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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青梅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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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金字塔尖上的顶级财阀总共就那三家:曾被誉为最接近天皇的宗室纯血须王,新兴大宗资本的领袖长谷川,以及一脉相承当代仅存的传世豪族赤司。
虽然首富的帽子戴在道明寺的头上,但由于家史不够悠久,行事作风功利,并且不怎么讲究义理与人情,因此以旧华族为主的上流社会普遍不认为道明寺家拥有名门所具备的品格。
而高处不胜寒的赤司家一向是鄙视暴发户的急先锋,连长谷川家初回国时都被讽刺成了留洋的叛徒。
同样高处不胜寒的须王家不光看不惯嚣张的道明寺家,对迹部家这样的新贵也经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不过后来须王会长情迷法兰西闹出了那档子事,还铁了心只认白色人种特征明显的须王环为继承者,打破了纯血的理念,自觉沦为笑柄的须王家近些年难免就低调了许多:
比如从张口闭口叫人庶民,变成了私底下叫人庶民。
然而堪称豪门典范的赤司家从来都与丑闻绝缘,现任家主赤司征臣不光实力过硬,还特别洁身自好,加之积极开展慈善公益,名声好得出奇。对待一些才从泥里打滚出来的新财团,白眼翻得那叫一个底气十足。
而赤司会长唯一的不顺心就是引以为傲的儿子赤司征十郎升入高中以后开始频频违抗自己的意愿,不过他想着他也该到了叛逆的年纪,出于对其英才教育的信心便也没太在意。
结果临到参加宴会的这天,人转脸就鸽了赤司会长去打比赛,并且直接轰走了传话的司机。
不得不说这情景有点似曾相识,迹部家那个不着调的儿子似乎也是跟被下了降头一样沉迷网球,如今都成年了还没接触家族事务,等他从剑桥镀完金回来,多半连别人家的尾气都看不到了。
赤司会长一下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把人强行叫到现场,愣和须王环打了个照面。
这朵小太阳花遵从静江夫人的吩咐和赤司征十郎东拉西扯足足闲谈了快半小时,完全没看出来人家只是在维持着表面的社交礼仪。
许是他亲和自然的态度让须王环觉着找到新的小伙伴了,所以可以适当的分享一些小秘密,就满怀期待地问道:“你认识千奈吗?”
乍一听这个亲昵的叫法,赤司征十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千奈呀,长谷川千奈美!”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说你回国才几个月。”赤司征十郎言下之意就是:“这么点时间你俩都能熟到喊小名了?”
赤司征十郎到场时,千奈美早就钻进须王家的花园摸鱼了,估计等快散场了她才会踩着点出来。
即便两人没有错开,他们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自从赤司征十郎性情大变之后就总触她的霉头,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来惹她发火,所以深感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千奈美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了————
顺带一提,千奈美和赤司征十郎是实打实的幼驯染,关系亲厚到在一个摇篮里午睡的那种,据说纸尿裤都用的是同一个牌子。
两家东京本宅地址挨得很近,人情往来自然便频繁了许多,千奈美从小就是一肚子的坏水,总是仗着年龄优势把他使唤得团团转,不开心了还非要将小竹马弄哭陪着她一起难过,再想方设法地在大人发现之前哄好。
小孩子的记忆和鱼差不多,大脑似乎也只能处理一种情绪,赤司征十郎当然也不例外,亲一口立马就不掉眼泪了,还会像株含羞草似的捂着通红的小脸缩成一团。
然后用黏乎乎的、带着甜味的嗓音,不知是撒娇还是控诉地喊:“千奈姐……”
不过因为幼版的赤司征十郎实在是太可爱了,导致后来千奈美给人亲得都有免疫力了。
只是随着父亲离世,千奈美仿佛一夜成长,开始忙于在学业和工作之间辗转,拖着艳丽而沉重的尾羽迅捷地腾飞起来,却也将保持着原有步调的赤司征十郎远远甩在了身后。
记得在庆祝千奈美顺利考入东大的升学宴上,她白裙乌发雪肤花颜,在柔光中翩翩起舞的身姿,就像月桂树的仙灵般飘逸。赤司征十郎在音乐暂停的间隙走到她跟前,和以往一样唤她:
“千奈姐。”
“阿征都比我高了呢。”
自从千奈美搬出本宅后,他们一年半载也见不到一面,所以她看向赤司征十郎的眼神竟颇有些陌生,姿态优雅语气矜持,与童年里的那个时而化身天使笑得比午后的阳光还要温暖,时而又喜欢像恶魔一样兴风作浪的小公主判若两人。
那一瞬间,赤司征十郎突然意识到,已经继承了长谷川这个姓氏的千奈美,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只是因为想要哄他开心,就给他一个糖果味的吻了。
“千奈不讨厌我这样叫她呀。”须王环无辜地眨了眨眼,出于某种小动物的直觉,他还把话给圆上了:“可能她理解我在法国待久了,所以才没在意吧?所以赤司君是认识她咯?”
“不讨厌……吗。”赤司征十郎喃喃,几乎冷笑出声。
赤司征十郎明白自己此刻的烦躁并非因须王环而起,不该无缘无故地迁怒别人,但他就是火大,好像除了他之外,千奈美对任何人都可以很亲切。
即便赤司征十郎一直都在努力地追赶着她的脚步,想要变得更成熟一些,并试图说服自己去理解这种不可避免的疏离,却也还是难以接受他们不再亲密无间的事实。
可那家伙只是冷静地退开,根本就不在乎。
“我们……”赤司征十郎斟酌着字句,“算是青梅竹马。”
“真的呀?!”须王环惊喜地笑开了,“其实我今天才是和她初次见面,好羡慕你可以和她一起长大,能不能告诉我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啊?”
