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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姬四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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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公主府中,一片朱红,公主寝居喜床铺就,榻前挂着金丝帐,金钩钩起垂在两侧,丝被以江南织造府精工织就,帐顶手绣百子图。房中锦屏后,放置一尊欢喜佛。
暖玉池前,水雾蒙蒙,予楚一双纤细手臂轻轻抬起,侍女将其身上素色轻衫缓缓除去,水中洒满香草花瓣,窈窕身姿没入水中。
今日是四公主予楚大婚之日,待两人饮完合卺酒,礼官同宫人皆跪下说了些吉祥话,予楚唇色潋滟,眼里已有些醉意,稍一摆手,心英忙将礼官搀扶起,将公主府准备赏赐塞到几人手上。
几人退下后,心英才道:“汤池里的水已经备好了,公主王君累了一天,还是早些歇息。”
床前帷幔层层落下,红烛高燃,男子看向予楚的眼神里有着缱绻情意,衣衫一件件落地,予楚右肩的刺青入目,却让他身体一顿,待看清那“沈”字,一盆冷水兜头而下,热情冷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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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胡郢之变后,天下重归姬氏,延女帝之制,国号亦为大周。时逾三百年,庶出王女姬妏登基为帝,废嫡长女继承帝位之制,传位以贤。然其宗法不变,礼乐亦为天下所崇。
还是那片熟悉的花海,微风过处,连绵起伏,美不胜收,花海中央的竹屋外,站着那个容颜俊美的少年郎,一身白衣,潇洒倜傥。
她自花丛中走过,白色衣裙在其中不断被勾连,少年郎走到她面前,弯腰取下被勾住的裙边,站起身抚着她的脸,不禁莞尔:“连花都留恋你的容颜,要我如何放心呢?”
少女抬头望着眼前人,“你若一直在我身边,我必定只你一人足矣。”
少年郎心满意足,俯身吻向少女芳唇,一吻而过,却又笑道:“如果我离你而去呢?”
少女为少年郎的话语而眼神迷茫,却又坚定说道:“一朝相负,必终生报之。”
少年郎听罢紧紧拥住少女,轻声道:“我们必不会分开。”
花田中只有一双壁人相拥的身影,画面却越来越模糊不清。予楚自梦中醒来,坐起身时,额头微微有些疼痛,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些事了,也许是因为那人回来了吧。
向枕畔看去,却见箫离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却一言不发。予楚并未惊讶,他是习武之人,别说方才的动静,就是之前自己每每做噩梦时紊乱的呼吸都能惊动他。
晨光射进了厚重的帷幔,予楚穿着亵衣下了床,只听见床内的响动,是萧离穿衣的声音。再转身时,他的衣服已经穿好。
萧离总是这样,似乎永远不需要予楚过多的操心。和他的纠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约是和那人分开之后,恶梦不断,总是无法安睡。
萧离注视着予楚的眼睛,并没有丝毫的卑微,拱手道:“属下先行告退。”予楚嗯了一声,萧离便大步走出门外。
予楚随后向门外唤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心英便带着一众下人进了屋内,与萧离擦肩而过之时,其他人都视若未见,关于公主府里的事情只有懂得做聋子哑巴才能活的更长久,只是站在最后那小厮却偷偷瞟了一眼,这目光却被予楚瞧见。
眼睛紧紧盯着那小厮,那小厮被这眼神吓住,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已被公主看见,正惊怕之时,便见公主已经收回了视线,一颗心才回了原地。
予楚被众人伺候着洗漱完,心英便开口道:“公主今日要去哪儿?”
“一会儿还要去宫里给父君请安。就穿上次生辰之时父君送的那套紫色宫装吧。”予楚今日本是休沐,只是平常早朝都是只一会儿的空去贵君那里坐会儿,今日倒可以早去。
予楚坐在梳妆架前,心英看着铜镜里的人,挽起的发髻上插着紫色琉璃簪,金钿扣在发髻中央,如墨长发披落双肩,容颜精致,当世之人难有出其右者,只是当初那么烂漫随性之人,如今愈发高贵冷艳,旁人猜不出公主心里的想法。
也许当年的事真的是让公主一直记在心里,不能释怀。她是当年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就连贵君都不知道。
予楚挥手示意周遭的小厮都下去,屋内只留了心英,“方才最末的那小厮,你去查一查他,看看是谁的手伸的那么长,在我的府中安了个这么蠢笨的内奸,想来不会是我那几个好姐姐。”
心英低眉应道:“是,只不过若是查出来了要怎样处置?”
