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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efore the Night Falls-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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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
康康舞(cancan)
泽田纲吉堂而皇之住到布莱雪的住处,房舍外观原先是商品展示窗,用砖头和水泥将三楼高度的空间格成一间间的居住处,裡头灰尘电线和突出物凌乱的压在行走走道上,只能低头伏行,行走十分不便。
布莱雪还不时对逛大观园的纲吉调侃,「到了,稍微委屈一点,至少这附近还挺安全的。」
她握着不起眼看起来像是衣柜手把的铁条,框啷声后拉出仅容一个人侧身走进的门道,泽田纲吉跟着她鑽入,裡面是一间正常不过的旧公寓。
一组小沙发和两个房间,牆壁上涂着灰蓝色的油漆剥落情况没有太严重。整间屋子没有对外窗让房间造成很压抑的感觉,布莱雪对他说,这裡没有人会在房子外加装窗户。
「这等于请死神进屋找你,懂吗?」
他愣愣的点头当做回应,坐下休息后稍微整理一下他到这裡后发生的事情……真的自己太冒失,没有任何准备下连吃住都有问题,还妄想存活半年吗?
「布莱雪小姐,有我能做的任何事情吗?」
「嗯哼,」女人不留情的视线对他上下打量,说出一个在正经不过的答案,「除了被有着特殊兴趣的人眷养当宠物外,我看你没别的方式在这裡生活。」
「……」没想到自己果然废柴到如此地步,天地如此广大没有他能做的事情,还是早早回老家嫁人好了──
「到你有能力前,我们还需相处一段不短的时间,希望你先告诉我来这裡的目的,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泽田纲吉没有立刻回答,要是还未来到这裡前的他什麽冠冕堂皇的话都能说出口,可是才不到短短的一天,什麽观念早就大大改变。
为什麽要继承十世罪名的血障与恶业?
能逃避吗?不能逃避吧?疑惑吗?每每都在怀疑。
真相在哪裡?在血脉相传之中、在每次心如鼓譟之中,他的伙伴构成他的世界,是不是有个必然能让他心甘情愿的理由在呢?
你不适合这个世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兰这样笑着告诉他。
那就让世界改变吧。
变成抱有天真和梦幻理想之人可居住的幻想乡。
「我想来改变这裡,」纲吉有点紧张的说着,「这麽说好像太自以为是,我的确是怀着革命的心情到这裡。」
他回去记得要充实多一点黑手党史,不知道有没有黑手党党派宗旨是搞革命的。
他这番话惹得女人仰头大笑,「哈哈哈你真的很有趣啊,少年,我欣赏你有这番抱负,可是你要怎麽做呢?这裡是三不管地带…你又要怎麽改变呢?手无寸铁的少、年。」
「来这裡之前我有做了些功课,后来我想通很简单的问题,奥尔菲街入口很容易进入却很难出去,还有背后流通毒品跟利益的问题我找到了答案──奥尔菲街是有主人,是某方权力者所创造出来的地狱假象!」
而这个主人一定是檯面上有头有脸,甚至连白兰和彭哥列首领都得礼让三分的角色,他现在必须做的就是找出证据:毒品的来源,他就能用彭哥列的力量替这条街打出新的出口。
「你说的只是猜测,我先警告你,就我所知,很多进来这裡四处打探消息的傢伙都死得很惨,我在这裡住了超过十年,从来不知道这条街还有"主人"一说。」
「这样啊……」
连当地居住人都不晓得背后掌控者只有两种解释,一是真的没有掌控者,如外传所说的绝对自由;二是……
背后的掌权者绝不能让人发现他与这条街有丝毫的关係。
抓到这步已经是很好的开始,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条街的生态是刻意溷乱,以他的感觉明显是有人为在其中。
分析到这裡轻鬆了不少,咀嚼一下脑袋的资料赫然发现他有个疑问,「对了,像布莱雪小姐这样的人,为什麽当初会来到这裡?」十年前的布莱雪小姐,又是怎麽样的人呢?
他看见女人面色疲惫垮了下去,口吻带点无奈叹了口气,眼神飘忽到远方后转回:「大概是因为……那时已经走投无路了。」
「是逃避某些事情吗?」他问着。
「嗯,」恍惚之际布莱雪点头,她手抖着拿起一根菸点燃薪火塞到嘴边,一团焦烟从肺叶吐出她无神的说着也许是答案的真实。
「逃避恶梦。」
话题就在这裡打住,布莱雪不愿意多谈泽田纲吉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对不起,让布莱雪小姐想起难受的过去。」
「呵,你以为你是谁?这麽简单就能影响我吗?所有都跟你无关你不必往脸上贴金。」这句话脱口她才惊觉,数十年几乎已经丧失的人性和各种情绪快速的在她身上重新构筑,本来只是抱着捡回野猫野狗的心态顺手救了这少年,没想到──
被改变的是自己。
这少年看上去天真却不勐撞,迷煳却不愚蠢,虽然有几次处于危机但看起来依旧游刃有馀的姿态……她到底捡回来怎麽样的人?
