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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大结局(下) ...

  •   065

      天空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而至,沸沸汤汤地砸落下来。文竹的哭声更大了:“主上,都是奴婢的错,要杀就杀奴婢吧,求您别责罚雪护卫……”

      “我回来了。”

      一道霹雳闪过,遮盖住她轻软的声音。宁绝还是听见了,震惊地回过头去。

      阮鲤拿着一把黑伞,鞋子湿透地站在庭院门口。

      宁绝冲了过去,一个打滑站到她跟前。

      她看了一眼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轻轻移开目光:“饿了吗,我还没煮饭。”

      她绕过他,朝后厨走去:“我弄吃的给你。”

      他死死地跟着她,像是怕她随时飞走。

      她平缓缓地进入后厨,拿东西,取食材,擦灶台,他就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像一个小气的农人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

      下人们看见这阵仗,都不敢过来帮手,雪鹰来把他们撵了出去。

      她在小炉上熬一罐干贝粥,下了点海参和香菇在里头,撒上姜丝,坐在一旁用蒲扇扇火,一下一下,幽幽地摇晃着。

      他就蹲在一边看,越看眼睛越红,死死地凝望着她,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处于无穷的恐惧之中。

      “宁绝。”

      “嗯。”他抖着喉咙应她。

      阮鲤的执拗他知道,他这个谎扯得太大了,大到他不晓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宫变那一天,他从她眼睛里看出了求死之心,为了让她活下去,他给了她一个虚无的希望,骗她父亲还活着。他一直在找机会,找时间,希望能够抚平她内心的伤痛。

      现在,他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支撑得下去。

      他只知道,如果她倒下了,他也活不成了。

      阮鲤缓缓转向他,她的眼里有一丝宁静的哀伤。

      他的心被千刀万剐,吊在悬崖上。

      “我想嫁你了,你娶我吧。”

      粥开了,噗噗地冒着热泡。

      他瞬间一窒,冲击心脏的震撼。

      她重复:“你娶我吧。”

      他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她。

      她的身体又软又轻柔。

      他喃喃,热泪滚了出来:“我欠你的。”

      她颤颤地答:“是,你欠我的。”

      瓦罐的盖子在噗噗地跳,粥从缝隙里淌出来,流了一地。

      她把着他衣领口,拉到眼前,对着他黑沉沉的眼睛:“你欠我的,这辈子你都还不清。”

      “是。”

      “你说过,你是我的。”

      “是,我是你的。”他喃喃而道,如受蛊惑。

      她捧起他的脸,凑近,深深一吻:“那就娶我啊。”

      他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好。”

      “你把我爹葬哪里了,明天带我去祭拜他。”

      “好。”

      她拿起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脖子上。

      在他为她冒险从师玉阙手中夺下她的时候,在她看到他为她画的小像的时候,在他宁可服用五石散也不肯伤害她的时候,她就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他对她怀着的感情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

      他对薛绾说,我是刻骨铭心地爱着她。

      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自己对于这份感情的回应。

      上辈子,她就这样死在他手上;这辈子,她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出来。

      他的心激烈地颤抖着,是后悔,是情意,是痛苦,是欣喜;捧住她的脖颈,轻柔地摩挲,轻柔地吻。

      脖颈,是她最脆弱的地方。她仰起头了,微微闭上眼,听见瓦盖在沸腾的粥上磕碰的响声。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小鲤。”

      “嗯。”

      “我的药瘾,好像戒掉了。”这些天五石散再没发作。

      “嗯。”

      “我是你的。”

      “嗯。”

      “我爱你。”

      “嗯。”

      瓦罐里的粥烧干了,咕吱咕吱冒热气。

      ……

      二月,宁府的婚宴办得既隆重又简单,简单是因为宁侯爷和他的夫人都不喜欢热闹,只请了十六桌;热闹是因为前来道贺的宾客踏破了门槛——皇帝主婚,朝中的官员没有不想来凑热闹的。所以当日,不请自来的人特别多。

      譬如白玉沉和他的新婚妻子明小刀,譬如御史大夫师玉阙,譬如北军中尉明月光。

      白侍郎携妻子新婚燕尔,照理说应当正热络,不晓得为何却在婚宴上醉了酒,儒雅的白侍郎当朝发酒疯,非要来敬新娘子一杯酒,皇帝就在那看着他发疯,脸都冷了。倒是新郎官宁侯爷大度,替新娘子跟白侍郎喝了一杯,两个人都一口闷。

      宁侯爷含笑款款,雍容高贵,说这杯酒有特别的含义。白玉沉醉醺醺地问他什么含义。

      “感谢白侍郎的不娶之恩。”

