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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大雪篇·第一章 ...


  •   大雪时节,杨城也落了一场雪,雪像羊毛垫子一般,将整个杨城罩得结结实实。

      杨城最富有的一户人家也姓杨,据闻祖先是前朝的状元,文采飞扬,奈何仕途不得志,被皇帝贬来杨城做了知县。

      杨氏便至此在杨城定了居,三代过去,杨氏一门,已不再沾染政治,反是做起了胭脂生意。

      十一月十日,杨氏有喜,杨氏的小姐,将要嫁与城南的肖氏。

      杨小姐闺名婉卿,长得貌美,行二,上头有一个兄长,下头有一个妹妹。

      十一月一日,夜,杨婉卿在赶制锦衾。

      锦衾绣的是并蒂的莲花和一双交颈鸳鸯。

      并蒂的莲花已经绣好了,鸳鸯却还有一只刚绣了一片翅膀。

      杨婉卿绣得有些累了,便放下绣花针,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待她睁开眼睛,不知为何,面前竟出现了一只黑猫。

      黑猫毛色发亮,黑而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突地一下子跳到了梨花木桌上。

      桌上放了几个核桃酥,那黑猫就低头吃了起来。

      黑猫在杨城极为不祥,杨婉卿又是待嫁新娘,乍见黑猫吃了一惊,锦衾都落在了地上。

      杨婉卿拿起边上的团扇,去驱赶黑猫。

      黑猫被团扇拍着倒也不觉得疼,依旧吃着核桃酥。

      杨婉卿心一狠,重重地拍了下去,团扇都折了,团扇面上绣得是一从萱草,扇柄是紫檀木所制,紫檀木的硬度是极高的。

      这一扇子下去,黑猫竟倒在了桌面上,脸埋在核桃酥里,血将核桃酥给染红了。

      见状,杨婉卿尖叫了一声,睡在她隔壁小间的羽盈被这声尖叫给惊醒了,穿了衣衫,赶忙来敲小姐的门,一面敲,一面喊道:“小姐,二小姐,你怎么啦?可是出什么事了?”

      杨婉卿像是得了救星,飞快地去开了门。

      羽盈见杨婉卿面色刷白,额角还粘着几根发丝,关切地问道:“小姐,可是梦魇了?”

      “不是······”杨婉卿摇摇头,眼睛看着羽盈,指了指桌面,道,“是黑猫,我想将它赶走,却不小心将它打死了,它的血把核桃酥都染红了。”

      羽盈顺着杨婉卿的手指看了过去,哪有什么死去的黑猫,分明是一盘核桃酥。

      核桃酥是羽盈白日去买的,一块未少。

      羽盈拍了拍杨婉卿的肩膀,以为她是即将出嫁了有些紧张,安慰道:“小姐,哪有什么黑猫,你是看错了罢。”

      杨婉卿本不敢再看,闻言,才颤抖着侧过头去,确实没有黑猫,核桃酥更是干净地和新买来的一般。

      杨婉卿觉得奇怪,走过去细细查看,不论是桌面上,还是桌子底下,确实没有什么黑猫。

      “小姐,你早些歇息罢,莫要胡思乱想了。”

      羽盈伺候着杨婉卿睡了,小心地替她将被角都折了进去,才转身离开。

      她刚走到门前,杨婉卿却忽地从床上挣了起来,叫道:“我今日要把那鸳鸯绣完才能歇息。”

      羽盈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那张锦衾,奇道:“小姐,你是糊涂了罢,这鸳鸯早就绣好了。”

      杨婉卿分明记得方才黑猫出现之前,其中一只鸳鸯只绣了一片翅膀,却是何时,那鸳鸯竟然绣好了?

      她疑惑地走到羽盈面前,拿过那张锦衾要看个究竟——那双交颈鸳鸯竟真的已绣好了。

      不止鸳鸯已经绣好了,那把折了的团扇也好好地伏在椅面上,一从萱草仿若活的一般。

      杨婉卿吃了一惊,暗道:莫非方才的黑猫只是她的一场梦,她早已将鸳鸯绣好,绣得累了,趴在桌上歇息,而后做了这个奇异的梦?

