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乔大叔》庄雨寒

104、104章

　　走出营地的时候，才发现又开始下雪了。天阴得厉害，大片大片的铅云低坠在天边，压抑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牧民聚集点离营地较远，因为前方传过来的消息，受伤人数较多，所以基地一共派了三辆车，我和罗娜坐在第二辆车上。
　　“昨晚是不是很开心啊？”
　　她最喜欢打手游，上车就开了DF，一边打一边和我聊天。我伸头一看，居然是我们安齐的首款产品。
　　我本来就开心，又看到这个，更是兴奋，伸手推了她一把。
　　“你还不是很开心。”
　　“我又没有男朋友。”
　　“谁告诉你他是我男朋友？他只是……”
　　“哎，别跟我说养父。我早跟你说过，我认识他啊……那个时候还不觉得，可是昨晚，我的天，除了他脸上没写男朋友三个字，那一言一行无不彰显，彰显，我的安然，就是瞎子……”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冲我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安然，我不是有意的。”
　　我拉拉她的手，示意自己不介意。
　　“其实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更不是。”
　　那么多风风雨雨都过了，有些事他不会在乎，我也不会。
　　只不过……
　　我闭了闭眼，还是很郑重地跟罗娜说：“不过，他真不是我男朋友。也许曾经是，不过，现在，他不是，也不可能是了。”
　　罗娜的嘴张成了“O”型。
　　“他是我养父，真的，是他把我从孤儿院接出来，把我养大的。”
　　“我知道。可你们现在……”
　　罗娜连手中的手机都放下了，摇着我的手臂，一付“愿闻其详”的样子。
　　“等我有时间吧。”我笑，“其实，也没有什么说的。说实话，我爱他，他也爱我，不过我们两个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就是不能在一起。”
　　说完我才发现，这居然是我和乔书平正式分手后，我第一次对其他人谈及我们的事，更何况，其实我和罗娜并不熟。也许是因为憋得太久，也许是因为昨夜乔书平的突然到来让我的心打开了那么一个缺，我太需要有点什么东西把它堵上了。
　　“不知道是多缠绵悱恻的一个爱情故事……”
　　罗娜跟我同年，这个年纪，原本最是向往和意淫忠贞爱情故事的年纪。如果，没有乔书平，也许，我和她一样，对爱情，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和希望。只不过，因为一个人，因为那些岁月和经历，我和罗娜，仿佛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安然，跟我说说嘛，反正现在也没事。”
　　我还来不及答话，手机突然“的”的一声响。是短信的提示音。
　　我摸出手机一看，居然来自于乔书平。
　　很简短的几个字。
　　【早点回来】
　　我读了不少十遍，渐渐读得眼眶湿润。
　　罗娜见我这样，拉过我的手臂就想来看我的短信。
　　突然，只听“轰”的一声，我们坐的那辆车猛地往前一刹，我和罗娜几乎是同时随着车势往前一扑，我的头撞在前座挡风板上，我手中的手机被顺势甩了出去。
　　车内好久才平复下来。我揉着额角的大包，好不容易才在前面第四排的座椅下方和第三排座位前端找到我已经被摔成几大块的手机。胡乱装回去之后，无论我怎么想办法，也开不了机了。我看着裂成几块的手机屏幕，真正有了欲哭无泪的感觉。
　　纷扬的大雪压垮了前方有些松动的边石，边石砸下来，差一点就砸到了我们的头车，头车急刹之后，我们后面两辆车准备不足，接二连三撞了上去。
　　这是罗娜下车查看情况后告诉我的。
　　“头车坏了几扇玻璃和前门，要回去修理，我们这两辆车要是没什么事，就挤着走，说是那边等得急……”
　　我望了一眼烂手机，心中说不出来什么滋味。这时再说返回，几乎没有可能。
　　结果三车人硬生生挤成了两个车。因为前方路况复杂，司机都开得小心翼翼，原本两三小时就能到达的，从早上一直开到了晚上。
　　现场的惨烈超出我们的想像。牧民聚集点常住人口3500余人，除去当天外出放牧的人，雪灾中伤亡人数占到了总人口的将近三分之一。加之伤者好多都是砸伤摔伤，因此伤口多是开放型的，出血量也较一般性伤大。虽然来前我们都曾接受急救训练，但真的面临现场，我们还是有些缩手缩脚。我和罗娜一组，主要负责伤员的应急处理，轻伤的包扎和重伤的转移登记。
　　我们忙了一个通宵。临到间隙休息，才想起忘记给乔书平去电话了。
　　“哎，娜娜，手机借我用下。”
　　我撞了下身边昏昏欲睡的罗娜。
　　“没电了，昨天走得匆忙，忘记带充电器了。”
　　一切真是天注定！
　　再工作时，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罗娜有些渐渐跟不上。
　　“我说你这不是在救人，是想把自己也给搭上去吧？”
