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展翅欲飞 ...
-
正如珍贵的仙芝灵草之侧常有毒蛇环伺一样，传闻中那位美丽又不失勇敢的贵族千金身边也跟随着武艺高强的侍从，就像护主的恶犬般守卫着她。
不巧，恶罗王生性好掠夺，特别是那些价值不菲的宝物。
就像潜入危险而神秘的深海，去寻找当世最古老的母贝，不论是汹涌的暗流，还是尖锐的礁石，都只是冒险途中增加趣味性的关卡，而在将其坚硬的外壳敲碎后，从毫无防备之力的蚌肉里抢走那颗汲取了无数日月星辉才得以成型的珍珠时所产生的快感，才是真正的奖赏。
光是想一想，恶罗王就爽得不行。
凡是烧杀抢掠饮酒作乐之事，恶罗王都不忘叫上他的好兄弟巴卫，这次当然也不例外，所以他就直接杀到花街游廊，兴致勃勃地把巴卫常去的几家居酒屋挨着翻了个遍，终于在狸子小姐的雅间里看见了支着脑袋昏昏欲睡的妖狐。
“兄弟，我找到了一个新乐子。”恶罗王说。
“……什么？”巴卫连眼睛都懒得抬，只是顺着话锋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说是都内来了一个公主，我们一起去把她抢回来吧。”红发的妖魔兴奋地舔了舔唇，手一个不注意就捏碎了门框，“然后那些人类会发狂，前仆后继地来找死，为了换回她还将献上数不清的财宝，我们可以开宴会啦！”
曾经目睹恶罗王穿行于血雨之中，疯狂进行杀戮的狸子小姐，在时隔多年的今日，即使知道自己的处境比较安全，见到他却还是会反射性地感到恐惧，当初他就像方才捏碎门框一样，轻描淡写地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但狸子小姐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巴卫，突然又有了和恶罗王同处一室的勇气。
结果妖狐只是一脸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裹紧了身上的羽织，看着并不想搭理恶罗王，他没能得到回应，又迫切地问了一声：“怎么样？兄弟。”
然而巴卫过往这些年虽然与恶罗王联手毁灭了几座城池，但事实上他并非主动招惹的一方，也很少会出手去干扰人类的正常生活，他的心性比恶罗王淡薄得多，向来目下无尘，眼里从来看不见弱者的影子，也没有兴趣和他们纠缠。
大多数情况下，巴卫都是念着他和恶罗王那点臭味相投的情谊，顺手帮他收拾一下烂摊子而已，比起行事恶劣喜欢胡闹，听着尖叫声取乐的恶罗王，其实他才是最为蔑视人类的妖怪……
总是冷冰冰站在狐火的海洋之上，连往底下瞟一眼都欠奉。
“不去。”巴卫对于贸然闯入，扰了他清梦的恶罗王有些不耐烦，顿时就不太看得惯他这副咋咋呼呼的样子，就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准备完全无视他，并在狸子小姐轻缓而颇有韵律的拍扇中，重新闭上了眼睛。
“待我抢回来，可不分给你！”恶罗王气结，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临走还泄愤似的将屋顶冲出了一个大洞，引得楼里的姑娘阵阵惊叫。
妖狐长睫微动，眼睛睁开一条缝，不轻不重地嗤道：“……不必了。”
***
刀剑百年方可化为器灵，其间杀念缠身饮血无数，比那些正儿八经修炼成精的妖怪可要凶戾多了，生来战斗力就不在一个维度上，一期一振和大包平还是名留青史的神兵，源远流长的信仰逐渐凝聚在一起，使得他们拥有了一丝神性，能力更是超然。
所以路遇那伙占山为王收过路费的妖怪，两个付丧神直接提刀就砍，千奈美掀起帘子去看，觉得他俩身形矫健步伐轻盈，刀锋寒芒下隐有风雷之声，观赏性远高于电影里专门设计的武打戏，迸溅的鲜血如同被狂岚卷落的红梅般洒了满地，有种暴力美学的艺术感。
于是千奈美就旁观了整个单方面碾压的屠幼局，那叫一个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末了，还破天荒地为两把刀子擦了擦脸侧不小心在战斗时沾染上的血迹，神情竟然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其实是被帅到了），让这俩简直是受宠若惊。
因为千奈美一行武力值爆表，直接平推了过去，让商队免遭一劫，对他们当然是感恩戴德。
而且不光这队商人对此喜闻乐见，所有经常需要途经这条山道的商队都表示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大伙奔走相告，顺便把千奈美他们变着花样往死里吹，人民的创造力无疑是强大的，这一来二去，就传成了公主出巡辉夜姬下凡之类的彩虹屁，恶罗王听到的那个版本都算是比较朴实的了。
不过当事人反倒不太知情，千奈美甫一进城就直奔成衣店，买了几套入时的和服，还不忘顺便也给一期一振变了一下装。