予楚用手轻抚了下鬓角,“你自己看着办就好。”转念又想起一事,“琴园里的那个最近安生吗?他要是真想往外传递消息也未尝不可,我可以成全了他。”
心英想了想答道:“秦公子最近没在像之前那样,不过新换的守门有些形迹可疑,公主您打算怎么安置送来的那几位公子。”
予楚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容精致,不像从前那么稚气,如今自己的这张脸很难看出什么喜怒哀乐。
“西园里的那两个不用去管,不过是她们想要结交所以送来的,等过些日子没人注意的时候打发了便是,虽是清白人家,但却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身家。至于品园的那个,虽是庶子,却也是礼部侍中的儿子,礼部一直是陈炎掌管,与其他几位公主也没有什么过度的来往,你便找人盯着他,说不定哪一天会有用。”
“对了,一月之后就是予越的生日,你去准备一下,其他的让我在想想。”予越的父君早逝,当年才一岁之时便是同她养在一处,归在贵君的名下,关系也最是亲密。心英却有些晃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予楚又叫了一遍才回过神来。
“是,属下一定去办。”心英只是想到那个品公子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不知是哪里见过,只是公主当初的反应有些怪。心英帮予楚整理好衣服,便吩咐好早膳。
予楚用过早膳后便进了宫,贵君玄莫的景央宫和女帝的紫宸殿最是接近,只是予楚还未进正殿时便已经听到了皇上的声音。女帝姬妏正和皇贵君玄莫坐在一处说话,予楚也没叫人报,便直接进了来,嘴边带笑:“儿臣给母皇父君请安。原本儿臣还以为来得早了,原来还是母皇更早。”
玄莫如今刚到不惑之年,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如今也能想得到当初的风华,予楚的绝色姿容便是见证。
玄莫虽贵为皇贵君却更是一个慈父,玄莫笑道:“正跟你母皇说着你呢,你就到了。如今你也不小了,几个姐姐们都已经有了王君,你也应该早日定下一门亲事,这样才能让父君放心。”
予楚有些头痛的坐到姬妏下首,一副可怜摸样的对着女帝道:“儿臣还小,母皇你便劝劝父君,总有一日儿臣会成婚不是。”
姬妏又岂能被她这模样骗过去,“底下的人前几日还赞过你行事作风雷厉风行,极有威严,做事也果断,从不优柔。怎么这么大了还是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呢?”予楚无奈只得应下,“儿臣一定把父君的话记在心里,只是这样的事情也不能急于一时,不到冬日,一定成婚。”
玄莫听她如此说话便知道又在讨价还价,“如今刚到春暖花开之时,又想应付父君 。”
姬妏也不管两人的话,只在一旁笑着。一会儿便起身,贵君和予楚也连忙起来,“你们父女俩慢慢聊吧,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
予楚同贵君送到殿门口才回来,“我听说有人给你送了几个公子,样貌才情俱佳。你有什么打算?”玄莫突然想起之前长英说的话。
予楚笑了笑:“父君应该清楚,所谓的公子一事,有的人是为了巴结讨好,有的人则是为了安插耳目,以为能成为儿臣的枕边人,获得一些有利的消息,未免也有些可笑。”
“那就好,我倒是不担心了。这几年有云起在你身边为你出谋划策,云氏一族可从来没有做过王女师。再加上你本就聪慧,只是以前从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而已。不过这也是父君不明白的,以前你从未有过掌控权势的想法,行事比予越还要随性。似乎是从陈芳华一事之后,你才变得如此。”玄莫总觉得有别的事情他不知道。
予楚没想到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的隐藏着的还是被父君有所察觉,毕竟知女莫若父,只不过当年老师被奸人所害的事固然令她愤怒,但最终让她转念的也许是因为那无上的权力能对任何人都不再畏惧吧,也让任何人都不能用轻飘飘的话语拒绝她。
“我想保护父君,也让自己更安全。”予楚坚定地道。“几年前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德君的野心也似乎太大,虽然母皇当年选择息事宁人,但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伤害父君。”
玄莫叹了口气,抚着微微有些酸痛的腿,“你这孩子就是太过执拗,父君都不在意了,况且你母皇她有自己的难处,没有处在万人之上的位置上是不会懂得的。现如今德君也收敛了不少,当年你母皇就算没有明着处罚他,暗地里也已经让他不好过了,差不多一年有余没进他宫里。难道予燕又让你在朝堂上不痛快了?”
予楚一听见这个名字就气不打一出来,这个好姐姐不仅处处与她作对,百般使绊子,就连那院里的那个都是她送进来的探子,只是这些事和父君多说无益,只会惹得他平添担忧。遂开口道:“她每日都是那个老样子,我也不甚在意了。姐妹几个哪个没被她算计过,她的狠毒朝堂皆知,我会尽力提防,父君不必担心。”
予楚注意了玄莫一直拍打腿的的动作,关心的道:“父君的腿疾又犯了吗?”
玄莫拍拍她的手,语气轻快地道:“父君这是老毛病,最近一直服着药,已经好多了。对了,你来时看没看到赤芍园的花又开了,那赤芍对父君的腿疾大有用处,当年还是你母皇亲自栽种的。自从你毁过一遍之后,你母皇又命人重建了,药效还是一样,只是花却总不如那一年开得好。也真是奇怪。”
玄莫瞧见她复杂的神色,以为是对那些年贸然毁掉赤芍园有些愧疚,安慰她道:“父君也知道你是因为德君在赤芍中下药的事而迁怒那片园子,这都是你一片孝心,父君怎么会怪你呢?而且当年那赤芍园还是你最爱的地方,毁掉那里最伤心的应该是你。”
予楚见父君这样劝慰自己有些释怀的一笑,却没再说话,自己当年毁掉那片园子哪里仅仅是因为德君之事呢?迁怒倒是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