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著王爷撩妻实录》九千税

23、国之交界

　　永靖关是辽国与梁之间最为重要的关口，两座险峰中间有一道十分狭隘的峡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地方能够攻入梁国，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决胜之地，也就是绝对不能失守的地方。

　　薳卿缕到永靖关已是半月后，与惯常的威慑四方至少要清前方十里道路的阵仗相比，此番轻车出行，随行之人不多，毫无声息，委实算得上低调，倒像是去永靖关游玩，而非为梁国大军助阵。

　　玳沧一早得了消息她要来，虽然知道这个女人在永靖关往南二十里地的积石山上就有行宫，从来把“军营重地，女人不得擅入，违令者死”一行大字视为无物的人不会跑来臭烘烘的军营，但是准备还是要做足，毕竟这可是手握梁国一半权势的魔鬼，她要在皇上面前说自己些什么，是十分方便的。

　　当然玳沧如此热忱，并不全为了什么劳什子的虚鹫尊尊主。先前贸然去黑水沟子，被阒王赶走，回来后四方打听为何那个女人会在那个山旮旯，终于让他抓着了蛛丝马迹，虽然并不清楚其中曲折，已经让他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自从听说薳卿缕赴永靖关而来，便肯定对方定是带了自己的偶像，玳沧紧张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抽了风似的在营地里转来转去，生怕军风不整，纪律不严，惹得心中那尊神灵不快不满。

　　玳沧看着薳卿缕的马车直接从他面前驶过去，连停都没有停一下，后面跟着的随从小步跑到他跟前，“尊主要上山勘察地形，了解敌军布营情况，还请大将军派人带路。”

　　包裹着他在半空中飘了好几天的美丽泡沫，就这样“噗”的一声，碎成一地胰子水。

　　薳卿缕在玳沧心中的地位虽然没有阒王那么高，却也是一方神灵般的存在，而现在这个神灵，从高高的神坛上下来了。她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就像当初那个万人景仰的英雄阒王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一样，总有失手的时候，也总有能力之内做不到的事情。

　　他想起偶像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极煽情而有深意的话，“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那些看起来比你强大的人身上，他们的优点也不过仅仅是比你强那么一点而已。你该做的应是努力变成他们中的一员，而非一昧的请求所谓神灵的庇佑，现实会用最终的结果以及残忍的方式告诉你，盲目崇拜和信任这种做法有多傻。”

　　随行而来的礼仪仗队看着自家大将军前一刻还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激动得手脚不知如何摆放，下一刻便如霜打的茄子那般焉了下去，在塞外西风中显得格外凄凉萧索。

　　玳沧深深叹了口气，望着苍白的天空吸了吸鼻子，让他的副将跟了薳卿缕去，自己则重返大营，与军师将士们共同商讨下一步行军计划。

　　说是上山，其实最后到了永靖关的关门，巨大的城墙从峡谷外的空地蜿蜒至高山之上，令人叹为观止。薳卿缕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衣袂在风中翻飞着，抬眼看着远处化作一条黑线的敌军营地，面色不好不坏，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然，如果这么轻易就让别人猜出来她心中想法，薳卿缕这个人也不会那么可怕了。

　　不过此刻她心中并不是在谋划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诸如潜入敌军大营，把对方老大的脑袋探囊取物般拎回来做成酒罐子，或者布下什么八卦龙蛇阵，九天轮回阵之类，把对方杀得丢盔卸甲。

　　她只是在想一个人而已。

　　玘貊按照原定计划，将她从桃花林带走时，她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保证这个人就一定会跟出来。同岿黎说的那些话，未免有些夸大的意思，不过是想让对方放心，即使这个计划失败，她也有其他方法逼他出来。

　　然而当她的马车从京城出发，在来永靖的半路上，看到那个大大咧咧拦在马车前的男人，心中五味陈杂，最后都变成了惊喜和开心。

　　也许在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其实是在想他的。

　　那人终于穿得像模像样些了，他总不会打扮自己，或者说不爱，故意让痴傻和憨厚掩盖他眉宇之间的凌厉，然而有句话叫天生丽质难自弃，这个人的好看是邋遢无法掩盖的。

　　“听说这是虚鹫尊尊主的马车？”他这样朝着她的车夫喊。

　　就坐在马车里的她突然有点想笑，连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

　　车夫非常硬气的回答，“正是，阁下有何贵干？”

　　“她抢了我的女人，我是来接我的女人回去的。若是她俩都在里面，你让她出来，把人还给我。”

　　黛幽一脸疑惑的看着对面翻着那把金丝织面扇子，脸上浮现出笑容的主人，再次觉得自己变笨了，完全无法理解眼下这个情景究竟是什么情况。

　　能够跟在薳卿缕身边伺候是十分荣幸的事，是来自于主人的肯定，当然也就不能丢了主人的脸，于是车夫更加硬气，挺直了腰板，“堂堂虚鹫尊尊主，哪里是尔等想见就能见的？你且说来你姓甚名谁，隶从哪家门派，拜的谁为师傅，在江湖上可有名号。”