      十一月五日,杨婉卿在外地做胭脂生意的长兄赶了回来。

      杨远顶着风雪赶了十五日才赶回杨城,马车方停在杨府门前,小厮就迎了上来,恭敬地道:“少爷你可回来了。”

      杨远抖了抖身上落下的碎雪,问道:“准备的如何了,东西可置办齐全了。”

      小厮答道:“少爷,你莫要担心,嫁妆上月就办置齐全了,只是······”

      小厮犹豫了下,还是道:“二小姐,这几日着实有些古怪。”

      杨远听小厮将杨婉卿古怪之处说了,才赶去杨婉卿的住处。

      杨婉卿循着古人遗风,正在煮雪温酒。

      杨远闻见酒香,笑道:“妹子,可是知晓为兄今日回来才温酒的,真真是好酒,香得很。”

      杨婉卿听见杨远的声音,迎了上去,握了兄长的手,笑盈盈地道:“阿兄,你可算是回来了。”

      羽盈本是候在一旁,见状,机敏地让厨子做了几个小菜下酒。

      雪还在下,忽大忽小地没个准,兄妹两人一起谈天,不知如何惬意。

      杨远口若悬河,眼睛却观察着杨婉卿的神情,见她并无一丝古怪,登时松了口气。

      十一月八日,雪停,杨母带着杨婉卿去寺庙进香,求郎君疼惜,子嗣兴旺。

      十一月十日,杨婉卿出嫁,十里红妆。

      杨婉卿坐在八抬大轿上,盖着大红色的盖头,盖头下她上了妆,娇媚可人,红唇却抿着,显得有些紧张。

      轿子外,两旁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时绛和顾出白也挤在人群中。

      时绛依旧穿着绛色的衣衫,微笑看着迎亲的队伍。

      而顾出白则身着水色的衣衫,脖子上围着一圈裘皮。

      顾出白的脸被寒风拂得有些发红,他一手抓着个肉包子,一手兴奋地扯着时绛的袖子,叫道:“不晓得新嫁娘长得好不好看。”

      时绛取笑道:“你改日自己娶亲了,就晓得新嫁娘长得好不好看了。”

      顾出白被时绛说得脸上更添一朵红云,却是回道:“我没想过要娶亲。”

      时绛摸了摸顾出白发红的脸颊,笑道:“你年纪尚小,也许再过些年月,你懂了男女之事,也就想娶亲了。”

      顾出白被时绛说得气急了,一口咬住了时绛抚摸他脸颊的一根无名指,恶狠狠地盯着时绛,如同小兽一般噬咬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时绛也不恼,待他松开,才收回手指,含笑地扫了眼那圈齿痕,又放在鼻尖闻了闻,才嫌弃地道:“都是肉味。”

      “我未曾想过要娶亲,我要一直陪着公子。”顾出白眼底含着不知名的情感,下意识地舔了舔微微干裂的唇角。

      这傻子,怕是不知晓自己究竟许下了一个怎样的承诺罢。

      但即使如此,时绛还是心下一暖,大拇指摩挲着那圈齿痕,笑道:“新娘子早走远了,我们先去找个客栈投宿罢。”

      十一月十三日,杨婉卿被夫家送回了娘家,全城哗然。

      十一月十五日,杨婉卿的夫婿肖昀投河自杀。

      杨婉卿自被夫家遣返之后一直躺在床上不饮不食,问其原因也不言不语。

      好好的妹妹出嫁不过三日就被送回了娘家,实在是太糟蹋人了。

      杨远气不过就带了一帮人去肖府讨公道。

      大半夜的,将门敲得“咚咚咚”地直响。

      肖府的管家已年过半百,此时已经睡下了,见门声震天,不得不披了件外衫去开门。

      杨远见门开了,气急败坏地问道:“肖昀人呢,叫他出来!”

      肖管家睡得昏昏沉沉,这时定睛一看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是杨远,他想将门关上却不得,只得道:“少爷病着呢,见不得人。”

      闻言,杨远更是心火直烧,迎亲那日还好好的,这会儿却是病了,是个什么道理?

      “他病了,什么病?就是死了,也得给老子出来,老子的妹妹哪是能让他白白糟蹋的!”

