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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郑稚初阴着脸,站在电梯里,气呼呼地攥紧了拳头,眼前仍晃悠着石故渊那张欠打的脸。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嘴上叫嚣得再厉害,也必须得承认,石故渊说得没错,想扳倒他,以自己现在的势力,如同蚂蚁撼树,根本奈何不了石故渊分毫。

      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石故渊是他平生遇到的第一个劲敌。外头那些人,不管是在京城的还是在桃仙的,只要一报他郑稚初的名号,哪个不是捧着他,供着他,顺着他?唯有石故渊!偏偏自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郑稚初摸了摸微肿的脸颊,愁云惨雾地经过一楼保安室,迎面撞上个慌慌张张的胖子。胖子满头满脸的汗,前胸后背的衣料洇深了一大片,他低着脸,仿佛沉浸在自己坎坷的世界里,掰着手指头,口中念念有词,压根没注意到前方有人,就这么油头粉面地朝着郑稚初扎了过来。

      郑稚初本来就心气不顺,撞的这个踉跄,像一颗火星,点燃了炮仗的引线,小公子一脚把百十斤的肉踹飞出去,暴喝道:“你他妈走路没长眼睛吗,死胖子!”

      郑稚初用了十分力道,胖子趴在大堂的地面上,半天没爬起来。骚乱惊动了前台和保安室,前台都是娇滴滴的漂亮姑娘,对此情形只敢远观;保安室倒是有几个平头壮汉,不过胖子好像人缘不大好,再一看闹起来的是郑小公子,更是没人出头。

      郑稚初看了眼探头探脑的保安队长,高着调门喊:“瞅什么瞅,瞅什么瞅!是不是要给石故渊打报告啊,你去啊,我看他敢不敢下来!”

      保安队长抹了把满头硬扎扎的头发茬,嬉皮笑脸地说:“哪儿能呀,小老板,你该教训就教训,我给你倒杯水啊。”

      一声“小老板”浇灭了郑稚初大半的火气,他掸掸衣服上莫须有的灰,骂了句“晦气”,狠狠瞪了一眼痛苦呻\吟的胖子,挥挥手招来保安队长,问:“这人谁呀?”

      保安队长说:“姓张,咱都叫他张胖子,来公司也有些年头了,天天四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就搁这儿混吃等死。”

      郑稚初说:“石故渊有病吧,腾空可不是他养闲人的地方,再说……”他不屑地动动眼珠,视线正落在张胖子横宽竖短的身体上,好像眼前躺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待切的猪肉。

      保安队长小声说:“还不是沾了他哥的光,别看这胖子不咋地,他哥可是在石总面前挂着号的。他哥跟着石总有小十年,去年好像出了什么事儿,死啦!死之前净惦记这个弟弟来着,石总好心,给他弟弟一口饭吃,不然就他那德行的,切。”

      郑稚初心念一动,问:“出事儿?出的什么事儿?”

      保安队长抄着袖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人家是总经理,我们就一保安,平时连句话都说不上。”

      郑稚初斜了他一眼:“我看你知道的不少啊。”

      “这些你随便抓一个问,都知道,咱就是烂心里头,不说而已。但你是小老板,我当然不能瞒着。”

      说话的功夫,张胖子不叫唤了,但还是起不来。郑稚初这一回没了嫌弃,反而背着人,掏出一千块钱递给保安队长,微微一偏头,说:“一会儿你去扶他起来,带他去医院看看,剩下的,你留着喝酒。”

      保安队长喜滋滋地道了谢,等到郑稚初出了腾空集团的大楼,他上前把张胖子拉起来,口中骂骂咧咧的,照着脑瓜顶子就是一撇子:“大白天又他妈跑哪儿去了,你不在刘总石总就找我要人,我他妈知道你个兔崽子哪儿去了!”

      张胖子一脸窝囊相,抱住脑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保安队长骂得没意思,“呸”了一声,说:“刚才刘总找你,下午他要用车,你可给我机灵点!”说着又拍他一下,“听见没有!”