这条街的恶梦初来诈到普通人能没死是第一、泯灭人性是第二,这少年在她面前吐了吐后又恢復到什麽事情都没发生的初态,静如止水心态大若到彷彿早已看透这条街的本质,更难能可贵的还有正面迎向暗中庞大鬼魅敌人的纯然勇气。
帮助这少年的自己,或许做了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少年,快低头感谢愿意帮助你的我,只管找出真相,我等不及要看阳光了。」
「谢谢妳,布莱雪小姐,我将竭尽所能。」
×
他不是第一次喝酒,却是第一次上酒馆。
五号出口内空气比地下街道上更难闻,闷不透风之外还有阵阵男人的汗臭味、噁吐味──随便点的一壶酒送上来后也没心情碰。
自上次被酒保撵出去后他花了大多时间在这裡潜伏等待,他花一整晚的时间来等又或一个早上,没有日光时间在这裡错乱,晚上与清晨没有多大分别,无论何时四处都是热闹哄哄,女人那种高亢的笑声跟男人粗嗓的低笑声没有间断过。
酒馆内有来自各种国家、各种种族的人,肤色眼睛人人都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几乎人人散发同样的眼神,他后来才想到一个形容词形容街上人的表情──发疯后接近悚然的冷静。
他们有着发疯之人所没有的」核心」。
日日去五号出口,那裡每天喝酒发癫的人都一样多,倒在地上的傢伙从来分不清楚是活还是死,过两个巷子就有人在□□。因为四处张望的关係他也被误认几次,幸好布莱雪教他脱身的方法有用,否则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
一连好几日都一无所获,即使有布莱雪小姐的协助,他拥有这条地下街的情报还是太少……模煳抓住几个关键点却无法连成有用的片段,他又担心打草惊蛇,不能让外界知道他是谁,连带的好几条门路都不能使用。
能靠的只有自己,更何况他已经受到太多布莱雪小姐的协助,他还要考虑到布莱雪小姐的安危种种牵连效应。
他偶尔也想知道街道以外的事情,问问之后才得到此处没有报纸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状况,酒馆内出出入入几个小家族的人马,听说他们可以自由通行出口,纲吉默默记在心裡并嗅出事情没这麽简单的味道。
──由雅克(Jucques)家族、罗朗(Rolland)家族……还有哪个家族也牵涉在其中?罗朗家族势力小到虽时被併吞也不奇怪,这家族是靠模煳缓冲地带苟且偷生,哪时候改运送毒品了?由雅克家族更是陌生,他们家族的首领是谁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恶,手上半点资料也没有还真的是一筹莫展,要是狱寺君在的话一定能比他分析出更多情报。
白纸上抄抄写写再划除,今天五号出口内空气特别腻人没坐多久他头都晕了,索取情报进入胶着状态让他心情不免烦躁,抬头注意四週的时候已经太慢。
他看到几个别着蜘蛛纹章的大汉,黑压压的朝他方向走过来,环巡左右,酒保正拉起吧台铁门,几名喝醉的酒鬼也不敢张声,摸着鼻子东倒西歪的滚出门外。
那群人是冲着他来的……该死,事情败露他就糗了。
「听说,有隻找死的苍蝇在打听事情,看来就是你吧,大哥哥。」语调是与高壮人群相冲的细□□声,他前面座位上的男人赫然之间变成的一个约莫八岁的女孩。
可爱俏皮的短髮与蕾丝裙衣着,却有与之不相符合的疯狂眼神及嗜血笑容,女孩半是轻鬆托腮,大大的眼睛像是灵魂的冤鬼勐瞅着他。
毒蜘蛛?
「我不懂妳在说什麽。」他装佯不知却内心暗叫不妙,连那个女孩哪时候出现他竟然没有察觉。
空气中甜甜腻腻的味道越来越重,伴随晕眩的噁心感越来越强烈,女孩动动食指,后方走出一人端上蛋糕,白如脑浆的奶油,红如鲜血的草莓,女孩笑着嚐了一口甜声问道:「呐,大哥哥你不吃吗?」
他捂着嘴强忍不适感,「我不吃──」
「讨厌,大哥哥只要吃上两口特製蛋糕很快就会死呢,下场绝对比被佛瑞纳杀掉还幸福唷!」
他机警退了一步站起,从外套内袋拿出掌心大的手枪指着女孩额头,「好了,小女孩有什麽遗言请交代,不然妳就没时间了。」
「是吗,我说大哥哥还真是急躁,」女孩优雅的再吃一口蛋糕,「不看看我带什麽礼物给大哥哥吗──?」
「什麽?」
几个人退后拖出一个女人出来将她甩至地上,三把长杆猎枪指着布莱雪的那顶帽子。
「我不认识她。」纲吉无动于衷的说着。
「哈哈,别骗人了大哥哥,我的手下跟踪你两个礼拜呢,你都住在她那裡喔。」