      肖管家辩白道:“少爷是真的病了,洞房那日之后就没有起过身······”

      杨远懒得听他废话,一脚将肖管家踹倒在地,招呼着家丁冲进了肖府。

      肖管家被踹得心口直疼,还是叫道:“杨少爷,少爷是真的病了。”

      杨远回过头,眼刀子扫过肖管家,凶恶地道:“我方才说了,他就是死了也得出来见我。”

      他话音才落地,忽地,不远处,一个丫鬟尖叫道:“少爷跳河自尽啦!”

      杨远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他不过是想让肖昀和妹妹重归于好,才说了狠话,这肖昀却是真的死了?

      杨远循着声音冲了进去,行至一个池塘。

      池塘畔上还有些残雪,肖昀就躺在残雪中,脸色发白,心口没有一点起伏。

      杨远探了探肖昀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他的皮肤早已冻得不成样子了,哪里还有活路。

      杨远像是被冻到了一般,甩开手,定在边上,不知该作何反应。

      方才尖叫的丫鬟在边上哭个不停。

      不过片刻,肖家父母也匆匆赶来了。

      肖父不言不语,肖母哭了阵,指着杨远道:“作孽啊,都是娶了杨婉卿这个媳妇,我儿才落到这幅田地。”

      杨远见不得人指责妹妹,冷哼一声:“他自己寻死,和我妹妹我什么干系,我妹妹才是做了孽,出嫁不过三日就负心汉送回了娘家。”

      肖父辩驳道:“杨婉卿得了失心疯,我们不愿张扬,送回去已是仁至义尽。”

      杨远忽地忆起那日小厮同他说过的杨婉卿有些古怪,但他自五日那日返家后便时时观察杨婉卿却未有发现任何不对之处,那杨婉卿是何时得了失心疯的?

      杨远还要细问,一个琉璃色衣裳的少年迎面走了过来,少年面生,他并不认得。

      那少年脖子上围着一圈裘皮,道:“我方才从你们府门路过,觉着有些古怪,便擅自进来了,没想到却瞧见有人死了,死状极其可怖。”

      少年指的分明不是肖昀,那是又死了一个?

      杨远随少年向门口走去。

      门口石阶上伏着一具尸体,尸体边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绛衣。

      杨远走近了,那具尸体确是死状可怖,整块脸皮被剥了去,鲜艳的红肉露了出来,血留了一地,尸体其余部分倒是完好无损,看衣着,应是方才来给他开门的肖管家。

      这时,杨父也赶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尸体,就在一边作呕起来,待平复后才道:“老肖,你死得惨啊,是谁杀的老肖?”

      旁边一个肖府的小厮凑到肖父耳边低声道:“杨少爷,方才为了出气踹了肖管家一脚,只怕剥面皮的事也是他指使人干的。”

      肖父心中已信了八分,盯着杨远道:“杨少爷,你带了这许多人来可是有所图谋?”

      杨远本来不过是来讨个公道,一气之下才踹了肖管家一脚,听杨父的口气却是将他当做凶手了。

      杨远心里气急了,但还是放软语气回道:“我不过是想问清楚,你们为何将我妹子送回来,并未杀人。踹人是我的不是,我是心里急了,才不过脑子,不过杀人我是万万不敢干的。”

      忽地,有人出声道:“确实不是这位公子杀的人······”

      肖父抬起头盯着说话的绛衣公子,质问道:“你如何能断定人不是杨远杀的?”

      绛衣公子站在月色下,恍如谪仙,他答道:“因为杀人的不是人,而是妖。”

      “这天下哪来的妖怪,你莫要为了替杨远脱罪,瞎说一通。”肖父道。

      绛衣公子踱步到尸身跟前,俯下身指了指尸体的右颊,道:“你仔细瞧瞧,这是什么?”

      尸体剥了皮的右颊上被血粘着一撮毛发,毛发呈黑色,极其柔软。

      杨远用手指拈了几根毛发,细细看了阵,道:“这应该不是从人身上掉下来的。”

      “确实不是······”绛衣公子沉吟了下,“如果我没有认错,这应该是一只黑猫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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