      …………………………………

      下午,石故渊去琴行换了弦,修琴的师傅手指利索,耳清目明,当天就取回来了;石故渊把大提琴放进后座,然后去幼儿园接宋将晗放学。

      宋将晗在大班,池晓瑜在中班,出校的顺序是由小及大。放学铃响的前一刻,石故渊透过车窗,看见池羽刚下了公交车,匆匆赶到家长堆里,双手扶膝盖大口喘着气,就被池晓瑜一个乳燕投怀,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石故渊下了车,来到池家父女身边,池晓瑜先看到了他,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叔叔。”

      池羽抱着女儿回过身,对着石故渊笑了笑。

      石故渊捋了把池晓瑜的小辫子,笑着问她:“真漂亮,老师给你梳的?”

      池晓瑜点点头,依偎在池羽怀里,一双与石故渊神似的眼睛扑朔扑朔地眨着。

      石故渊看出来池羽不像生意场上那帮子人,不很善言辞,只好没话找话:“池医生刚下班吧,在抢救室也没个点儿。”

      池羽叹气说:“忙是忙了点儿,工作嘛。”

      石故渊点点头,远远看见了宋将晗。宋将晗背着书包颠儿颠儿地跑过来,先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石叔叔”,然后看到了池羽。他对池晓瑜说:“今天你爸爸来接你啦?”

      石故渊抓起宋将晗的手,笑着说:“来,跟晓瑜妹妹和池叔叔说再见。”

      宋将晗在石故渊的作用力下被迫挥挥手,池晓瑜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声“再见”,又对石故渊说:“石叔叔,你昨天唱的歌真好听。”

      石故渊一愣,弯着眉眼说:“谢谢你喜欢。”

      两方正话别,池羽忽然问:“石先生,一会儿您有事儿吗?”

      “没事儿啊。”

      池羽说:“没事儿的话,咱们带孩子一起去吃顿饭吧,我请客。”

      石故渊失笑:“你太客气了。对了,你叫我名字就行,叫先生,听着像电视剧。”

      池羽说:“好。那咱先选个馆子吧,您喜欢吃什么?”

      石故渊问两个小的:“你俩想吃什么呀?”

      宋将晗老话重提:“肯德基!”

      “不许。”

      “那你还问我!”

      石故渊不理他,再问池晓瑜:“你呢?”

      池晓瑜犹豫着瞅了眼爸爸,小小声说:“……糖醋排骨。”

      石故渊扶着额头,低低笑了:“你们俩真是……”

      池羽颠了下池晓瑜,假作生气:“整天想着吃排骨。”

      池晓瑜说:“我还想吃叔叔昨天做的糖醋鱼……”

      石故渊一点池晓瑜的鼻尖,笑着说:“算你识货,”又对池羽说,“这么着吧,咱先去买菜,晚上就在我家吃,昨天四菜一汤,这俩小馋猫连个底子都没剩下,今天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才见两次面就登堂入室,池羽非常不好意思,可石故渊习惯了高高在上,说一不二,行事强势的作风,所以池羽推拒未果,一家老小都上了石故渊的车。

      池晓瑜和宋将晗是小孩子,只能坐在后排。石故渊把大提琴放进后备箱,特意往里推了推,留下放菜的空位。到了家,池羽拘谨地进厨房帮着洗菜切菜,两人一边闲聊,一边配合默契,石故渊还抽空去看了眼孩子们,发现俩人没在做作业,而是翻出了小霸王游戏机。

      石故渊说:“作业没写完不许玩。”

      宋将晗据理力争:“明天星期六,不用去幼儿园!”

      “今日事,今日毕,明天还有别的事儿呢。”

      “明天没事儿啊。”

      “明天你爸来接你回家,他要是知道你作业没写完,看他怎么打你!”

      “那有什么,”宋将晗不以为然,“不是还有你嘛,你一护着我,我妈我爸就都不打我了。”

      石故渊掐他脸蛋:“臭小子。”又见池晓瑜捏着个手柄,眼巴巴地望着他,无奈说,“玩吧玩吧。”

      宋将晗和池晓瑜玩了两局魂斗罗和一局坦克大战,就被拎到饭桌上吃饭。宋将晗一边吃一边说池晓瑜技术不行,自己总得给她加命,说得池晓瑜直掉眼泪。

      宋将晗急了:“诶,你别哭呀,我给你命,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呀?”

