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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林钝只是想要一个家。他从小就只有那么一个简单的愿望。但是,世事没有那么简单。
      他没想到这件事能出在最后一天的日子上。

      说实话,就在这个清晨送早餐给何在风的时候,林钝已经觉得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自己贴心贴肺照顾讨好了整整一年的男人,当时一脸不耐烦地把点心盒随手一扔,“我还要睡觉”,没有第六个字,甩手就把林钝关在了门外。
      到这种时候,差不多是该认输了。
      即便他从来不服输,但没有办法,这世上总是有一些事让你例外,总是有一些人让你例外。
      他花了那么多心血,求来对方同意与自己试着交往一年,但这一年的努力最终却没能打动对方一丝一毫。对方在最后的日子里,甚至丝毫没有表现出试验期要结束的端倪——得将一个人无视到怎样的地步,才能对整整一年的相处如此漫不经心?
      林钝决定用自知之明收拾起最后的那么一丁点儿尊严,他没有缠着对方一起共进最后的晚餐,任凭时限在一开始已预兆的平淡无奇中流逝。
      ……如果不是发现自己把备用手机忘在何在风家中。
      仔细想来,原来他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分寸,所以,即便有偶尔在何在风公寓过夜的情况,也没有放置任何重要的东西在那里。
      可见,他是考虑了为免去尴尬的被扫地出门的局面。但偏偏,老天和他作对,平时紧急联系用的手机在上次过来做晚餐的时候,被他落在了何在风厨房。这让林钝不得不在最后的傍晚,来到何在风公寓门口。

      按响门铃得到的反应,比平时要慢一些,而且何在风隔着门问了句“谁”。搁平时,林钝有足够的观察力明白这其中的蹊跷——认定他死皮赖脸随时会登门的何在风习惯了用不耐烦的脸孔直接开口,他不可能那么询问,好像要缓冲什么似的。
      之后,大概是想明白根本不需要在乎林钝看到,在听到报上名字后,何在风打开了门。
      那个漂亮的男孩子就站在卧室的门边,招摇炫耀的笑容,凌乱的衣服透着暧昧的气氛。

      原本的好聚好散,立即变成了最讽刺的笑话。

      林钝曾以为,即便何在风没有办法喜欢上自己,至少对方也是一个有诚信的男人。再不把所谓的交往当回事,这依旧是对方答应过的事情,面对承诺,在这期间不该和其他人发生任何关系。
      他怎么也料不到,自己低估了对方的无情程度,却高估了对方的作风和诚信。

      “看来得谢谢你,让这件事变得对我来说容易了很多。”
      林钝相信自己说的是实话,他了解自己有多会逞强,但这应该是真的,因为,那个门框边的男孩的确没让他有更多的类似受伤的感受,顶多是疲于消化讥讽的愤怒。
      “我把备用手机落在了这里,只打扰一分钟。”说着,往厨房而去。
      这个地方在过去一年里不知道造访过多少次——至于其他房间,则几乎没有一处是何在风对他开放的——他发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踏入这个厨房。下回,即便是把性命落在这里,也绝对不会前来捡取。
      林钝没有再看在场的任何人一眼,找到手机后,他径直往门外走去。
      从刚才起就一直只站在门口看着他的何在风,在前者踏出房门的时候忽然开口:“你就这么走了?”
      林钝琢磨着自己有没有搭理对方的必要。此刻他唯一能从对方身上得到的东西就是挥出拳头集中对方的快感,而这,显然用不着他浪费唇舌。
      此外——总不能好像电视剧的破剧情,何在风忽然说家里丢了什么东西要报警搜他?
      如果说,何在风一定要用这么一个笑话来送走他,那么,他也有权留给对方一个不留情面的背影。
      将召集到的所有不屑集中在最后的一瞥上,林钝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走出了门口。

      身后的房门大概在停顿了一秒后被关上。
      终究保留了惯有的风度,这不是什么重重的摔门动作,不过,何在风想要表达的果断甩掉他的意味还是很明确。
      从来都知道自己不讨对方喜欢的人,对再一次的这一认知,已经提不起任何精神去伤怀。他不知道自己是更气对方的出轨欺骗,还是更气自己愚蠢的、自以为是的迷恋。

      他真的差点以为何在风就是他这辈子的那个人了。
      的确,林钝有那么一丁点儿肤浅的以貌取人,第一次见到何在风的时候他就被对方迷住。可是,他是那种第二第三眼便开始察觉对方缺点弱点的人,好友杨恩曾说他眼光太毒,注定难以找到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侣。后来杨恩承认自己错了,林钝不是眼光太毒,恰恰相反,一旦遇到让他喜欢的人,他就跟个瞎子差不多。

