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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第23章

      夜未过半,赵老太爷已经审完了回事处的人,还有那几个上门闹着要印子钱的泼皮。回事处的人都是看对牌说话的,长房的丫头小厮又不是个个都认识,只说是个脸生的过来取的。至于那几个泼皮说得更简单,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放印子钱的人告诉他们,如果需要便上赵家找赵大少爷取,还告诉了他们赵大少爷长什么模样。

      还是没有找出真凶来,甚至一丝进展也没有。

      赵长宁并不奇怪,她早料到这样的审理是没有结果的。她的目光再次扫视两位弟弟,这两个人神情都没有异样,就算他们谁真的捣了鬼,也绝不会露在明面上。这两人还不傻,否则追查到最后放印子钱的成了他们,岂不是引火烧身吗。

      此时看到四安在外探头探脑,想必是顾嬷嬷那边有了进展,她走出去,问四安:“……可是查出什么了?”

      四安看着少爷的目光有些担忧。
      “方才来过了,顾嬷嬷说让您处理好这头就过去一趟。”连四安都知道这事严重,压低了声音,“她似乎知道是谁了……”

      赵长宁的心脏猛地跳动,控制不住。其实在此之前她心存希冀,希望不是长房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不是长房,她掘地三尺都要把这个人找出来,让他也不能好过。但是如此快就出了结果,那证明……
      她深吸一口气:“你跟祖父说一声,我先回去一趟。”说罢大步往长房走去。

      顾嬷嬷已经在屋檐下等着她了,她站着不动,慈祥的面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严肃。赵长宁随她进屋,看她欲言又止,点头道:“嬷嬷说罢,这些事我还是受得住的。”

      顾嬷嬷随之长叹一口气:“那老奴便说了。大老爷在和三姑爷长谈,奴婢也没扰了他。只将太太房里的丫头拘起来,连同七小姐的丫头,一起审问。太太的丫头们都说绝非她们所为,奴婢细想也是如此,她们就算能看到,整日贴身服侍太太,有哪里来的时间去干这事。再者她们都是跟了太太十多年的老人,都信得过……”

      顾嬷嬷的语气越来越低,而赵长宁的心也越来越沉。
      “是七小姐。”顾嬷嬷终于说出来了,“她的丫头说她半月前曾出入玉器店,奴婢也忙派人问了那玉器店,只说当日七小姐拿了张图纸给他们照着雕刻。当场就烧了的。我粗略画了给他们看,他们立刻认了出来……”
      “……七小姐不知道是从谁处听说,放印子钱可得利,自己手头又没有余钱,便打上了这个主意,冒着您的名号在外面放印子钱。想着早些把钱收回来,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赵长宁越听面色越寒。
      “老奴私又以为,以七小姐的为人与手段,是想不到如此精巧的主意。肯定有别人在给她出主意,撺掇了她……”顾嬷嬷的声音越来越低了。“奴婢怕太太起疑,已经先让她们全部回去了。”

      帮着外人害到自己哥哥头上,七小姐……简直是过头了!大少爷平时可曾亏待过她?

      “我知道了。”长宁努力控制着声音的平稳,她道,“嬷嬷,这事您就别往外说了,我去找她。”

      顾嬷嬷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出去,苍老的脸满是哀伤,心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长房的女眷还没有睡的,过年的热闹光景,窦氏带着几个亲生女在屋里剪纸说话。赵长宁远远地站定了,她看到飘摇的红灯笼,看到她们投在窗扇上的影子,嬉笑的声音。寒风阵阵扑在她的身上,似乎热闹都是与她无关的。

      背上很沉,肩上很重。怎么能热闹?如何热闹?

      她一步步朝窦氏房中走去,方才的事都刻意不惊动她们,此刻她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丫头给她打了帘子,扑面而来一股糕点的甜香味和炉火的暖意。三岁大的外甥铮哥儿在炕床上爬来爬去地玩,窦氏和二姐逗着孩子吃糕点。三姐则在纠正赵玉婵缠络子:“这线是要这么缠的……”

      玉婵笑嘻嘻地说:“三姐,这样能编出个蝴蝶来么?”

      窦氏看到儿子进来,笑着来拉她坐下:“我听说你祖父把你叫过去了,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赵长宁对她轻轻摆手,走到赵玉婵面前,将她手里正在编的络子抽出来。然后问她:“赵玉婵,你觉不觉得该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赵玉婵有些不高兴:“哥哥你做什么呢!我这编得好好的?”

