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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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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小姐。”
丫鬟敲响了门。
屋里,常新月抓紧了绣着金色卷草花纹的衣袖,脸色难看。
她是来催她赶紧穿回布衣吗?
等不到常新月的回应,丫鬟说道:“家主吩咐奴婢给您梳头发戴首饰,您开一下门。”
梳头的?常新月松了口气,沉声让丫鬟进来。
堆满好几个箱子的华服和漂亮首饰让她忘记了午饭,丫鬟们簇拥她,夸赞她,羡慕她。她享受她们的讨好,面上故作矜持,却像个富家大小姐那样在许多喜欢的衣服中挑选最顺眼的穿上。
良久,她装扮一新。
看到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盛装美人,常新月知道她拒绝不了魏庸送的礼物。
可她不能向魏庸坦白内心的渴望。
人们喜欢的女孩,是乖巧懂事勤劳善良的,不是贪慕虚荣喜好奢华的。就算长辈大方地送礼物,也不能直接收下,要委婉地推辞,以退为进。
常新月换回原来的装扮,恋恋不舍地看了箱子最后几眼,毅然对魏庸说:“师父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不能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请师父见谅。”
未婚夫詹世源是魏庸的徒弟,她要跟着未婚夫叫魏庸师父。
魏庸莞尔一笑,俊朗的面容十分迷人。
他示意她坐下来,说:“这些东西是我问侄女、外甥女们要来的,她们没穿戴过,刚好你有需要就送你了。”
哈?这么华贵的衣服首饰,居然是魏家小姐不要的?
常新月瞪大一双眼睛,难以想象魏家的富贵。
最终,她在魏庸的再三安慰下收下他送的几箱衣服首饰。
家里人非常高兴,夸赞她会讨人喜欢,向左邻右舍们炫耀魏家家主赐予她的宠爱。
她美滋滋地在自己的房间里试穿没有穿过的漂亮裙子,然后发现家里没有照得到全身大镜子,她穿上裙子也看不到自己有多漂亮。
家里的院子小,房间里昏暗狭窄,泛着一股潮味,与华服格格不入。
常新月穿着华服坐在床上,看到打补丁的老旧蚊帐,以及一只吸饱了血、静静栖息在蚊帐上的蚊子。
突然之间,得到漂亮衣服、华贵首饰的喜悦情绪快速远离了她。
她作为酒肆老板之女所拥有的一切,全都配不上魏庸送的衣服首饰。
她想配。
魏庸没有送她鞋子,她没有配得上华服的鞋子,拿着钱去买,无意中听到别的客人讥笑她买不起。
对,鞋子很贵,存钱不易,她不想买。
可她还是买了一双鞋。
她大声质问讥笑她的客人是不是买得起鞋铺里的所有鞋子,讽刺她们没教养。
她们羞愧地离去,然而她不痛快。
一双鞋搭配不了所有的衣服,她后悔买那双鞋子。
常新月想要大镜子,想把家里的小院子换成大院子。
可家里不会给她钱买大镜子,也不会同意搬家。
于是,她在魏庸送的首饰中选了一根看起来不起眼的珠钗,悄悄拿去典当行问价钱。
哪知掌柜一眼看出珠钗的来历,说魏家的每一件器物皆有迹可循,问她珠钗是怎么得来的。
他怀疑她窃取魏家的首饰。
一旦典当了珠钗,魏家会知道她拿珠钗换钱,詹世源、魏庸也会知道她虚荣贪财的本质。
常新月咬住下唇,拿着珠钗默不作声地离开典当行。
常新月在家要做家务活,她穿着魏庸送的衣服首饰干活,不仅活做不好,衣服还很容易勾丝、撕破、撕碎。
她知道,富家小姐不必干活,衣裳首饰越美越好,从不考虑是否方便。
——她想配。
——她配不上。
装着衣服首饰的箱子被上了锁,常新月从中挑选一些样式简洁的衣服首饰,搭配那双鞋子和她原有的衣服首饰。
她每天去菜市场买菜,每天煮饭做菜,每天去魏家送饭,时常见到魏庸。
他没有问她为何不穿他送的衣服,依然是平易近人的温和模样,对她很是关心。
常新月感到难堪。
魏庸是没考虑到他送的衣服首饰不适合她,还是故意膈应她?
常新月猜不透他的心思,隐隐觉得他是一个危险的人,她应该和他保持距离。
某日,魏庸忽然问她有没有零花钱。
他大方地取出放在抽屉里的荷包递给她,笑容亲切。
“拿来打发小孩的,你拿着吧。”他如是说,“想要什么就买下来,钱不够花就告诉师父,师父给你。世源也拿我给的零花钱,你是他的未婚妻,我给你零花钱,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十几岁的少女如何抵挡得了这般慷慨的攻击?
常新月直视他,有种他其实什么都知道的感觉,他也许想让她过得好一点,又产生了他可能在引诱她的怀疑,他是否对她有企图?
魏庸催促:“来呀,快拿着。”
常新月控制不住自己,咬住下唇,羞怯地走近他。
“乖。”魏庸捏了捏她娇嫩的脸颊,把荷包放在她的手心。
她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龙涎香,他的脸很近。
詹世源常常出汗,他的汗臭味让她厌恶,魏庸比他香;詹世源的脸平平无奇,打扮了也不怎么好看,魏庸不必打扮也比他俊俏,她更喜欢魏庸……
等等,魏庸是她未婚夫的师父,有妻有子!