　　大冷的天，我居然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我想早点回去！”
　　他一直联系不上我，不知有多担心……
　　又忙了一天加一个通宵，现场的轻伤员基本全部处理完，重伤员基本实现了转运。好不容易再坐上车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像是我自己了。想到再有个小时就可以看到乔书平，心中才稍微感觉好一些。
　　可是车离开牧民聚集点不过10来分钟就再也开不动了。
　　“前方塌方了，已在抢修，今天估计回不去了！”
　　驾驶员的话让原本意识有些模糊的我蓦地惊醒过来。
　　“不行，我有急事，今天我必须得回去！”
　　我叫了一声。包括罗娜在内的全车人都像看怪物般盯着我。我可顾不上这些，我只是冲到司机面前。
　　“能不能想点办法？”
　　司机两手一摊。这路，这天气，谁能走？谁敢走？姑娘，你就稍安勿躁吧。这儿谁不是跟你一样想回营地啊。
　　再多说也无益。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下车，沿着那条道路往前走。
　　前方的路比我想像当中更艰难。走了不到五百米，我就看到了塌方点，似乎是一整匹山垮塌了下来，巨石和泥土将整条县道拦得严严实实的，我的面前宛若凭空起了一座新的高山，连走，也别想走。
　　我在“高山”面前默默地站了十多分钟，只能又掉头往回走，走了一段，正好碰到抢修的工人。
　　按他们估计，今天是很难挖通的，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突然，一声巨响，伴随着轰鸣和惨叫声。
　　是前方，我刚刚下车那里。
　　我拼命往回跑。可是晚了，我坐过的车，被一块山间滚落的巨石砸中，整个车顶凹陷进去，车子本身已经不成形状。
　　我拼命地喊着罗娜的名字，还有我能想得起坐在那班车上的人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我，四周是惨烈的寂静。
　　立刻有人过来，众人手忙脚乱地处理现场，有人在移动巨石，有人已经冲上去急救，还有人，已经在统计伤者和死者的名单。
　　我终于看到了罗娜。
　　她的脸已经被砸得不成样子，可仿佛还在笑。也许她正在笑我的傻，笑到突然“祸从天降”。
　　我甚至来不及为她整理下身上衣服，旁边就有人过来抬走了她。
　　“罗娜，U市。”
　　还有人在核对信息作登记。我突然就真的跟个傻子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开始，我还能清楚地看着别人忙碌的身影：抬石头的，搬伤者的，作急救的……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意识彻底模糊过去。
　　我还做了梦，梦到了乔书平。
　　那也是一个大风雪的夜，从学校回家的班车坏在了路上。我顶着自己的书包，在漆黑一片的街道上狂奔。
　　乔书平打着伞走过来，我一下子就扑倒在他怀里。好温暖的怀抱，我紧紧地抱着，一直不松手。
　　然后，我突然醒过来。
　　可是那梦境如斯真实，真实到当我眼前真的出现乔书平的影子时，我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我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象一点都没有发生变化：就在我前面不到50米的地方，在一个刚被清理出的小块空地上，那个人，还是穿着那晚上那套衣服，拄着手杖，踉跄着向前。
　　“乔书平……”
　　我站起来，我叫着嚷着冲了过去。
　　他准确地抓住了我，一把就搂进他自己的怀里，就像我刚刚做完的那个梦。
　　他的手迅速地把我从头到脚摸了一遍。
　　“欢欢，是你，真的是你！”
　　我在他的怀中不断地点头。
　　“是我是我真是我！可是你怎么来了，这么远还不通车？”
　　我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细细打量他。才发现他的脸擦破了两处，大衣的左边袖口也磨破了，右边裤腿狼籍一片……
　　“你……徒步走过来的？”
　　这个结论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他摇头，手在半空中摸索。
　　“到我这里来。”他说，脸上居然带着凄惶，“我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回营地的车说你们这边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故，还有一名来自U市的女孩牺牲了……我搭了工程车过来。”
　　他突地再也说不下去，只固执地伸着那只手冲我喊：“听话，到我怀里来！”
　　我还来不及去抓住那只手，就看见那只手的主人蓦地朝旁边一偏，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真实故事的结局是，女主是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