“喜欢的类型……”赤司征十郎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但还是顺着思考了一下。
相较于传统的日式财阀,西化的长谷川家就要奔放许多了。
从幼稚园开始,千奈美就已经很受欢迎了,有一年圣诞节甚至一口气和四五个小帅哥交换了戒指,害得人家因此打了起来,被长谷川多惠引为笑料在餐桌上讲给彼时还在世的赤司夫人听。
说起千奈美交往过的对象,赤司征十郎不用过脑子就能报出好几个名字,但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相似的共同点,一时间还真答不上来她的具体偏好。
于是赤司征十郎又不着痕迹地端详了一下须王环,他的外貌自然无可挑剔,就是身上那股子天然的纯真感和千奈美不太搭调。
“抱歉,我们之间不太聊这些。”赤司征十郎说。
“啊,是吗……”须王环噎了一下,但他的热情却没有消退半分:“本来就是我唐突,赤司君没有必要道歉啦。”
闻言,赤司征十郎又客气了几句,心里感叹须王家的儿子性格还真是很好了,他们年轻的这一辈,脾气或多或少都有些奇怪。
千奈美目中无人恃靓行凶,凤氏三兄弟惯会装模作样,更别提道明寺司了,整一个混世魔王,就连赤司征十郎自己,犯起倔来谁劝都不管用。
猛一对比,须王环简直就是一个小天使。
“我因为刚回国不久,所以都没有什么朋友,今晚就和千奈还有赤司君好好说过话,可她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才一直拉着你聊天的,没有给你添麻烦吧?”须王环看上去有些难为情,“其实今天来的客人我脸都认不太全……”
“当然不会,你今天本身就是主角,家父让我过来,也是抱着让我们相互熟悉一下的目的。”赤司征十郎体贴地宽慰道。
“正巧祖母对赤司君的评价也很高呢,我就想着如果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须王环是个好孩子,顺应父亲的安排被接回日本后,一直都很乖巧听话,就算不讨静江夫人的欢心受了不少冷言冷语,他也从未抱怨过,反而想努力得到她的认可,这还得归功于生母对他的教养,将诸多美好的期望都寄予在他了身上。
只是须王环不光有着法兰西绅士的风度,同时也遗传了他们的散漫和随性。
既不具备事事争先的志气,也没有特别拿得出手的追求,所以须王环才表现得这样顺从,其实他除了不情愿和母亲分开以外,对于如今CPI指数飙升的生活水平很难说出什么不满。
虽然须王环性格率真,但他的粗神经却也不乏纤细敏感的部分。
当父亲将千奈美的照片放在他眼前,而平常严厉的祖母也对她赞不绝口时,须王环本能地意识到,如果注定要和长谷川家联姻,和一个素未相识的女孩在上帝面前许下一生的誓言,那么通向幸福的道路就只剩下了一条:
从此时此刻开始,他必须爱她。
那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所以他应该学着动心,并为她日后的幸福负责。
在须王环的处世智慧里,快乐的真意便是圆满,而绅士品格中的利他性,则使他总是乐于成就别人的圆满。
既然父亲和祖母渴盼他和千奈美的结合,那么不论这段姻缘是资本交互,还是利益使然,须王环都会努力地找到自己的圆满,让冰冷的钻戒折射出虹光,让每一次对视都充满爱意。
尽管这是一份自欺欺人的浪漫……
“在聊什么?”
晚宴已经接近尾声,半路偷溜出去的千奈美带着自己的男伴又回到了现场,这会儿端着两杯果汁过来,给须王环和赤司征十郎一人递了一杯。
小王子眼睛一亮,轻快地喊:“千奈!”
“好久不见,征十郎。”
比起兴高采烈的须王环,赤司征十郎的情绪则要更复杂一些,“……千奈美姐姐。”
“小赤司?!”
黄濑凉太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自己的旧识,毕竟在场的宾客随便站出来一个都是在维基百科上拥有词条的社会名流,完全不是他平常能够接触到的层次,以至于只要和千奈美离得稍微远一点,他就会产生一种无所适从的窘迫感。
所以现下突然见到了一张熟面孔,黄濑凉太在惊讶之余还是很开心的。
“好久不见,凉太。”赤司征十郎得体地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和前辈一起来的。”
闻言,赤司征十郎意味不明地乜了千奈美一眼,“……是吗。”
“什么啊,原来你们都认识呀。”须王环捧着脸,不住地点头:“真好啊……”
千奈美疑惑:“好什么?”
“我在日本还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有点羡慕。”
这样说着的须王环脸上依旧带着灿烂的笑容,但他越是表现得开朗,就越是容易令人心软,让本就是颜狗的千奈美直接被美色蒙蔽了双眼,“没关系,你可以来找我。”
糟糕,又开始了。
黄濑凉太自觉已经是个喜欢打直球的选手了,但面对须王环这种先声夺人的天然系还是感到很苦恼,只得委委屈屈地撇嘴:“……前辈平时明明很忙。”
“令尊要致辞了,须王君快去吧。”
左边一个纯爱小王子,右边一个哀怨嘤嘤怪,外加一个明明身处修罗场中心,但却完全不为所动的千奈美,赤司征十郎头都疼了。
一看时间正好也差不多了,他当即就支走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须王环。
“那回见哦!”
目送着小王子走远,千奈美还挺配合地挥了挥手。
“好了,千奈美姐姐……”
赤司征十郎皮笑肉不笑地说:“跟我说明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