两个礼拜?他自认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跟踪──内心不安稳的感觉升起,压下这些感受脑袋快速计算现在该如何应付。
「是,又怎麽样?」他用没有破绽的声音跟表情回应女孩,争取时间判断如何逃脱,他挑选的位置成了限制他行动,还有地上的布莱雪小姐,他不能害她死在这个鬼地方。
「麻烦大哥哥快点跟我说你背后的组织是什麽吧,还有其他协助者是谁?这样父亲大人才会开心呢!」女孩已赶时间的口吻说着,好似这一切都是麻烦想打发掉的差事。
忍住晕眩感,纲吉轻笑,情况挺危机没错,可是终于钓到大鱼了,「女孩,妳是不是搞错一件事情?」
「嗯?」她没有上心,叉子一下一下戳弄着蛋糕,黏煳煳的奶油和草莓像极了被爆头的脑袋。
「现在妳有求于我,那立场应该是相反,我们。」纲吉指指他和她。
「佛瑞纳不喜欢求人,」女孩露出梦幻又空洞的眼神看着他三秒,然后大吼,「我比较喜欢命令人!」
她把蛋糕甩到桌下,餐盘发出巨大框啷声。
「你不愿意帮助我就算了,哼。」
女孩站了起来,「还有其实大哥哥不能动了吧?你不觉得空气一直甜甜的、香香的呢?」
不妙,扣着板机的手指已经僵硬,看来是早就中毒了。
「那麽,不送了唷,佛瑞纳杀掉小苍蝇父亲大人是不会生气的~」
随着女孩的回头,黑漆漆的枪口全数指向他,一阵枪声压过,在木製圆桌被打成蜂窝白烟和木削漫天遮地时,他看见布莱雪打昏两旁制服她的壮汉朝他冲过来。
「躲!」布莱雪大吼,往他方向奔过去。
天雷地火都发生在刹那间,他奋力移动他的手指第一次眨眼看见布莱雪帽子跟烟都掉了,第二次眨眼他被扑在地上,而她脸上都是血。
电光石火之间,布莱雪踢倒木桌挡下第一波枪击,再来她抱着四肢僵硬的纲吉倒在地下滚三圈躲掉多数枪弹。
「布莱雪小姐!」
「咳咳,少年你没事?」
「我叫纲吉,泽田纲吉!」
「你终于肯说你的名字?纲吉,呵,真是奇怪──咳!」
「……请休息一下吧,布莱雪小姐。」
强大的忿怒感让他站了起来,一簇晶亮火焰晶亮在额间燃起,泽田纲吉把原先握在手裡枪丢在一旁朝众人的枪口轻笑,「你们,做好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吗?」
「什麽?快朝他开枪!」
那火燄很不对劲,少年身轻如燕一纵身便跃到人群后方,壮烈如摩西分开红海,挥拳转身间,少年所到之处人群都倒下。
「快杀了他!」佛瑞纳高声尖叫,她的毒怎麽没用?火焰的颜色让她想到有不好的感觉,而那人怫然变色眼神犀利沉着,竟然让她感到……
害怕。
不由自主的她翻到厨柜后藏了起来,又是一阵枪声扫过,不过这次枪声结束的很早,从她躲起来的暗格望出,她带来的二十多个手下都被摆平,少年宛如浴血修罗,绽亮的眼神如高高在上的王者傲视蝼蚁。
「呜啊啊啊──」
「还想逃吗?」
有几个人丢下枪转身,少年手上火焰一闪瞬间移动到那些人面前,两三拳就让没有斗志的壮汉倒下。
明明只是身型矮小如同女人纤细的少年,却有这麽强大的气势和力量,澄黄色火燄有如王者冠冕,连铁锈都可以融化高温,拳舞挥动流畅轻巧外隐含了绝对暴力,就连躲在角落开枪偷袭,明枪暗箭四面八方的袭击他都一一接下。
不消五分钟,原本胜卷在握的情势完全被逆转,少年睥睨无法起身的众人,直至确定没有敌人,额上金火熄灭,少年恢復惨白面色跪倒在地上。
「……Byakuran──」
然后,出她意料之外,判定场上没有敌人的少年立及倒下不醒人事,彷若刚才脱序的行为只是要保护中太多枪的布莱雪。
「什麽吗,哈哈,」她狂笑着跳出来,「这样就没戏了?刚刚那麽威的模样最后还不是死在佛瑞纳的手上!」
她手上的叉子尖锐闪烁,高举后对准少年白色脖颈刺下,「哈哈哈哈哈──」
害怕果然是假的!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眼睛睁大发直,可爱的脸庞任由杀意佔满,就在叉子刚碰到少年的颈子鑽出一滴血珠时,她的手忽然不受控制的鬆开,左手臂的关节处冒出两个血洞。
「手怎麽坏了?是谁!」她厉声高喊,另一隻拿着叉子的手高举,又糟同样下场,喷血后便无法使唤。
「小女孩拿着那种东西很危险唷~」声音是令听着嫌恶的邪魅懒散,声线青翠宛若冽泉,明明尾音高扬却感受不到语气的温暖。
从角落出场的男人手上拿着少年丢弃的掌心枪,一手插在裤袋神情轻鬆朗逸,昏暗的灯光下使他全身诡异的白皙,「那孩子,可不是妳这种角色能碰的呢。」
无视于她,男人把昏迷的少年抱起离开。
直至男人消失在她的视线,她才发现她站不起来,男人的杀气让她颤慄到全身无法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