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草木栖

5、05

　　晏初很快又发来了一张成绩单，年级总排名那一栏还特意用红笔做了标记，生怕沈繁星以为他吹牛。

　　[奥特曼：我厉害吧？]

　　沈繁星刚想给他回复，鼻子突然一阵发痒，紧接着就是一个喷嚏，。
　　正在给她扎针的小护士“诶呀”叫了一声，针头戳歪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护士羞得满脸通红，一看就是个生手，稍稍出点差错就乱了阵脚。
　　“没关系，是我动了一下，”沈繁星对于疼痛不怎么敏感，再扎一针也没所谓，“你慢慢来。”

　　小护士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定了定神，可算是扎进去了。

　　“一共几瓶？”
　　“三瓶，一瓶消炎的，一瓶抗病毒的，还有一瓶增强抵抗力的，三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谢谢。”

　　小护士的脸还有点红，她调整了一下点滴的流速，温声说道：“您平时注意多喝水，少吃辛辣的东西，有什么事按铃。”

　　沈繁星冲着小护士笑笑。

　　病房里恢复安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一只手艰难地捞起大屏手机，给晏初发了个红包，备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一分钟后，晏小朋友又炸毛了——

　　[奥特曼：我说的奖励不是红包啊啊啊！]
　　[奥特曼：我已经成年了，沈繁星，你在打发小孩子吗？！]
　　[奥特曼：气到变形.jpg]

　　沈繁星看着那些精力旺盛的文字，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个垂暮的孤寡老太太。

　　她哑着嗓子咳嗽了一声，扁桃体发炎让她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眉毛拧着，也没精力再逗小朋友玩儿了。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晏初那边又安静下来，显然没想到沈繁星这么痛快。

　　过了五分钟，那边才慢吞吞地发过来小孩儿含羞带怯的请求。

　　[奥特曼：我......我能不能请你吃饭啊？]
　　[奥特曼：我们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烤肉店，特别好吃！]
　　[奥特曼：行吗行吗行吗？]

　　沈繁星叹了口气，竟然真的思考了几秒钟。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吃了一惊，怎么就对这个小屁孩格外有耐心呢？

　　[＆@*#：不行。只有红包，不要就算了。]

　　晏初又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不甘心地刷屏。

　　[奥特曼：我约你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谢谢你那天送我来医院！]
　　[奥特曼：现在是五点，我们约在六点好不好？]
　　[奥特曼：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哈哈哈不见不散！]

　　沈繁星觉得耳边好像有只聒噪的小蜜蜂，一直围着自己不停“嗡嗡”。

　　[＆@*#：发送位置]

　　[奥特曼：你在医院？病了？怎么回事？有没有人照顾你？]

　　其实说起来，沈繁星的体质还不错，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会头疼脑热，这次会病倒其实有大部分原因是源于杜淑敏，她的亲妈。

　　三天前，沈繁星下楼取快递，无可避免地呼吸了几口充满雾霾的空气，迟迟不下雪的天空灰蒙蒙的，现在想来估计四处漂浮着流感病毒。

　　回到家的时候就打了个喷嚏，她也没在意，打开空气加湿器刚准备坐下，就接到了疗养院小孟的电话：“星姐！星姐你快来！阿姨从昨晚开始就闹腾着不睡觉，说是要见你呢！医生说再闹就只能打镇定剂，我这不放心阿姨身体能不能扛得住，所以来问问你，这针给打吗？”

　　杜淑敏自从十年前和沈北棠离婚后，就精神不正常了，她犯病的时候六亲不认，曾经拽着沈繁星的头发把她往墙上磕。
　　不知道为什么，沈繁星这个唯一的女儿成了她泄愤的对象，她摔摔打打，嘴里埋怨是沈繁星毁了她的家庭。

　　沈繁星抬手捏了捏眉心，声音没什么起伏：“又骂我了？”
　　“星姐，阿姨病着神志不清，你别和她计较。”
　　“我要是计较早就被她气死了。”
　　小孟配合地笑笑，杜淑敏闹得实在厉害，让她不得不又小心地问道：“那......星姐你一会儿来吗？”