      “——我就跟个瞎子差不多!我都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多久了!其实我一直知道他公司有个实习生对他很殷勤,居然从来没怀疑过,你说,我是不是傻的?”
      “你当然是傻的。”杨恩毫不迟疑回答。
      暌违已久的酒吧。
      林钝曾经算是为何在风从良了。最初交往的时候,何在风不喜欢他的夜生活,为此他戒了自己好几年的习惯。没想到,在那么多日子过去后,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竟然还是绕不开这个男人。
      “我还没傻到为他买醉。”他想狡辩。
      杨恩不给留一点情面:“你傻到以为我不会揭穿你的自欺欺人。”
      林钝哀怨地抬眼:“我以为在我那么伤心的时候,你至少会难得对我好一点。”
      “待会儿我会送你回家,满意了吧?”
      “再加放洗澡水。”
      “你以为到时候你还能醒过来洗澡?就冲你现在这喝法。”
      林钝又往嘴里灌了一杯酒保奇怪的试验品,他扑到好友的肩膀上:“这一年的期限他都不当回事,倒是你,记得今晚打电话关心我,还特地来酒吧找我——你说,我要是喜欢你该多好,即便你不喜欢我,也一定不会那么伤我的心……”
      杨恩转头看已经清醒不到哪里去的林钝:“说得好像我也可能喜欢上你似的。”
      林钝很不满意:“我哪里不招人喜欢了?何在风那是没品位,你怎么能跟他一样呢!”
      “你硬要觉得会有人喜欢你,”说着,杨恩稍稍放缓语气,“那就再耐心等下去,别因为一个不对的人,弄得要死要活的。”
      “我哪有要死要活的?你还不准我蹉跎了两年的时光,这会儿喝酒缅怀一下?”
      “你再喝下去就要蹉跎两年的伙食费了。”
      “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是那样的人!”林钝又绕回来了。
      不管杨恩想怎么避开这个话题,林钝放不下。

      林钝一直以为,即便得不到回应,他的付出也是一种美好。即便总是在失望,可是,他觉得自己至少在勇敢地争取自己的幸福,从小到大,他都知道想要得到一点点东西,自己就必须付出足够多的心血去追求,所以,追何在风这件事,成功是幸,不成功……便成仁。
      林钝自认为不是输不起的人。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这一场胜负已经不再是公平的比赛,这让他如鲠在喉,连带对自己过去一年所有的行为都感到有说不出的糟心。

      “——你怎么眼睁睁看着我那么犯傻,也不敲醒我?”
      “下次我一定重重敲你。”
      “别说得好像我还会遇到那种人一样。”
      “我只是说你还会那么傻。”杨恩开始用白水偷偷替换,林钝已经察觉不出,“你以为你聪明得起来?”
      “小时候我还上电视表演过背扑克牌的绝技,我那叫神童!”
      杨恩想了下:“就是到这会儿都还没长大。遇到什么事都只知道削尖脑袋往里钻。”
      “不钻出个洞来怎么出来呢?”
      “你以为你钻出来了?”
      “我当然出来了!从现在开始,再提到他何在风,我就是小狗!”
      “你现在就给我连说五句话不带这三个字的?”
      林钝想说,他都喝那么多了,怎么还能给他出这种造句题呢,想半天,说出口的却是:“他以前明明因为随口说了一句会赔偿,就可劲找了我半个月……怎么现在换了个人似的?”

      过去一年里,林钝真的是拼了命对何在风好,在他看来,何在风拥有他所憧憬的好男人的全部要素。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何在风隔三差五就能作出一件让林钝另眼相看的事。很多都微不足道,例如说,有一次他们为了个共同朋友奔走入住一家山城的小招待所,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有钱人家少爷丝毫没有看不惯的嫌弃,临走的时候还细心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林钝当时就想,那么好一个男人,将来他的妻子一定很幸福——那时他还不知道何在风的性向和自己一样——所以,可想而知,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林钝觉得自己就好像赶上公务员报考对中学没毕业的开放似的,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不去争取呢?
      他知道,何在风要看不上他那一点也不稀奇,好歹,他得为自己争取了个机会……

      可现在,他像吃了只苍蝇一样。

      又直接往嘴里灌了一杯酒……虽然他有点奇怪好像这酒没有一点味道?
      “我知道我错了,我就是小狗。”林钝自暴自弃着叫起来“汪!”

