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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交锋(二) ...

  •   027

      此时,阮鲤简直后悔得想要闭上眼睛,自从遇到宁绝以来,她整个人都慌了,连行动也失去了章法!

      珍珠耳坠像一粒冰霰,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

      但下一刻,宁绝的脚动了动,迅速地踩住了那枚珍珠耳坠。

      他的脸上挂着温柔典雅的微笑,仿若无事一般自然。

      阮鲤吃惊地看着宁绝,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举动。不安的感觉淡了,取而代之的是迷惑。

      薛康一门心思都在宁绝身上,他揩了一把油,宁绝的身体动了动,显然感觉到了薛康的骚扰,却仍然微微一笑,低头俯身地行一礼,回他的话道:

      “是一处字的意思用错了,倒也无妨大事,只消抄本前改过来即可。”

      他这轻轻的一低头,既庄重,又优雅,就像一只秀媚舒展的仙鹤。

      薛康看得两眼发红,垂涎三尺地追问道:“是哪个字用错啊,快来同本侯仔细说说。”油腻的脸也跟着凑了上去。

      顾容在梁上只能看见他们两人的官帽,看不见脸上神情,心里正疑惑薛康怎么一下子态度变得和善了,又听宁绝道:“此字说来无妨,但要详细释义,怕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三天三夜?薛康一听更高兴了:“好啊,本侯就喜欢三天三夜,你就快说来吧!”追了一步上去,在宁绝后面用力捏了一把。

      他这一下阮鲤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不禁目瞪口呆,原来这个大□□竟然如此荒唐,可是宁绝呢,他要怎么应付脱身?

      她自然很恨宁绝这个人,可是薛康也不是善类,何况她现在能够安然地伏在梁上没有被薛康发现,多半还要托这个人的福。所以不知不觉中竟关注起他的处境。

      令阮鲤和薛康没有想到的是,宁绝说详细释义,竟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他真的开始引经据典,一板一眼地开始为薛康讲解起“卯”字的用意来了。

      接后的半个时辰,宁绝口若悬河地开始为“卯”字注释,从甲骨文献讲到民间传说,又从圣人经典讲到姓氏起源,甚至一家一户地开始举例用过卯这个姓氏的历代名人。而且他一边面含微笑口不停嘴地讲解,时不时配合手势动作,倒也真的如一位传道授业的先生般潇洒自然。

      薛康乃是个不学无术的无赖,全靠薛太后方能做官,哪里懂什么学问,不一会便听得头疼发涨。

      宁绝滔滔不绝了半个多时辰,薛康再愚蠢也看出了宁绝用意,不由得把脸一沉,恶狠狠道:

      “宁绝,甭想跟本侯玩花的,今日你肯也好,不肯也好,本侯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说着便要去扑倒宁绝。

      宁绝不躲不闪,一掌拍出,只用了一分力道,薛康便整个人飞了出去!

      只听“哎唷”一声惨叫,宁绝站在原地,双手自然交叉身前,看着从墙上慢慢滑落的薛康,笑容可掬:

      “侯爷累了,就请回罢——太后仍在等下官复命,若她知晓侯爷为《大魏新书》如此费心,倒要担心。”

      薛康见他搬出太后压自己,顿时恼羞成怒:“宁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殴打朝廷命官!来人,将他给我枷起来!”

      门后的府兵听了一拥而上,宁绝稍一拂袖,将他们震退三尺,在场人才知晓他内功高超至此,脸上均有讶色。

      “没有太后懿旨,谁敢动我。”

      宁绝他始终站在原地,踩在那只耳环之上,英俊面庞上含着夺魄的微笑,他温柔起来就好像没有丝毫的攻击力。

      但是这句话说出口,便没有人再敢上前一步。

      薛康心中其实真的很有几分怕着太后,虽然是他的亲姐姐,可是自从她当上垂帘听政开始,他的这个姐姐就同过去不大一样了,薛康说不出来,但孝太后这几个字对他仍然很有威慑力。他看着宁绝那张微笑的、诱人又可恶的脸,喉咙就想被塞了一大块石头般的憋闷:

      “宁绝,你不过是我姐姐养的一条狗而已,哪天你的毛不亮了,色不鲜了,太后那失宠了,我便将你的毛拔了剪了,全身不留一块好肉,变成一条过街喊打的癞皮狗。”

      说完一挥手,率着府兵灰溜溜而去。

      至此,梁上的阮鲤终于松了一口气,危机化解了,可是随之而来地她想到了一个问题:

      方才看薛康的态度和宁绝的话,很明显宁绝是孝太后的人无疑,可是他能得孝太后如此看重,莫不是因为……

      他也是孝太后的男宠之一?