      众人哗笑,均晓得那白侍郎曾经悔婚阮家的事情,如今看来,这阮家的小姐已经嫁给了侯爷,皇上亲政以来,宁侯爷乃是头号功臣,皇帝晓得他大婚,特地封他的夫人为一品诰命,追封他的岳父阮山虎为忠肃侯,又在东莱老家给他们夫妇划了一块封地,着实给足了里子和面子。

      而白家形势却今非昔比,自从皇上亲政以来,记恨白家曾经在太后和自己之间三不沾的明哲保身态度,三天两头找白太傅的岔,看来太傅这个位置也坐不久了。

      朝中人氏何其敏锐,趋炎附势之辈比比皆是,自然捧着宁侯爷,踩着白侍郎,话里话外都是对白玉沉的奚落调侃。

      明小刀无心关注自己的丈夫出丑,她在酒席上看的是明月光。

      明月光做了中尉以后,为了感激养父明景漱的栽培和养育之恩,没有再改回原来的姓氏,对于明小刀的称呼,也永远是那恭恭敬敬的一句“阿姐”。

      这一句阿姐,像一把斩断前尘的铡刀,在她心上划出了鸿沟。明小刀伤心不已,最终选择嫁给了白玉沉。可是时光磨人,当初的深情和热爱经不起折腾,她嫁入白家之后,才发现丈夫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变了。

      白玉沉染上酒瘾,常常一人独酌,醉了以后,念念叨叨的却是他曾经弃如敝屣的青梅竹马:“是我对不起她……” 妻子明小刀在一边冷眼相看。

      今夜明月光滴酒未沾,看着新娘子的红盖头,眼神却似已经醉了。

      前尘往事,哀莫大于心死。

      这场婚礼因为有皇帝坐镇,所以格外热闹。二拜高堂的时候,宁侯夫妇牵着手,拜的就是皇帝。

      皇帝新纳的陈美人给两人送了一对如意喜佩,真心诚意地祝福:“早生贵子啊。”陈美人的姐姐是皇后,最近姐妹两双双有喜,都怀上了龙种。

      宴席的尾声,明中尉终于站起来,主动敬了宁侯一杯,他端着酒盅:“宁侯,祝你夫妇二人白首齐眉,永俦偕老。”

      后来据文竹的口述,当时的情形,她很害怕自家主子跟客人打起来。

      不过还好,侯爷颀长锋利的眉毛皱了半天,冲中尉大人挑了挑眉,心高气傲地回敬:“一定。”

      婚宴欢闹直至深夜,宾客陆续散去。

      ……

      洞房里,红鸾帐内,她和他温存到后半夜。宁绝陪客人喝了太多酒,又被她压榨体力,事后沉沉睡去。她却思绪万千,一时没有睡着。

      她看着他的侧脸,线条锋利,轮廓清朗,没有前一世的阴霾和孤冷。他在熟睡之中,露出他生平最安宁不设防的姿态,双手无意识地搂着她。

      她才意识到,他已经是她的丈夫了。

      她挨着他紧实健壮的胸膛,吻了吻他的鼻尖,也慢慢睡去。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宁绝和父亲兄弟们站在一起,容光清澈:“阮鲤,我们去东莱。”

      这个梦很宁静,她醒来以后只字未提。

      ……

      四月份,宁绝正式跟皇帝辞官归乡。

      皇帝很不舍得,还有点纳闷:宁爱卿老家不是在颍川吗?怎么非要往东莱去,即使东莱是他妻子的故乡,也不至于他如此眷恋吧。

      宁绝笑,私底下没人的时候,他敢揽着皇帝的肩膀,悄声地说:“陛下,东海有珍珠,润肤明目,待臣去了给您和皇后娘娘弄些回来。”

      皇帝想起最近皇后老为脸上的起斑发愁,连声道:“好啊好啊。爱卿有心了。”

      五月,酉阳亭侯宁绝的车队就满载辎重,浩浩荡荡开出了府邸。

      那一天桃花开得正绚烂,阮鲤起了个大早指挥仆婢们装填东西,训诫家将们一路上不要惊扰百姓,说得口干舌燥,一回头,看见丈夫来寻她。

      宁绝来了,铅华洗尽,他换回了少年时的一身白衣,微微笑着,站在风里:“阮鲤,我们去东莱。”

      一束阳光照在他身上,梦想变成了现实。

      她泫然,紧紧抿唇——她的丈夫,永远知道她需要什么。

      ……

      晨风清冽,马车在路上颠簸,她趴在车窗口看沿途风景,正值春光绮丽的时候,一路上的景色如同画卷,怎么也看不厌。

      “当心着凉。”宁绝瞧她看得出神,伸出手探了探车窗口的风。现在是五月,风也是暖的,他稍稍放了心。

      见她仍然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他也不禁凑过来,从背后抱住她,把下巴枕在她的左肩膀上朝外看,只见绿水青山,没甚新意,便凑在她耳边轻轻问道:

      “卿卿,那天你在相国寺同明子寒谈了些什么?”

