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傀儡男二（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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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依然陷入了焦灼的状态。
她入隐谷已有近一年，除最初时与隐谷之主陆大人为不想学傀儡术只学医术而努力抗争终于成功后，日子一直过的很平淡惬意。
有通晓隐谷藏书实战经验丰富的荒陪同，加上她又是聪慧之人，钻研隐谷医书学习医术并未难住她。她甚至可以自信的说，就医术方面，她已经达到和陆大人相同水平。这并不是狂妄，而是事实。荒承认的事实。
但是现在，她遇到了瓶颈。
平日她用哑仆练习医术，为他们治病，哑仆一直很感激她。能治好哑仆，她并不会为此自豪，若是遇到顽疾治不好，她也只会惋惜生命的脆弱。
她已通晓了隐谷的所有医术，也用尽全力去救人，结果不如意，这并不能怪任何人。医者不是神仙，尽人事听天命，这是她很早就明白并且将之立为准则。
可是眼下，她能察觉出这位哑仆的病因，却不敢医治，这违背了她的准则。
2
荒看着林依然焦灼的在房间踱步。
他明白林依然愁什么，尽管那在他看来并没有意义。不过因为这个哑仆，林依然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他可以无视哑仆，但是他不能无视林依然。
主人要求他照顾好林依然，所以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况且......林依然会告诉他许多很有意思的东西，她笑起来的样子也总会让他觉得很愉快。想了想，荒走出了屋。
3
林依然惊骇的看着荒将那个令她焦灼的源头解决——
手脚麻利的切开哑仆的胸口，避开血管骨骼，精准切除那一部分病变的血肉，随即飞速的缝合。荒面无表情，就像是在组装自己的零件一般。
哑仆活了下来。
林依然沉默的望着荒。
“怎么了？”荒歪头。
林依然低声问：“那些手法都是傀儡术中所学的对吗？”
荒明白她指什么，点点头。
林依然沉默了好久，终于翻开了那本她从未动过的书册。
4
林依然会携荒出谷实在是个意外。
她已学成，与父亲约定的时间也到了，便准备出谷，然而才打包好包袱，却听到一件事——
陆大人走火入魔了。
哑仆慌慌张张的进来，拿手咿咿呀呀的比划，催促她快逃。
走火入魔！？
不好，荒还在那里！
林依然疾速冲过去，却发现已经结束了。
陆大人倒在荒的怀里。
她死了。
陆大人，死了？
那个实力强大的陆大人死了！？
真的.....死了啊.....
林依然慢慢的走过去，静静的望着抱着陆大人的荒。
“绝杀谷。”
“当年主人闯入绝杀谷盗宝，被老家伙打中心脉。但是当时主人什么事都没有。”
“我们都以为，已经没事了。”
“今天主人的情绪很奇怪，一直在摔东西，就连最重要的材料也被她毁去。”
“我们本以为是走火入魔，却不想是潜伏几年，今日发作了。”
荒怔怔的望着怀里永远闭上眼睛的女人。“没有了主人，我该怎么办呢。”
“没有主人下命令，没有主人控制，我该，何去何从....”