常新月陡然间退后两步,毕恭毕敬地向魏庸见礼:“谢谢师父。”
她逃一般匆匆走了。
荷包里有九颗小金珠,这种金珠轻飘飘圆滚滚,并不是金子做的,但一颗小金珠能换到十多颗同样大小的黄金珠子。常新月拿出一颗小金珠换成银票,催着爹娘搬家,经过半个多月的折腾,总算住上亮堂堂的大院子。
詹家跟着搬了,两家依然做邻居,詹世源去魏家更方便了。
谣言却在此时传开。
人们私底下议论,说常新月拿未婚夫詹世源当踏板,已经成功地勾引魏庸。
詹世源的母亲特地来找常新月,明明白白地把听到的谣言讲了出来。她不认为常新月是那样做的人,希望常新月安分守己,当好詹世源的未婚妻,别给詹世源丢脸。
她什么时候给詹世源丢脸了?
常新月想反驳,詹世源的母亲看着她,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必狡辩”的眼神看着她,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詹世源似乎没听到谣言,看到她恢复了从前的朴素打扮,还有点不满。
魏家子弟一面瞧不起他这个外姓人,一面羡慕嫉妒他的资质,认识了他温柔美丽的未婚妻常新月之后,他们的心更是像吃了柠檬一样酸,让他好不愉悦。
“你今天不高兴?穿得这般朴素。”詹世源冲过澡换过一身衣裳,搂着常新月的肩,清爽的皂荚味袭向她,“新月,谁害得你不高兴?”
“没有谁害我不高兴。”常新月感觉到他的头发在滴水,递给他一块干毛巾,“我嫌戴首饰麻烦,不想戴。”
“真的吗?”詹世源擦着头发,半信半疑。
“真不真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有骗你。”常新月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地拿出,摆在小桌子上,“来,头发随便擦擦就行,先把我煮的汤喝了。”
詹世源探头看了一眼食盒,问:“你又没有给师父准备饭菜?”
常新月:“师父今天不是不在这吗?”
詹世源尴尬地笑:“啊,我忘了,你记性比我好。”
他放下毛巾,端起汤碗喝汤。
常新月坐在旁边摇扇子,静静地看他。
詹世源没有魏庸高,可他还在长个子,未来有可能比魏庸高。他五官端正,称不上俊,也就比普通人好看一点,这是她不满意的。
由于天天在太阳底下练功习武,他的肤色比普通人深,常新月勉强接受。夏衣单薄,詹世源的衣裳下,身体匀称结实,宽肩窄腰长腿,这是让她感到赏心悦目的。
在她认识的许多男孩中,他比较爱干净,被她嫌弃汗臭味,便自觉地洗过澡换过衣裳再和她接触。
詹世源吃过午饭之后,常新月陪他聊了一会儿,收拾好食盒准备离开。在路上,她遇到魏庸的随身护卫,被请去一个草木扶疏的小院落。
魏庸穿着黑衣,戴着高冠,在小院中看书,轮廓分明的脸看上去甚是威严。
他头也不抬地说:“月月,世源的母亲很讨你厌。”
常新月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议论长辈不是好女孩该做的行为,刘氏是长辈,魏庸也是长辈。
魏庸招招手:“过来,帮我翻书。”
常新月没有动。
魏庸合上书,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
常新月的头顶比他的肩膀还矮一寸,她垂着头看鞋尖,他便看不到她是什么神色。
“世源也不讨你喜欢呢,月月。”魏庸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他,“相较他,你更喜欢我,不如跟了我吧。”
少女的皮肤很白,在日光下莹润如美玉,皮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她不满地瞪着他,乌黑的眼珠子映着他的面容,脸颊气得鼓起,饱满的唇像桃花瓣一般红。
他想亲。
对上他深沉的眼神,常新月萌生了危机意识,用力地推他,喝道:“放开我!”
魏庸挑眉,故意逗她:“不放。”
身在魏庸的地盘,被魏庸掌控着,常新月有点害怕。
她推不开他,也躲不开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忍住怒气强调道:“师父,我跟你的徒弟詹世源是未婚夫妻,请你自重!”
魏庸只是笑。
没错,他跟詹世源是师徒。
但,他可以有很多徒弟,詹世源不会有第二个师父。
“月月,你必然归我,你逃不掉的。”魏庸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黄金镶嵌翠玉的项圈,喀嚓一声用项圈锁住常新月的脖子,暧昧地用指腹摩挲她的唇,“现在你可以走了。”
他要常新月给他当外室或小妾。
常新月退后了几步,恶狠狠地盯着他。
她想摘下狗链一般的金镶玉项圈,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摘下。
魏庸看着她笑。
那笑像是猎人制作了陷阱,看到陷阱里掉进狐狸时露出的得意笑容。
常新月咬牙,害怕魏庸做出更过分的事,慌慌张张地逃走。
二八年华的她涉世未深,犹如一张涂了寥寥几笔的白纸,心思浅显得一看便知。魏庸撕碎长辈的温和假象,对她露出男人觊觎女人的真面目,她根本冷静不下来,遑论思考如何委婉地劝说魏庸放过自己。
她跑到人烟稀少的莲花池边,蹲下来紧闭眼睛,指缝间渗出泪水,万分委屈。
为什么魏庸不能好好地做一个长辈?为什么她会碰到这样的事?魏庸也许会强迫她,她该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新月终于找回理智,睁开眼睛看到水面的莲花和倒影。
……
她知道她要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