      赵长宁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得发哽。突然拍在她面前的桌上,眼睛发红地厉声说:“你瞒着我做的什么好事,都给我说清楚!”

      玉婵被她一震,许久没有回过神来。赵长宁虽然会说她,但从来不会这么厉声斥责她。她又是个火药性子,一点就着的。觉得赵长宁莫名其妙地就进来训她,大过年的,谁不是开开心心的,偏生他要来搅合!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玉婵站了起来,“你不就仗着自己是哥哥,成天都要说我。我又怎么了?我看你才是不好,难怪二哥三哥都不喜欢你……”

      “婵姐儿,你说什么呢!”窦氏觉得不对,立刻喝止了女儿。

      发生什么了?长宁怎么突然就发这么大的火。

      赵长宁先是愕然。就算她觉得这个妹妹麻烦,但从来是能帮则帮,能管就管。没想到她能说话伤人到这个地步。心里泛起一股痛楚,然后她冷冷笑了:“是啊,他们都不喜欢我!别人不喜欢我你觉得很舒服,很高兴吧?”

      赵玉婵被他说得脖子脸红成一片:“你在说什么!莫不是你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就把气撒到我身上!我告诉你,我可是不会忍的!”

      “是啊弟弟,玉婵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你好生说出来咱们一起论论。都是自家的兄弟姐妹,不要生了罅隙才是。”二姐赵玉如劝道。

      赵长宁半晌什么话都不想说。

      窦氏过来扶他:“宁哥儿,是不是你祖父跟你说了什么?”

      “你看了我的对牌后,偷偷做了一对赵家的假对牌,”赵长宁直直地看着赵玉婵,“用假对牌在回事处取了银子,随后在外头放印子钱,是不是?”

      赵玉婵看着哥哥寒锋一样的眼神,脸色刷地白了。“我……哥哥,你这是在说什么?”

      “什么印子钱?玉婵,你好生说说,你哥哥说的是怎么回事?”窦氏也是满头雾水。

      “府里有人用假对牌,在外面私放印子钱。”赵长宁说,“顾嬷嬷已经查到,就是赵玉婵所为。”
      众人皆是一片惊讶,赵玉婵敢在外面放印子钱!

      “我再问你,这事你自己做不出来。究竟是谁撺掇你的!”长宁的声音又一冷。

      “我……”赵玉婵看他严厉的样子,怎会猜不到自己这次犯下了大错,她说得很牵强,“什么印子钱的事,我不知道!”

      “七小姐还不承认,我却把人证带来了。”门口传来个苍老的声音,顾嬷嬷带着个低垂着头,不住发抖的丫头走进来。先与窦氏和几个姐儿福身请安,顾嬷嬷才道,“七小姐叫她拿着假对牌去回事处取了银子,再往外放,有人因此闹上门来。如今老太爷知道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大少爷所为。大为震怒,说要给放印子钱的人请家法。”

      家法?赵玉婵后退一步,心思凌乱,喃喃道:“怎么会发现的?我……我只是借用这些银子,我又不是不还的……怎么就要请家法了……”

      赵长宁漠然地看着她许久,甚至屋子里还没回过神来的女眷。“谁教你这么做的?”她再问了一次。

      赵玉婵这时候已经开始崩溃了,有些语无伦次:“是玉婉说……说外头放印子钱的,每月能赚得上百两。我当时还说,对牌你看得紧,我偷不到。她说何必用真的,我可以自己仿冒一对。我想着你明年会试要用银子,家里哪里都要用银子。我也是想帮忙的……哥哥,我不知道会被人发现的!”

      “你不知道?”赵长宁的语气已经是强压着怒气,她气过头了,“一查账一对峙就会发现的事,你会不知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妹妹!你说是玉婉告诉你的,好,当初玉婉跟你说这些的时候,可有第二人在场?”

      “没有……”赵玉婵咽了口气,干巴巴地说,“我在她的屋子里,只有我们二人……在看话本。”
      “你怎么这么糊涂!”窦氏听来也气急了,“人家撺掇你你就做?啊?”
      二姐则问:“弟弟,那现在该怎么办?”

      旁边顾嬷嬷则道“若找出真凶,将真凶领到太爷面前去领家法认罪就是了。”
      窦氏听了,狠狠拧了玉蝉一把,将她拧得痛叫一声,随即瞪她一眼,还是拉住了赵长宁的手,“宁哥儿,娘恨不得为你狠狠打她一顿!但气归气她,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她名声坏了,便没法嫁人了,这辈子也就完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娘。”三姐看不下去了,插了一句,“玉蝉有今天,还不是您惯她的!她做出这样的事,不收拾她怎么行!这事已经闹到太爷面前,您以为有这么容易收场吗?”