      被针扎着的头皮绷紧在头盖骨上,林钝在第二天早晨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房间的床上,光着身子。
      看起来,他像是在酒店,旁边沙发上杨恩着端着笔记本不知道在看什么。床上的人不得不被吓到:“我和你开房睡了?”
      沙发上的男人瞥眼过来:“想得美。你昨天不肯回家,又喝到吐一身,我只能把你送到酒店来。”说到这,不由又稀奇看了林钝一眼:“你还真本事,后来你喝得都是清水,居然也喝吐了。”
      为此,林钝大为懊恼:“我怎么不是吐你一身呢?”
      杨恩放下电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语气稍稍平和认真了些:“昨天你当了一晚上的小狗,今天,准不准备重新做人?”
      “人要衣装,给我衣服。”

      林钝是个很擅长受伤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哪来的天赋,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从小到大,没有哪一次他不是第二天就又活蹦乱跳的。
      所以,这一次没理由两样。

      考不上公务员又怎样?还不是有成千上万的人陪他一起考不上?
      宿醉的好处让他这会儿只顾得上自己的脑袋,哪管得上脑袋里面的脑子想些什么,胸口里面的那个器官想些什么。林钝觉得自己蛮乐观的,要忘记何在风这档子事,他觉得挺有戏的。
      ……他忘了,老天还是那么爱和他作对。

      拒绝了杨恩要送他的圣恩,林钝自己打车回家,还没走近家门口,他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前……好吧,这个身影并不熟悉,因为这个身影和他家房门这一组合陌生至极。
      他是招谁惹谁了,正费大力气要忘掉的人偏偏送到他眼前。
      而此刻,这个人还有不屑轻蔑的眼神鞭笞着他。

      “你还不是和我一路货色,我们还在约定期限里,就跑去和别人上床。”
      这贼喊抓贼的本事,饶是舌头灵活到连自己都管不住的林钝,有一刻都瞠目结舌。
      何在风就那么直直看着他,那个不经意间温柔关灯的男人,那个为了一块廉价电子手表,37°的天气都在室外等着他半小时要赔他钱的男人,此刻,用充满恶意的目光直直看着他。
      林钝忍不住眨眼,他都要被气笑了。
      “我和你和不一样。昨晚,我和新欢光着身子在床的两边瞪着时钟,直等时钟秒针过了12点,我们才激情燃烧地大战了六个回合。”
      说着,他拿出钥匙开门。他没何在风的素养,正准备在对方眼皮底下重重甩上房门爽一回。

      然而,就在他开门的当会儿,何在风又忽然缓和下语气。
      “今天我过来,是想来道歉的。”
      “你们家的道歉就是戳着别人脊梁骨骂人的吗?”
      林钝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这让他错失了帅气摔门的良机,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回头瞪对方。
      何在风依旧盯着他看,在微微沉默后说:“昨天是第一次,其实是个意外——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
      “别整这些没用的,好像有人会信似的。要真好心,不管你怎么乱搞,就告诉我你都戴不戴套的,你要是当心,也就省得我特地去医院检查一趟。”
      林钝的嘴巴要损起来能有多损,大概也就杨恩那些个“大实话”可匹敌,只是这一次,说话的人所刺痛的,大概其实是自己的心。

      何苦呢?林钝忍不住那么问自己。
      他想说,既然自己都看走眼了,当然也就没理由还相信对方是个诚实的男人。可他知道,自己这么想并不公平。
      为什么要恶意诋毁对方?这种感觉就好像前一天还捧在手心的东西这时候却狠狠踩下去。他从来拿得起放得下,但那都是身外物,这是第一次,他想要放下一个人,可为什么,他要那么使劲往地上摔?就好像一夜之间几年的情感就足以弃之如敝履。

      “抱歉,这只是在怄气。”在何在风一时没能开口回答之际,林钝忍下莫名的心酸说,“这件事反正也这样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就算真交往,你看上别人那也是我没能力。你都道歉了,如果想要我原谅,我也不是不同意。”
      仔细想想,林钝意识到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首先,他不该没证没据就断定之前何在风就已经有出轨行为。其次,他和何在风的关系,充其量不过是何在风义务和自己交往,虽然忠诚也该是对方的责任,但他们的约定几乎结束了。他没理由那么矫情计较这几小时差别的事。

      当然,要让他端正态度好好面对何在风太难了。他在对方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卑微,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召集最后那么一丁点儿的和颜悦色了。眼见对方没什么要说的,林钝走进房间,“没事的话,就这样,我们最好也不要再见了。”说着,关上房门。

      一切,都结束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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