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风御雪》白羿辰

67、议事

　　这一日冥火忽然拖曳着她那及地的长袍来到神庙上，求见圣女。佩风因她处死了几个服侍的少女，愤然不见。冥炎虽然是服侍过三代圣女的女祭司，却不敢造次，在神庙外叫道：“波斯王子遣右大臣到来，与咱们商议复国之事。咱们神教虽不再听从王子号令，但神教是波斯国教，圣女身为教主，不能不去。”
　　佩风这十余日之中所见之人除了近身服侍的侍女之外，便是教援师父望煊，此外再没见过一个外人，听说右大臣来到，想起当日朝中议事，便是要将右大臣的女儿给逸雪为妃，心想此人倒可见上一见。当下一跃而起，服侍的少女忙过来为她妆扮。
　　穿戴已毕，大步踏出神庙，门口台阶上放着一张软榻，佩风这才想起教习的师父曾言道：“圣女足不沾地，手不沾水，身不卧不洁之榻，不食有生命之物……”种种匪夷所思，这当儿也顾不得许多。两名少女将她扶上软榻，四名成年女子抬着她走下神庙来。
　　转过庙中长廊，走到大殿正中的议事大厅，厅中早已云集了各坛的长老和长老。粗略估数了一下，大致有百余人，想来均是教中司职之人。众人见她到来，均起身跪拜，向她行礼，佩风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阵势，忙乱之中，居然跪下来还礼。
　　唬得教众不敢抬头起身，长风忙道：“圣女请起，属下们不敢当如此大礼，圣女真是折煞我等了！”
　　佩风这才想起自己是圣女，该当接受教众的跪拜。但见教众黑压压的跪了一地，毕竟觉得过意不过，忙道：“这个……我……请快些……请起……”
　　这句话完全不知所云，幸而大家知道圣女从中原归来不久，波斯母语生硬也是情理之常，并无人敢深究。
　　佩风坐回软榻之中，众人皆站立在下，佩风不敢叫众人坐下，在软榻上翻来覆去，如坐针毡。
　　幸好过不多时，一名教众便来回禀，言道波斯右大臣已上了云照峰，盼圣女准许他入大殿觐见。历来波斯与教中之事，均由朝中要员与教内长老交接，这次右大臣亲自上峰，想来此事必然重要之极，教众均盼圣女允准。
　　佩风当即应允。片刻之后，大殿外进来一人，身后跟随着二名黑甲军人。他进得殿来，先向圣女跪拜行礼，佩风点头还礼之后，只听他朗声道：“恭喜神教重新选出圣女，这实是我波斯之福！”
　　冥炎答道：“此事全仗王子的功劳，听说殿下的不死军这次立了大功。”
　　右大臣谦逊道：“不敢，幸好我教长风长老昔年前在中原收了这名女弟子，全是火神的保佑。”
　　长风谦虚了数句，教众等又恭维了一番。
　　佩风一撅嘴唇，心道：“其实拜火教与高丽王宫全无二致，一般的是争权夺利，尔虞我诈。”
　　冥炎问道：“王子派大人前来不是为了恭贺我教新选了圣女罢？”
　　右大臣打个哈哈，说道：“当然，王子派下官来请女祭司帮忙。”
　　冥炎道：“数月前左大臣上峰来，本座已传下话去，不再听从王子号令，王子未有耳闻么？”
　　右大臣道：“此事关乎波斯复国大事，王子不敢号令神教，只是想请神教帮忙。”
　　冥炎见他搬出复国大事，不敢贸然回绝，只得道：“大人请说。”
　　右大臣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上面盖着特穆尔的火漆。拜火教中各坛主、长老都曾与特穆尔大军有过交锋，倒有不少人识得这是特穆尔军中机要秘文。
　　右大臣将锦囊呈与冥炎看，说道：“这是从特穆尔大汗的飞骑使者身上劫下来的，特穆尔大汗如今在东北的战事失利，想与中原皇帝结盟。特穆尔大汗若与中原皇帝结成盟友，东南一面再无忧患。特穆尔便会北上，如北方战事得胜，国力更强，到时我波斯更加复国无望，所以当须阻止这次结盟。但此时国中军力不足，无暇派兵南下阻拦此事，王子希望神教派出高手，在东南丝路上阻拦特穆尔的使者。”
　　拜火教乃是波斯国教，数百年来，与波斯王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冥炎等教众尽皆知□□斯战败之后，帝国领土如今已纳入特穆尔帝国的版图，拜火教遭遇清剿后，失去属地，无奈退隐在这戈壁深山之中。波斯国战败的余兵这十数年来辗转在崇山峻岭之中，躲避特穆尔大军，保存实力。十数年来与拜火教两方相互应援，彼此才苟延残喘至今。拜火教众日渐减少，少有新人添补入教，如今世上全是异教徒，只怕不到百年，拜火教便要在这世上湮灭。但若相助王子，派出教众狙击特穆尔帝国到中原的使者，特穆尔帝国东去中原之路疆域之广何止千里，此事若应允下来，千余教众前赴后继，不知有多少人要埋身于茫茫的大戈壁沙漠中？
　　一名坛主言道：“教中此时青黄不能相接，老一辈教众在特穆尔大军到来之时战死无数，如今教中元老所剩无几，如倾力而出，云照峰安危堪忧。新入教的教众均武功低微，绝不能担此重任，还请王子另寻他法。”
　　长风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倘若特穆尔与中原结成盟国，西北边全是特穆尔的盟友，特穆尔在北边的战事得胜，天下再无人可与之抗衡，波斯复国更是遥遥无期。如今世上全是异教徒，若波斯复国无望，拜火教还能存于世上几年？”
　　两边僵持争执不下，最后冥炎道：“还是请圣女裁处吧。”
　　百余教众眼睛齐刷刷望向佩风。
　　佩风见众望归于自己身上，这才恍然大悟：“逸雪将我送入拜火教，却原来是给他做内应的！”
　　她一个小小女子，虽然身负绝世武功，却哪里懂得这些军国大事？见众人等着自己裁决，将身子缩进软塌中，以手遮住双眼，说道：“本座今日乏了，明日再议。”
　　四名成年女子抬起软榻，正要退出大厅，右大臣高声道：“此事关乎波斯国运，急如星火，请圣女尽早决断！”
　　佩风虽然见识不多，却知此事不能妄下决断，寻思：“我说这圣女来的容易，原来是个傀儡，大家都不能决定的事，才来问我。大家都知道能办的事，从未问过我的意思。”坐在软塌之上，寻思：“依我看得先改了茹素这一条，然后圣女不出神庙，这条也要改……”正自打着算盘，冥炎尾随在后跟上神庙来。
　　软榻落地，冥炎说道：“圣女，拜火教如今教众不多，保护云照峰已属不易，再无余力支援王子了。”
　　佩风见她主张与逸雪之意相左，她不知道什么军国大事，反正冥炎事事与她作对，打定主意不能遂冥炎心意。
　　口中却淡淡的道：“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