　　对方显得很不耐烦，“废话那么多，不就隔着一层马车，让她出来一下又不会死。”

　　这话就是相当的不尊敬了，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剑拔弩张之际，周遭不知从何处突然刮起猎猎寒风，将人与马匹都吹得东倒西歪，然而这辆马车却岿然不动。

　　男女不辨、阴蛰鬼魅的声音如同饱含诅咒的乌云一般笼罩着这一方土地，“想抢本尊的女人，你胆子倒是不小。今日本尊心情好不与你计较，想要夺回她，便来永靖一见，本尊恭候大驾。”

　　话音未落，数十条乌黑锁链从地表破土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缠上毫无防备的男人，男人眼前一花，未及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何方妖术，刚要凝气成刃，将锁链切断以便脱身，却不想对方似乎很了解他武功的路数，竟封锁了他的几道关键大穴，一时间经脉堵塞，内力凝滞，动弹不得。

　　马上慢悠悠的从他面前开过，一声轻笑从窗户缝里溢出来，不是青女的声音又还能是谁？

　　男人撕心裂肺的嚎着，“青儿！我在这里，你快下来，跟我回家！”

　　然而马车终究没停。

　　黛幽更加茫然的看着她的主人，不知为何前一刻还在笑的她，此刻脸上又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愁，轻微得几乎捕捉不到。也不知为何那个马上外的男人，会一次又一次叫自己曾经的名字。兴许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都和主人有关。

　　也和那个男人有关。

　　黛幽跟着爬上城楼，站在她身后，单薄的身子有点经不住这猛烈的狂风，被吹得摇摇晃晃的。主人没有说话，她自然也不敢开口。

　　那个在前面带路的副将跟在玳沧身边时日不短，当然清楚堂堂虚鹫尊尊主架子有多么的大，更是从未有过的乖巧，问一句便答一句，不问则缝上嘴巴，坚决不多嘴。

　　薳卿缕似被呼啦呼啦的衣服拍打声唤回神智，回头看了黛幽一眼。对方见她看过来，赶紧停下了拢衣袖的动作，“主人可有什么吩咐？”

　　“若是觉得风大受不住，就去马车里等我，不用一直陪着。另传令让丰璇早日来永靖，手上的事情都可先放一放，来见了我再说。”

　　黛幽本来想说这点风没有关系，但是主人让她去办事，不敢不从，“黛幽知道了，这便去传令。”然后转身小步走下了城墙。

　　副将不自觉瞥了一眼那绛紫色的身影，发现广为外界所知，薳卿缕格外宠爱她身边那个小丫头的传闻，原来并不是假的。这个人在玳沧口中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可是她对自己侍女说话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杀戮狠绝之气？

　　此刻眼前的女人简直如同九天玄女落入凡尘，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身，带着袅袅灵气，在风中，衣衫飘拂间，若要羽化飞升般，让人生出不真实的错觉。

　　长年待在军营中的副将何曾见过这样的仙姿，看得眼睛发直，嘴唇微张，连魂也丢了。

　　“若你还想要自己的命，就给本尊闭上你的眼睛和嘴。”

　　副将顿时如同遭受闷头一棒，整个人又晕又清醒，忙把嘴巴合上，眼睛瞟向别处。

　　薳卿缕对他的听话表示满意，她上前几步，直走到墙垛边，朝下看了看，是一片贫瘠的荒芜黄沙，寸草不生之地，可见一层叠一层的马蹄印，转身往里，便是梁国连绵无际的军营大帐，操练声此起彼伏，在上空汇成轰鸣，如同雷声。

　　薳卿缕的手指毫不介意地在沟壑之中散着黄沙、不甚洁净的墙垛上敲着，状似随口一问，“这次一共招募多少新兵？”

　　刚下定决心一定要言简意赅，决不能多说废话的副将无声地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的回答，“回尊主的话，十五岁往上三十岁以下共有两万人，正在加紧训练。”

　　“可有能力格外优异者？”

　　副将不知她为何会问这个，他对新兵营的人的确算不得了解，想了想才慎重回答，“新招募进来的人进军营时日不多，属下暂且未听说有能力突出的，若尊主想知道，属下回去便细细询问，再来回禀尊主。”

　　“好。”薳卿缕轻声答了一句。

　　不知为何，对方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异常好听，带着一种微微的香甜气息，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鼻尖，如同酒香一般，让人心醉沉迷，那副将便将这件事情格外放在心上了。

　　暮色未褪，星星刚爬上天空时，黛幽走进薳卿缕的房间，手里捏着一本小册子，行礼之后跪坐在她身边，柔声道，“主人，那副将回了话来，并没有发现什么能力格外优异的人，不过有一个力气十分大的壮汉，唤作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