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阳光中》寒寒

19、追云……是「什么」？

　　康然觉得很奇怪。追云……她变了。
　　那一天，灼火速将追云送进焱执业的医院。君朗夫妇去探望过，却也只是阴沉着两张脸走出来。康然本以为君朗有办法救追云！毕竟……康然一直都明白，他们都并非「寻常人」——索拉尔不是、君朗不是、喜儿不是，追云更不会是。
　　隔日，追云病情急剧恶化，他们全都六神无主，只能抓住那张病危通知书发呆。焱连夜赶去美国，拖来几位同是医学界「奇才」的外科权威。然而十数名医生关起门讨论了数小时，最后答案还是「无能为力」四字。
　　他们说，子弹就在追云的头骨中，压住现今人类知道或不知道的许多神经。没有人会主张动手术把子弹拿出来，因为成功率等于零——奇迹，不会出现。事实上，追云就算还有一息尚存，却只是靠着一堆机器维持生命。植物人？不，她连植物人都不如。子弹拿出来会把她弄死，就算不拿出来，追云早晚还是会蒙主宠召——要知道没有人能保证，那颗子弹会令追云的脑部组织发生什么异变。
　　第三天，奇迹降临——君朗带同妻子进入医院，并强行将追云推进院内最偏僻的一间手术室。获准跟进去的人除了喜儿，还有一个蒙住脸姗姗来迟的男人。那人穿了一身白衣，也不搭理任何人——包括引他进医院的君朗。
　　五分钟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眼光下，君朗夫妇推着追云走出手术室——而那名白衣人，从头到尾不曾说过一句话。他直直走出医院，让驾车前来的索拉尔接载他离去。
　　没有人知道手术室里那五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能看见的是——翌日清晨，追云由喜儿扶着步进沧园。
　　康家七兄弟当然觉得很奇怪，甚至是有点后背发凉——他们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妖怪之类的东西？不过，有追云一句「别问」，再加上康然的警告眼神，他们亦只能摸摸鼻子努力说服自己——都是梦、都是梦、都是梦……
　　然而很快地，康然发现，追云变了。
　　受伤前的追云，总是活泼得教人受不了，如今却异常安静，常常坐在后院水塘畔的亭子里，看着一池白荷发呆。
　　她，在想什么？一种感觉萦绕康然心头。他觉得……无论追云是什么人、无论追云对他存在何种感情，他们始终会成为陌路人。
　　这是他在杞人忧天，还是老天一直极力要让他明白的事实？
　　康然却无法接受。
　　从小，他是家中长子，幼时看尽种种血腥丑恶，「童年」是什么？他根本没有机会见识。长大了，他又忙着保护家人、整顿家业、培育手足、安置康家门人「从良」……忙、忙、忙，康然代表的一直只是「康家」或者「康家大少」，他从未为「康然」做过一些什么。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名叫追云的小丫头——老实说，康然起初真的有点无法接受。以他的性格与肩上无数责任，说什么他都应该娶个秀外慧中且有担当的妻子，这样他才能避免后顾之忧。他要处理的事情、要关心的人有太多太多，当他的妻子，是命苦的；爱他的女人，更是只有郁郁而终的结果。为婚姻而结婚，才是他康然应该娶的女人——为了他、为了康家，也为了那个未来的康家女主人。
　　偏偏这个追云……呵！这丫头绝对是他一生唯一的「意外」。
　　想他康然一路按部就班，是所有人眼中的「谦谦君子」，甚至有点过于「温吞」。可是遇上追云，竟然也学会了不按牌理出牌的任性——这一点，好像一直都是炀跟烈那对双胞胎的专利。
　　碰上一个追云，再认识了她身边的索拉尔、君朗、喜儿、桑原以及「江城」几个难缠人物，康然开始经常出现想要吼叫怒骂的冲动。这些人都跟追云一个模样，行动力迅速得不可思议，而且莽撞到闯了祸亦不知悔改，依然故我……难道，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追云呵，这个大孩子一样的女孩，竟是他活到三十岁唯一的全心所求。
　　可是，追云呢？她大难不死以后，却越来越疏远所有人了，包括君朗夫妇和桑原等人。追云的性格直接又利落，她从未说过为何愿意滞留沧园，大家也就直接把她看作未来的「康家女主人」了。然而无论有多少人在这样猜测，追云却从未说过一个「爱」字啊！
　　康然知道，他父母在那六个鬼灵精的怂恿下，已经开始准备送给追云的「结婚礼物」了！康然明白，父母等了多年才等来一个追云，当然急着要留住追云，可是也不能这样赶鸭子上架呀！康然不愿逼迫追云，也不愿追云被悠悠众口推到他身边，却也是无能为力。追云只是天天坐在水塘那边发呆，谁都不管、谁都不理。
　　其实，康然大概猜到追云在烦恼什么……然而他不敢提亦不敢问，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追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