      阮鲤被他吹气吹得痒痒的,有些心浮气躁,扭了扭肩膀:“怎么,好奇啊。”

      “就问问。”

      “不告诉你。”她托腮,换了个姿势看风景。

      他拧眉瞅她,小狐狸……算了,反正,她人都已经是他的了,现在他正挟持着她往天涯海角的方向去,谁都追不上来。

      马车车队经过碧绿的长河,沿岸绿草青青,宛若一条蜿蜒的青丝绦。烟锁重楼,春华秋池,沿岸的柳树随风摇摆,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春光了。

      阮鲤眼里看的是风景,心里想的是心事:

      那天,在相国寺——

      她甩了明月光一个耳光:“明大人,我是宁绝的女人,请你自重!”

      明月光受到巨大冲击:“阿鲤,你这是怎么了?你倒底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我会保护你,你不必再害怕他了,没有他,你一样可以很安全地活着。”

      他来拉扯她,她力气不如,拗不过,急得冲他虎吼起来:“放开我!没有他,我会死的。”

      明月光怔然望着她,目光好似陌生。

      她气喘吁吁:“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离不开他,我没法不回到他身边去。”

      “那你的心呢?”明月光痛苦地看着她,流露出最后一丝希冀。

      “没有你了。”她指着胸口,慢慢地揪住衣服,紧紧地揪着,再一次确认心跳,闭眼,落泪:“这里面,全是他。”

      就算他有黑暗的过去,就算他没有光明的未来,就算他宁负天下人,只要他不负我,我不负他。

      ……

      阮鲤收了思绪,回头去瞧宁绝在干什么,他低着头正翻看一封洛阳传来的信笺——霍明冲写给他的,陈超升了五官中郎将,和中尉明月光结成一党,同太尉范友达、御史大夫师玉阙的阵营均势抗衡,皇上平衡其中,维持皇朝的均势。白太傅贪污,白家已经被抄家了,白玉沉随妻子明小刀投靠中尉明月光,得他求情,方才保住侍郎职位。

      洛阳还是跟从前一样乱,政治从来就复杂不简单,浑浊不清澈,再清白无暇混迹其中,也会落得满身锈蚀。他在其中浸淫太久,虽然游刃有余,但心早就倦了。

      “雪护卫,咱们侯爷带的银子够了,去那边做什么营生呀。”马车前头,是文竹甜甜的嗓音。

      雪鹰驾着马车,难得脸上挂着微笑:“东莱不是临海么,海里不是有珍珠么,咱们做海珠生意去。”

      文竹惊讶:“啊?真的呀。”做生意这回事,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不信你问侯爷。”

      宁绝在皇帝给他的封地里,他要了东莱的几块盐场,一大片港口码头,拿来晒盐出产海货,饲养珍珠正合适。

      阮鲤在车里听到,心里软得跟桂花糕一样,又甜又酥,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把头靠在他手臂上,他顺势环绕过来,将她搂在怀里。

      他贴着她的额头,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伸出车窗,将那封信一揉一展,无数的碎末吹散在风里。

      让那些波诡云谲勾心斗角随风远去。

      忽然,她抬起头,轻轻地道:

      “东莱有山,山下有水,水边有寨,爹年轻的时候,是山寨里的大王。他常说那里风景美,特别是紫霞山的第一道晨光,像血一样红。”

      他答:“那就去东莱,去水寨,去紫霞山。”

      马车在路边停下,车上的人下来小憩。

      迎着风,阮鲤仰起头,一抹胭脂霞光,红得像火,浓得似血,艳艳地照着她年轻的容颜。

      晨曦的倒影里,男人俯下身,吻了吻他心爱的姑娘。

      沧海晨曦,我陪你看。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这文因为我前期很多情节没处理好的原因,一直挺冷的,即使这样还有小伙伴愿意一直追文,那种感动就像是踽踽独行的流浪汉路上被好心人喂了几个热馒头一样,雪中送炭。
    很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建议,成长的道路上遇到你们很幸运。
    给了男女主一个“阅尽千帆,归属此岸”的结局,自己觉得对他们两个而言,见过的人情冷暖和世事变幻太多了,到最后对于感情的追求反而是返璞归真的,名和利都不重要了。可能不能让每个人都满意,不过尽力了。
    关于番外,我应该会在过年的时候抽空写,最近还是忙于另一篇古言。
    12月的新文《国师,你丫闭嘴》更新中,是一篇非常欢脱的宠文,男主国师是一个十项全能、外表高冷、看似完美无缺,但其实内心住着一个吐槽怪的毒舌青年。如果对胃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不胜感激。
    这篇文就到这里完结了,跟大家相逢很有缘,希望能在写出下一篇令你们喜欢的文时再相见,挥手~
    ——2016.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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