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肆拾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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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这个动作，本质上也是个技术活，有些人在宫里当差久了，不管主子们如何花样罚跪，三四个时辰再起身都能行动自如，但是刚入宫身子骨差点的，真是分分钟变成残废。
夏瑜臻现在就觉得自己快废了。
现下是八月份，北京城格外的热，在有冰块降温的乾清宫里还觉不出什么，可她在这空荡荡的宫道上，一个遮阳的阴影都没有，烈日当头，还不到半小时，她就觉得自己都快化了。更何况头上肩上手里都负重，简直像个人形置物架，也不能动一下……真想掀桌不干了，反正有皇帝撑腰，一个庶妃又能把她怎么样？
可理智却提醒她不能这么做，进宫以来她在外人眼里就是个规矩的人设，就算玄烨再看重她，她也都对人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摆过什么架子。如果突然撂挑子，玄烨倒不会觉得什么，只怕名声一朝变差，上面那些主子追究起来，她都不一定能活着出宫——虽然不怕死，但她并不想作为一个奴隶死在这么个地方。
再忍忍吧，过些日子也许她就能出宫了，这儿有纳兰容若和曹寅，也不差她一个哄皇帝的人。
于是她咬了咬牙，继续跪在烈日下。
苏克沙哈今日是去跟太皇太后商量和鳌拜抗衡的办法的，从慈宁宫出来又顺道往乾清宫去找皇帝，两边可以通个气。他心里想着事，也没注意周围，结果刚走到拐角处就被跪在那的夏瑜臻给吓了一跳，一颗老心脏差点就罢工。
“……这不是夏女官吗，您在这儿跪着作甚？”
经常来往上书房，苏克萨哈自然已经对这个御前女官很是熟悉了，因为夏瑜臻嘴甜又长得讨人喜欢，苏克萨哈偶尔还会和她说上几句话解闷，毕竟这老爷子心里也是很想有个闺女的。
“苏大人，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夏瑜臻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声音却可怜巴巴的。
“咦？老夫哪里知道？”
“要不是受罚了，谁大热天顶着个书本在这儿跪着晒太阳……真要有，我倒得赞一句好兴致。”少女的声音格外怨念，直听得苏克萨哈想笑，但又觉得不太厚道，硬生生给憋住了:“你可是御前的三品女官，虽说头衔是个从三品，待遇可实打实的正三，谁还能罚得了你？”
“苏大人这话说的，好像我多么恃宠而骄一样。”夏瑜臻更怨念了。
“倒不是这么说……太皇太后在慈宁宫没见着你，皇上也不会舍得让你在这跪着晒太阳……总不能是皇后娘娘罚的吧？”
“皇后娘娘大人大量，哪有心思伸手来罚我？”
“这话可就意有所指了，难不成，是不认识夏女官的人罚的？”苏克萨哈笑言，好整以暇的倚在一边宫墙和她闲谈。
“若非如此，也不会这么轻易受罚了。”说到这夏瑜臻也是很无奈，她苦笑道:“咱们御前当差的，又不去后宫走动，还真不能想着谁都认识……今儿罚我的小主我都不知道是谁。”
“大概是什么庶妃了。夏女官，老夫还有要事，就失陪了。”
“多谢苏大人陪我说会话，奴婢觉得轻松许多。”夏瑜臻笑了一声:“有了点力气，还能再跪一时辰。”
“你这小丫头。”苏克萨哈笑了起来，再次和夏瑜臻作别，然后就走远了。
他离了夏瑜臻，就加快脚步进了乾清宫，彼时皇帝正在上书房听讲，苏克萨哈考虑了一下，还是叫守在门口的太监去通传。
“苏克萨哈？这……”上课的时候，玄烨不想被公务打断，但给他上课的陈廷敬却不敢耽误他的正事:“既然苏大人有要事禀告，今日的课就先上到这里，明日补齐就是，臣告退。”
“……好，辛苦你跑一趟，朕晚上自己预习一番，你回去吧。”
陈廷敬退到门口，和苏克萨哈打了个照面，互相拱了拱手就告辞了。苏克萨哈才踏进门里。
“老臣给皇上请安了。”
“苏克萨哈免礼，你是从老祖宗那来的？”
“正是，老臣和太皇太后商讨了关于鳌拜的事情。”
“噢？那老祖宗可有懿旨啊？”
“老臣就是为此事而来。”
鳌拜如今势头正劲，朝中多半大臣都是他的党羽，这也是苏克萨哈举步维艰的原因，而太皇太后显然也因此不欲和鳌拜硬碰硬，以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原本是想着要再观察鳌拜一阵子，但索尼走后，鳌拜愈发肆无忌惮，为着皇权不被架空，太皇太后也只好重新出山了。
“老祖宗的意思是，擒贼先擒王？”
“正是，但鳌拜被称为满洲第一勇士，他的警觉程度绝非一般，所以，万岁若想制服他，必要使其放松警惕，让他以为陛下耽于玩乐，然后我们再找机会，趁其不备，一举拿下鳌拜。”
“唔……”玄烨的手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朕明白了……容若，你上内务府去，让他们给朕到宫外选几个年轻有力的少年来，朕从今日开始，要和他们练布库，一直练到鳌拜以为朕是个昏君为止。”
“遵旨！”容若一抱拳，就要从上书房跑出去。
“慢着，老臣还有一事，对万岁您很是重要。”
“还是关于鳌拜？”
“不。”苏克萨哈摇了摇头:“老臣方才从慈宁宫过来，路过内务府附近，巧遇夏女官，她不知得罪了何人，被罚跪在宫道思过。头顶书本，手里也揣着几本，老臣不好妄自给夏女官解围，只好来请陛下圣旨了。”
“朕御前的人，谁这么大胆子敢罚她跪下？！”玄烨一听就炸毛了，“啪”地一下重重拍在桌子上。
“夏女官料想对方大抵不认得她，臣斗胆猜测，是哪位庶妃小主……夏女官不好违背她的意思，只好就范。”
“有什么不好违背的，朕都舍不得罚她一下！”玄烨闻言更气了，一张白净俊俏的脸恼得通红:“苏克萨哈！带路！”
“臣遵旨。”苏克萨哈见正如自己所料，难得揶揄地偷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第45章 肆拾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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