“你还有我！”林依然脱口而出。
5
“前面就是我家了！快来。”林依然欢快的说，然而没过多久，她彻底失声了。
“怎么会！不可能！究竟是谁！！”
林府萧然破败，里面空无一人，在夜空的笼罩下，就像是鬼宅般阴森。
荒默不作声的走向一个小小的土丘，几下便铲开。
里面是一具已然腐烂的尸体。
“爹！！！”
荒不知道林依然是怎么认出来，但就在林依然扑向那具尸体大放悲声的时候，他的内心不知怎的，窜上一抹窃喜。
真好，现在，我只有你，而你，也只有我了。
“我要报仇。”抱着那句恶臭的尸体，林依然猛地抬起头，目光中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我陪你。”
“无论干什么，我都永远陪你。”
“我和你在一起。”
对上那双温柔的眸子，林依然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她望着荒，哭的号恸崩摧，泪干肠断。
看到这样的林依然，荒的心，狠狠抽痛，那一丝隐约的窃喜，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终于明白，自己爱上了林依然。
原来，这就是爱。
6
林依然很烦躁。
这种烦躁不止是对荒的，也是对自己的。她不止一次的反省，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荒，那么残忍呢？
她要报仇，便要打探消息，荒与她一同打探，但是荒的行为准则只有一个，不知道？杀？不肯说？杀！记不太清？杀！
杀，杀，杀！
所有的问题，全部用杀来解决。
无论说多少次，哪怕她发脾气也无用。
江湖上的人多用刀剑解决，荒杀的不少又是有罪的人，所以他们一直被美化，被无数江湖人称赞。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人性中本就有黑暗和光明的一面。恶人也可能做好事，好人也可能做恶事。人们只道他杀的都是有问题的人便叫好，却不知只要是人，有意无意都会不小心做出错事。
犯罪和犯错是有区别的。
那个孩子已经饿了好几天，迫不得已才会偷钱，这是犯错不是犯罪，但是荒眼都未眨砍了那个孩子的手。
褴褛的孩子倒在地上痛苦挣扎，尖锐而稚嫩的声音刺痛了她的心，围观的人竟还有叫好！？她可以理解人们怕惹祸上身匆匆躲开，理解他们冷漠相对。但是竟然会有人叫好？
冰冷，残忍。
若说荒为傀儡，所以对生命的漠视是天性，永不会改变，那这些人呢？
这样的事不止一两次，荒还被路过的江湖人称赞一句好身手，称赞他好心肠，没有立刻要了那个孩子的命而是仅仅砍了他的手。
这个江湖太畸形了！
强者便是对，弱者便是错！
林依然感觉自己被困在一张巨大的网，拼命挣扎也挣扎不开。
黑与白，是与非，什么才是真正的界限。
7
林依然找到了。
终于有人，能够理解她。
范一衍。
他是官府的人。
“江湖事江湖了？他们若真有这个能耐，要官府何用？什么事都是一刀砍痛快，却从不考虑善后。”
“疏雨派和空凌阁的战斗，牵扯进多少寻常百姓？酒馆闹事，当街杀人。谁给他们的权利杀人？谁都没有。惩恶扬善？谁又是恶谁又是善，他们名门大派的命是命，我旋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南处那个大侠追杀另一派叛徒，当街大打出手，毁了多少百姓的生计，砸了多少百姓的财产。可是结果呢？江湖人只道他豪气万丈，大呼畅快。”
范一衍冷笑：“若较真起来，这些大侠们，没一个好东西。只因百姓弱小，便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草菅人命，无视王法。”
“无论何时，真正受苦的，只有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朝廷律法，才是明辨是非的判断。”
8
“如果你不喜欢，我一定会改，能不能不要抛下我。”
“我从未抛下你，但是荒，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
“我只有你。”
“是你只看到了我。荒，我一直说你要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不要一直局限在我身上。”
“不需要，我的世界就是你。”
“所以你便对其余任何人的性命都视若无睹，只当他们是一个个零件组合的材料吗？”
“是。”
“你....!”
“除了你，我眼中没有任何存在。”
“......”
“抱歉，我无法认同。从今以后，你我各走各路，天南地北，永不相干。”
“不许跟着我！”
9
“有自我意识的傀儡？自当早早销毁。有理智的杀戮工具才更加可怕。”
“可若是他有情呢？”林依然脱口而出。
范一衍微怔，他看出林依然神色有异，便体贴的没有拆穿她。
“那应另当别论。有情的傀儡吗，”范一衍顿了顿，露出一个微笑：“人有心却无情，而它无心却有情？若真有这样的存在.....然儿，可不能辜负它的情啊。”
感受到范一衍抚上自己的头，听着他温柔的声音，林依然眸中更加挣扎。
“这样的傀儡，已然超越了世上多数的人，既是如此，那是否为人，也无关紧要了。”范一衍微微叹息一声。
林依然浑身一震。
10
“林女侠，请你让开，这个人杀了我们几派数百名弟子！屠尽三个庄子，你难道要和这样的人同流合污吗！”
“林女侠，我们都敬佩你，但是你不能庇护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之人！”
“哼，难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干的那些事？”
“勾结某人，背后一刀，盗宝....这些事，需要我一个一个点明吗？”
“.....”