      赵长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良久,才道:“所以娘想让我怎么办?”
      “娘也不知道。”窦氏脑中一片混乱,她也知道这件事艰难,叫赵长宁也是为难,她只能抓着儿子的手,小心地说:“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那银子……娘给她顶上行吗?若是还上了,应该就不严重了吧?”
      长宁看着她,随后轻轻牵动嘴角冷冷一笑,后退了几步,转身走出了窦氏的院子。

      长宁走在路上,天边的下弦月投下了淡淡的影子,如水的白光。她听到背后渐渐喧嚷起来,黑夜里的风声不断地在耳边打转。

      直到她的面前变得一片模糊,赵长宁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怎么会哭的呢?有什么好哭的。

      但是眼泪就是不停地流,说不出哪里委屈,赵长宁渐渐地蹲下身,哭得喘不过气来。

      有个人影站到了她背后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一丛竹影轻轻地晃动,他的衣角也被微微吹动。他的神情带着一丝丝的怜惜,但他没有站出去安慰她,他只是看着。

      长宁哭够了终于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眼泪,继续冷静地朝正房走去。她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这么哭了。

      再也不会了。

      窦氏的房中,赵玉婵将络子都拧成了一团,她心乱如麻。抬起头问顾嬷嬷:“嬷嬷,放印子钱真的很严重吗?我以为只是放一放钱,我听说胡同里,宋家也放印子钱的。”

      顾嬷嬷道:“七小姐,您也想得太简单了。您私自放印子钱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顶着长孙的名字去放呢?”
      语气陡然凌厉:“您难道就这么想——置您的亲哥哥于死地吗?”
      “什么?”一听这话,两个姐姐连同窦氏都站了起来。窦氏瞪大了眼。
      方才长宁只说了赵玉婵私做了对牌,在外放印子钱。却还没有说,原来她用的还是他的名字!

      “赵玉婵!”二姐气得嘴唇都发抖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赵玉婵被一向温和的二姐冷冷地看着,往后退了一步,勉强道:“我……我当时只是想着,哥哥是男子,比……比用我的名字好借出去……”

      窦氏也震惊了,方才长宁根本没说这点!她原来,是想给她妹妹留一丝余地的,可是赵玉婵,却根本没有要这一丝余地。
      她的思绪顿时混乱起来,还有她……她还想包庇玉婉,想帮她把事情遮盖过去。
      长宁临走时那个眼神,分明也是对她冷心了啊!

      “你……你……”窦氏指着赵玉婵,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愤怒都涌到了头顶。
      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赵玉婵这次,究竟闯了多大的祸啊!竟然把赵长宁扯进去了,把她最爱的儿子,把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扯进去了!

      赵玉婵只觉得浑身冰寒犯冷,忍不住的发抖起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大哭,“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不行,我要去找宁哥儿!”窦氏慌乱地站起来,要准备往外走,但是被顾嬷嬷拉住了。
      “太太,您别急。”顾嬷嬷淡淡道。

      窦氏茫然地看着顾嬷嬷,顾嬷嬷继续说:“您都求了大少爷,让她替七小姐处理这件事。她自会尽力去做,您不要这个时候去,破坏了她的计谋。”
      “宁哥儿要怎么做!”窦氏猛地抓住顾嬷嬷的衣裳,“你告诉我!”

      “大少爷要怎么让老太爷饶恕七小姐,奴婢并不知道。”顾嬷嬷顿了顿说,“但是家法,恐怕大少爷是逃不过的。太太,您既要包庇七小姐,让她免于家法。那也只有,大少爷代她受这家法了。”

      “我……我不要他给我顶罚。”赵玉婵擦了擦眼泪,强弩之末般说,“我跟祖父说清楚,我自己去领罚!”
      她立刻要从地上站起来。

      顾嬷嬷听到这句话,才看向她,然后顾嬷嬷轻蔑地、慢慢地笑了:“七小姐,这三尺长两寸厚的棍子。您觉得,您禁得起一棍吗?”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却仿佛有千钧的重量,让赵玉婵说不出话来,让屋内如死一般的寂静。

  • 作者有话要说:  先苦后甜,把一切都撕开了,才能看得清楚明白。……入V可能是明后两天中的某一天,看我今天能不能存够三章,存够就明天V,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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