      石故渊说:“小晗,饭不好吃啊?”

      “好吃啊。”

      “那就多吃饭,少说话。”

      宋将晗默默地扒着饭碗,眼睛却不断往池晓瑜脸上瞄,半晌给她夹了一筷子排骨,讨饶说:“我求求你了,你别哭了,下次我把命都给你,我在你后面给你打掩护,行了吧?”

      池晓瑜停止抽泣,泪眼朦胧地问:“真的?”

      “真的,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池晓瑜点点头,给宋将晗舀了一勺肉沫茄子。

      宋将晗苦着脸说:“我不喜欢吃茄子……”

      石故渊和池羽一直静观其变,这个时候,石故渊插嘴说:“妹妹一片心意,小晗,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吃了。”

      宋将晗左看看右看看,没人和他站一条战线。万般心酸之下,他最终屈服于男人的尊严,以风萧萧之悲壮,壮士断腕似的嚼都没嚼,一口将茄子吞下,然后狂饮两杯水。

      池羽也忍不住笑了:“你是在吃药吗?”

      宋将晗叹口气,摇头晃脑地说着不知从哪个电视剧里学来的台词:“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两个大人笑得来不及换气,池晓瑜趁机站到椅子上,舀走了最后一块排骨。

      吃完饭,池羽自告奋勇去洗碗,可一个碗还没洗完,医院来了电话,催他过去。他只好想先带池晓瑜回家,然后再去医院。

      石故渊说:“折腾什么,这么晚,你让晓瑜自己在家?今晚就让她住我这儿。”

      池羽知道这是最佳办法,但他又不敢跟石故渊交涉过深,每每看到石故渊掌心的时候,这种念头就会越加深刻。

      但更多时候,他拒绝不了石故渊脸上的一颦一笑。

      他决定将未来的走向交由女儿选择:“晓瑜,你要跟爸爸回家,还是在石叔叔这里住?”

      池晓瑜想了想说:“爸爸你很忙,我可以在叔叔这里睡。”

      池羽的心脏仿佛像充满了氢气的气球,在空中摇曳。气球飞啊飞啊,飞过了他年少的时光,停留在让他承担起父亲职责的那一天。

      池羽站起身,依旧是那副忧郁的面孔,看过来的目光,让石故渊一潭死水的心泛起了一圈涟漪。

      石故渊莫名于池羽眼底不符年纪的沧桑,但他做人的准则不容许他去多嘴。他觉得自己练习了一辈子的微笑,没有任何时候,比得上此刻恰逢时宜。就好像昙花,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的绽放。

      池羽带着歉意说:“石先……故渊,晓瑜明天上午十点还有一节游泳课,还得麻烦你去送一下,就在城西区游泳馆。”

      “啊,没问题,你赶紧走吧,晓瑜有我呢。”

      池羽一边穿鞋,一边又叮嘱池晓瑜:“要听叔叔的话。”

      池晓瑜抱住爸爸,小声说:“爸爸再见,你要早点回来。”

      ………………………………………

      接连两天照顾两个孩子,石故渊摸到了些门路。因为明天是周六,石故渊允许他们多玩一个小时,自己则去书房里拉大提琴。

      他可以对着谱子拉出许多乐曲,但他可以背谱演奏的,唯有圣桑的《天鹅》。

      他刚刚记事的时候,跟父母去看过俄罗斯芭蕾舞团的表演,其中有一段芭蕾独舞,叫《天鹅之死》,配乐正是圣桑的《天鹅》。他曾听父亲拉这首曲子许多遍,一直不觉得其中有什么可令父亲青睐,直到他看到那段舞蹈——天鹅振臂欲飞,却最终归于沉寂。他小小的胸膛里灌满了水,压抑着他,直到现在也不曾退去。

      曲子正在最高\潮,却被电话铃声打断。天鹅飞走了,湖水定格了。

      石故渊接起电话,说:“什么事?”

      刘勉在电话的另一端强作镇定:“石总,碰上点儿麻烦,咱城东的富丽堂皇让局子给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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