舒服”的肩膀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是止不住的满足的笑。
　　他突然转回头瞥我一眼。
　　“很舒服？”
　　“很舒服。”
　　“闻到啥味儿了？”
　　“你的味道……”
　　“恐怕是你的吧……”
　　昨晚几乎没睡，这会儿舒服得我已经差不多闭上了眼睛，猛听得这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勉力睁开眼睛看他。
　　“啥意思？”
　　他的嘴角向上弯了弯，目光转向自己的脖子，又转回到我脸上。
　　我顺着他的目光转动，然后就停留在他的脖子上。
　　那根围巾，深灰带格子的围巾，他取下来替我裹住我的脚的围巾，此时，正规规矩矩地围在他的脖子上。
　　他转开头，向后一靠，闭上了眼。
　　“挺好闻的，是吧？”
　　“那你还把它围在脖子上。”
　　我承认我脸红了，红得发烫。客观地讲，其实啥味也没有，我不是臭脚，每天也洗得干干净净的，甚至，还带着我常擦的某国内知名品牌“宝宝霜”的味道。可是，人家那么说了，怎么想，这心里面也有点那啥的意思……
　　他嘴角向上弯的弧度越发大了。
　　“我不就是觉得好闻，才把它围在脖子上吗？”
　　“你……”
　　绕了这么大一圈，我这才知道我被结结实实算计了一把。你说这乔书平得有多“腹黑”，才想得出这样深沉的“冷笑话”啊，关键那个对象还一招一式“挺上道”……
　　“乔叔叔……”
　　我从他身上直起身来，看“始作俑者”若无其事地闭着眼，有意无意地抚平着围巾上那一点点的皱褶，让那根围巾能更服帖地围在他的脖子上。
　　由始至终，人家连眼睛都没睁一睁，可那张淡笑着的脸，怎么看，怎么有种“大局尽揽”的从容。
　　我不得不承认，乔书平的“套路”实在太深了……

作者有话说

　　会让他们腻歪几章的，然后，你们期望的，第一次，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