      阮鲤被自己脑袋里闪过的这个想法所震惊,她有点断片,一时间无法将这一世和前一世的因果关系联系一起来判断事情了。

      “你可以下来了。”他幽幽地道。

      阮鲤一跃而下,又飘又稳地停在他身边。对于他的话,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敢不听的。

      宁绝对阮鲤异常的乖顺没有任何注意,他看起来神情怔怔地,似乎也在想着什么心事。他弯下腰,捡起了什么东西:“还给你。”

      他摊开的掌心里,是那枚梅花托的珍珠耳坠,可是珍珠却裂了一小半。

      阮鲤才不敢拒绝,忙道:“不,不碍的,我修一修便好。”不料指尖才碰到耳坠,那剩下的一半珍珠却尽数化为了粉末。

      凉风从门缝里吹进来,珍珠粉末在宁绝手里吹散,扬起一小股白色的粉尘。

      宁绝的神情比那凉风更凉,只薄薄地道了一句:“改日赔你一个。”也没说告辞,径直推开了门。

      阮鲤跟出去送了两步,他身法颇快,阮鲤才出屋,他已在院中没了人影,只剩下一扇单薄的院门在风中呜呀作响。风里,还飘来他的低沉的声音:“此事不可与任何人提及。”

      “是……是。”

      她回到屋内,却发现方才宁绝站过的地方,竟然深深地踩出了一双脚印。

      阮鲤愣住了,忽然想起,自从踩住她的耳坠开始,宁绝就站在原地一步没有动过;不论是薛康出手侮辱,还是言语威逼,他一步都没有动过。

      他竟然真的,冒着危险,帮了一回自己?

      想到这里,阮鲤不敢置信,再看了一眼那双脚印。

      ——刚刚,他心中有多隐忍愤怒,这对脚印就踩得有多深。那珍珠在他强自压抑的内力下,早就被碾成一堆玉齑。也许就在方才的某个时刻,他已经对薛康动了杀机,可是他仍然笑得温文尔雅,风度款款,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恨意。

      这样的行事,果然很像他。

      这双脚印让阮鲤无端地生出了一股寒意。她很确定,无论是自己还是薛康,都斗不过这双脚印的主人。

      ……

      当四更的秋风吹落城门外海棠树最后一片叶子的时候,白玉沉也怏然地走在入朝的官员队列里。

      他这般无精打采的状态已经持续多少天了?他不记得。他只记得从明小刀拒绝了他求亲那日开始,他的心思就再也没办法集中在别的事情上。

      城楼上的钟声缓缓敲响,内侍官打开城门,官员们列次走过金水桥。

      白玉沉在里面艰难地挪动着步伐,此时此刻他不知身处何地,满脑子都是明小刀那张骤然变冷的小脸:“我不愿。”

      当时他还以为她在开自己的玩笑,想要维持些女儿家的矜持和羞涩,测验下自己的真心,便立刻态度认真地表明道:

      “小刀,我是认真的,我大哥已经答应帮我说服父亲,娘也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只要你肯,不出三日我便托媒上门,一定会将你明媒正娶。”

      “可是我不肯。”

      他还有些不大当真,脸上的笑容仍然甜丝丝地:“小刀……”却被冰冷地打断:“白三郎,你原本打算娶阮鲤,如今又打算娶我,日后也定会拿我两人作比较,我才不肯。”

      “怎么会呢?”他看小刀说得认真,情急了,发誓道,“在我心里只有你,她怎么比得上你?”

      “算了罢,算我对不起你。”明小刀站起身,他急忙去拉她的手,这要是从前,她会很乐意让自己拉她的手,就像在七夕重逢的那时,两个人手拉着手站在桥上看烟火,这是多幸福的事情啊。

      可是这一回,明小刀冷冷甩脱了他的手,连一个正面都不留给他就走了:“你不要问了,总之,算了罢。”

      为什么,为什么?白玉沉完全沉浸在雷霆般的打击中,他没法接受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踉踉跄跄跨进了皇宫正殿,还险些被高高的门槛绊倒。同僚吴侍郎拉了他一把,悄声地问他:“静之弟,身体不适?”

      他摇摇头,心神恍惚地整理了下冠服,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去。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招惹小刀姑娘不高兴了,所以才找个机会敲打敲打自己,耍耍小女儿家的脾气?可是从前,她是没有这种脾气的呀,只有阿鲤才会刁蛮任性。

      吴侍郎皱了皱眉,提醒道:“莫再走神了,今日朝会事关秋猎,你也得随驾,小心太后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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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交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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