“好看吗？”千奈美摆动着宽大的振袖转了一圈，菖蒲暗纹祥云绣边，宛如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她生得太过明艳，似乎再素雅的颜色穿在她身上，都有万种风情，而那种自然的媚态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浓郁的性张力。
“姬君很美。”一期一振的表情有些窘迫，但还是由衷地赞美道。
“您就像、就像天女……”大包平木愣愣地盯着千奈美，支吾了好一会才不太利索地说，“请原谅，您是我见过最美的女性。”
一期一振不禁侧目，表情若有所思，没想到向来迟钝粗糙的大包平在这方面意外地有天赋。
“谢谢。”千奈美接受得相当坦然，还礼尚往来地将两个付丧神都夸了一遍，“你们看上去很适合武士装，不愧是刀剑之灵。”
这是实话，大包平本就是古侍打扮，战甲加身蜂腰猿背，行走间有铁血之气，看起来英武非凡，而一期一振穿上江户染和服更显颀长削瘦，卸下了华丽的肩章斗篷后，显露出流畅而优美的肩颈线条，平添儒雅中又平添了几分清新。
一波商业互吹后，千奈美终于有闲心可以欣赏一下战国时期的古城池了。
武藏国不太富庶，连青石板都不兴铺，一路走来也并未见到特别宏伟的标志性建筑，大多规模有限，都是低矮的平房或两层小楼，说实话比起结界里那座气派的本丸可要差得远了。
不过城中开凿了河道引流，拱桥之下荷花在水，两旁栽种的垂杨柳随风轻摇，颇有景致意趣。
城市规划也比较简单，一条主街道贯通南北，分支出许多狭窄的小巷子，但窒息的是排污系统基本是明渠，如果附近的人家不勤于清理，气味就非常一言难尽了。
当千奈美忍受着恶臭，第三次被路边扬起的飞尘迷住眼睛时，她决定放弃观光。
感觉自己浑身灰扑扑的千奈美，一入住宿屋就传了水，古时候的清洁用品和现代差别很大，她只好一边发愁，一边从记忆深处提溜出皂角澡豆，靠着对字面意思的理解找到了一盒褐色的丹丸，老实说长得就像麦丽素。
好不容易洗完了澡，千奈美湿着头发出神地坐在窗边，身体里一直紧绷的弦在夕阳的余晖中，突然放松了下来，虽然还没有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但看着临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热闹的叫卖声，那一股子市井独有的生活气息，莫名地感染了她。
其实千奈美之前在本丸里度过的几天，始终怀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与一群陌生，危险，而且善恶未明的付丧神朝夕相处，她甚至连累极了打个盹都要裹着雾炎。
吃的是野果，喝的是泉水，夜晚睡觉就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没有电，没有光，也没有被褥。
可以说那就是目前为止，千奈美的人生里最糟糕，生活质量最差的一段日子了，如果不是本丸有着时空门，她大概再也不会想回到那个贫瘠，空荡而又死气沉沉的地方，
“咚咚。”
门被扣响，屋外传来一期一振询问的声音：“姬君，您饿了吗？需不需要传菜？”
“……进来吧。”千奈美托着脸庞，双眼俯视着那些在数百年后，早已淹没于历史洪流中的众生百态，慵懒地享受着此刻的静谧。
“姬君？”
“一期，你来。”千奈美向他招手。
“是。”一期一振顺从地走到千奈美身边，微微俯身准备聆听她的吩咐。
“帮我擦一擦头发吧，湿着难受。”千奈美把搭在腿上的帕子递给一期一振，态度自然而亲近，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娇惯劲儿，让人满心怜爱，不由得就想顺了她的意。
这是一期一振第一次见到千奈美如此不设防的模样，湿淋淋的长发泅湿了她的后背，隐约可见布料下那片白玉般的肌肤和一对精巧的蝴蝶骨，美不胜收而又散发着一股迷离的色气。
之前千奈美给予他的印象堪称无懈可击，在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中，她便是一切的主宰，即使血淋淋的记忆被粗暴地剖开，但一期一振却只为那种所向披靡的强大而感到震撼，他发现自己居然不可救药到，连她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游刃有余都兴不起丝毫怨忿。
一期一振知道，在契约的影响下会使他变得越来越驯服，但千奈美带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于前任主君，明明已经清楚地领教过了她的力量，可他潜意识里还是认为她就像一朵脆弱的花，应该受到细心的呵护和照顾。
很奇怪，一期一振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奇怪。
特别是此刻，当他小心翼翼地梳理主君的长发时，一双握刀的手竟然在发软，一期一振就觉得自己更奇怪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展翅欲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