　　沈繁星换衣服出门，驱车来到了城南的高级疗养院。

　　一进门，杜淑敏的战斗力不减当年，一盆冷水就对着沈繁星劈头盖脸地浇了下去。

　　初冬的风应景而起，沈繁星从里到外都冻透了。

　　“好！你来的正好！我和你爸爸的结婚证呢？是不是被你扔了？”
　　“你说话呀，你非得让我家破人亡是不是才满意？”
　　“亏了你爸爸给你起名叫繁星！你其实是个扫把星！你把我害死了！”

　　沈繁星听着杜淑敏的恶言恶语，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冰凉的水珠从顺着发丝，一点点浸透了内衣。

　　听骂听了半个小时，杜淑敏终于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沈繁星一句多余的话没有，转身就走。

　　十年里，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和杜淑敏的关系。
　　她甚至做了亲子鉴定。

　　可结果又告诉她，她真的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所痛恨。

　　可是为什么呢？
　　她想了十年也没有想明白。

　　从疗养院回来的晚上，又是着凉，又是心气不顺，沈繁星开始发烧。

　　靠着几片退烧药和感冒药撑了一天，打电话时被祝敏敏发觉出不对，她立马亲自上门逮人。

　　一开门看见沈繁星病歪歪的没人管，差点直接气死：“给老娘滚去医院！一天到晚挣那么多钱留着发霉啊！”

　　今天是她来医院输液的第二天，情况已经好了不少，因为祝敏敏学校里有事儿来不了，没成想被晏初钻了个空子。

　　当沈繁星看到病房外面那个探头探脑的少年时，心想人在生病的时候一定是很脆弱的，否则她怎么会一心软就把当前位置发了过去呢？

　　晏初手里攥着一袋子水果和一盒热乎乎的蔬菜粥，心里有些忐忑。

　　他从单人病房的窗户里悄咪咪地看了一眼，不知怎么回事儿没敢进，在原地郁闷了一会儿，他打算去找医生了解一下沈繁星的病情。

　　医生照例问他是病人的什么人，晏初闷闷地说了句家属，说完也没好意思拿正眼看人家医生，只觉得脸颊有些热。

　　着凉，炎症，发烧，医生说完病症又体贴地说了一通注意事项，他看到晏初手里的东西，淡淡地笑了一下：“快送进去吧，小心粥凉了。”

　　晏初赶忙应了声好。

　　“你再不进来，我都要睡着了。”
　　晏初刚刚把病房门推开一条小缝儿，就听到沈繁星沙哑声音，他手一哆嗦，心里莫名疼了一下。

　　手机被放到了一边，女人整个人陷在软软的被子里，毫无粉黛的脸几乎和被单一样雪白。
　　因为人还在病着，她的神色倦倦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向来不输气势的眼睛里也多了些柔软。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沈繁星的素颜震撼，他竟然生出一种想要揉揉对方头发的冲动。

　　卸了妆的女人，原来这么好看啊。

　　“发什么愣呢，”沈繁星坐了起来，望着晏初手里的饭盒，“小屁孩还挺贴心，你知道病人要喝粥？”

　　晏初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把饭盒打开，有栗子的香味儿飘出来：“嗯，我随便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沈繁星闻了闻，“我喜欢有关栗子的一切。”
　　“是吗？”晏初眼睛一亮。
　　沈繁星看他一眼，“嗯。”

　　原本还冷冷清清的病房，因为晏初和栗子粥的到来，似乎变得温暖起来。
　　升起的热气掠过沈繁星的面颊，对面的少年目光如炬，就跟小饿狗看着自己的肉骨头一样。

　　沈繁星问：“你没吃饭？”
　　“......没。”
　　“只顾着给我买这买那，把自己给忘了？”

　　女人的目光又咄咄逼人起来，似乎可以穿透任何伪装。

　　晏初小小地叹口气，算是承认。

　　沈繁星喝了粥，心里那种孤苦伶仃需要人陪的感受已经荡然无存，她开始反思。

　　祝敏敏有句话说得没错，晏初就跟张白纸似的。

　　她觉得自己这次过分了。
　　但好在，可以及时止损。

　　“晏初——”

　　沈繁星严肃起来的时候，声音是向下沉的，晏初一下就听出来了，他也知道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于是他抢先一步凑到沈繁星的面前，神情真挚，语气中竟然有一种仪式感：“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沈繁星愣了一下，刚想开口，晏初温热的指尖就按在了她的唇上：“不管你乐不乐意，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儿。”

　　少年的眼仁儿漆黑，眼白清清亮亮，睫毛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颤动。

　　“噗通”一声，沈繁星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真是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