“我们走！！”
........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欣喜的声音还未说完，就被冷冷的打断。
“这是最后一次，荒，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如果不这么做，你就永远不会看我。”
“除了我，你就看不到其他？除了我，任何生命都只是蝼蚁？”
“是。”依旧是斩钉截铁的回应，没有丝毫迟疑。
林依然彻底绝望。
“你当真.....只是个傀儡啊。”
11
朝廷终与江湖联手，共同诛杀魔尊——荒。
手下那些人都在欢欣鼓舞，嘲讽朝廷和那些正派人士的不自量力，魔尊自己却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败了。
即便是朝廷与江湖联手，依旧没能一举攻灭魔尊和他摩下妖魔鬼怪。
那些为天理不容的妖人恶人，一个个阴险狡诈，战斗力惊人，朝廷与江湖联手，终于击溃了他们，可是对于魔尊，他们无能为力。因为他们损失惨重，因为魔尊不是人类，他，不死。
他是不死之身。
不过好在，他们还有最后的绝招——第一夫人林依然，当朝王爷唯一深爱的女子，也是这个世上仅剩的傀儡一脉的传人，真正的底牌。
现在，林依然孤身前往魔尊正殿，而其夫婿，便是当朝王爷率精兵在外随时应援，必要时候里应外合围剿。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和几年前见面一模一样的话，却不会让人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前者声音平静不再欣喜，后者也没冷冷的打断。于是前者顿了顿继续说下去，却是又一个话题。
“听说这次那些江湖人同意臣服的条件，就是要朝廷杀了我？也是，我杀了他们那么多人，甚至毁了他们基业，灭了他们传承之人，他们恨不得抽筋扒皮，生啖吾肉。”
“无碍。”林依然淡淡道。现在的她已不是那个热血愤慨又天真的少女。
男人的唇角上扬，轻轻浅浅，却叫人如沐春风，宛如天山上的清泉。
“也是，你一向不是很喜欢那些江湖人的作风。恐怕是我屠城杀了太多无辜的人，才最终使你下定决心的吧。”
他随手撩起耳边的长发，静静的望着林依然。
林依然回望，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袭白衣，若名门隐士，端庄的站在金碧辉煌的柱子旁。他面容依旧，绝美而精致，皮肤白皙，似乎根本未曾改变。
也只是似乎。现在的他，是魔尊，天下邪道之首。
而她自己，已嫁为人妇，是代表朝廷的，天下正道之主的夫人。
他们都变了。
“你后悔吗。”荒问。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林依然却能明白，她摇摇头：“不曾。”她没有后悔将他带出来，没有后悔与他在一起的时间。
“那就好。”荒说，忽然冲向她。
林依然反应极快的拔剑。
荒冲向了她的剑。
没有血洒长空，也没有头颅横飞。只有清脆的如同玉石碎裂的声音。
‘咔嚓’
清澈，又干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无比清晰。隐隐却又带着某种悠扬的回音，久久弥漫在耳边回响。
林依然猛地瞪大了眼睛。
......
魔尊死了！！
轻贱人命，杀戮成魔的家伙终于死了！邪不压正！
正义必胜！！！
人们喜气洋洋的奔走相告，而这其中屠魔的英雄武林第一强者之名也被反复提及。
林依然已名震天下。
而这位名震天下的强者并没有因传颂和名声而欢喜。
她望着冷冷的月光沉默不语，最终叹息一声。
那天，她听到了那句话，在空荡大厅清晰的脆响下，极低极轻的一句呢喃。
‘怎么办呢，死了，就看不到你了......’
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见到你。即便赴死，也只担心会看不到你。
唯你，不舍。
如果，你不是那般偏执，林依然心中微微抽痛了一下，千思百绪再次化作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傀儡男二（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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