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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初绿新绽缀厚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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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让人激动的倒计时到了。钟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镁条冷火花,在大门口点着,夜里明灭着两簇火花四溅的祝福,引得对面住宿区的校卫队员小王和老陈也跑过来讨了几支。
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春节,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家明只知道,从七月份开始,就可以正式的赚钱替家里还债了。读了这许多年的书,拿到了学历,就象拿到一块敲门砖,能不能敲开另一个阶层的大门,从此摆脱农家子弟的身份?
过了十二点,钟情更显得困,上眼皮跟下眼皮一直打架,家明叫他在传达室里面的值班床上先睡,钟情直嚷着说不要不要,但不一会儿就趴在桌上打起了盹。
家明拍了他几下,应都没应。于是轻轻地拉着钟情起来,他也迷迷糊糊地站起身躺到了里面的床上。
家明替他盖上了被子,还将被角掖了掖。
收音机已经关掉,夜显得分外的静。家明觉得有点饿了,放了两只白薯在炉子里。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弥漫着一种甜甜的焦香。
里屋钟情咕哝了几声,悉悉索索地在翻身。
家明进去看看,钟情睡觉不老实,半只手露在了被子外头,于是小心替他放好。
钟情拉着家明的手贴近脸颊,低低地叫道:“东东。”
家明凝神细听,钟情又不出声了。他梦到谁了?脸这么烫。
过一会儿,钟情嘴里又断续地哼了出一些曲子。这个家明听清楚了,是《小白菜》:
小白菜呀,地里黄啊。。。。。。。。。
家明只知道钟情从北京来,其它的全是个谜。他的眼神中经常露出的迷惘是为了什么呢?他的额头上的疤又是怎么来的?
家明轻轻地抚摸着钟情额角的疤,对自己说:“以后,一定要照顾好你,不让你再有任何的烦恼!”
转念一想又哑然失笑。性情上钟情象个小弟弟,但在社会经验和经济观念及能力上,明显钟情要高出一大截。到底谁照顾谁?
第二天,钟情早早就醒了,而家明在八点下了班后,回到宿舍还蒙头大睡直到下午一点。
两人出去逛夫子庙。满大街喜气洋洋的人们,一派过年景象。家明多希望妈妈和妹妹也能来这里感受一下啊,但是没办法。总有天,会让她们也来感觉大都市的气氛的。
钟情象个小孩,看到路边的气球,风车,全买了下来,兴高采烈地拿在手上。家明看到他这么简单的快乐,也被感染到,将气球系在领子扭扣上,招摇过市。
在一个捏面人的摊点前,钟情停了下来。老人家熟练地捏出一个个人物及花鸟鱼虫,有西游记人物,有唐老鸭和米老鼠,还有一个京剧脸谱呢。
钟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孙悟空。那小猴子挑着一根金箍棒,手搭凉篷,神气活现地眺望远方,小虎皮裙特别调皮。
家明问:“孙。。。。孙。。。。孙悟空怎。。。怎么卖?”
老人家举起两只手指:“两块!”
家明细细地从怀里掏出几张毛票,数出两元给他。
钟情接过面人,笑嘻嘻地道:“谢谢你家明哥!”
家明却分明看到钟情的眼框红了。这个爱哭的孩子!
两人还买了一串红红的冰糖葫芦,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嘴上糊得都是,外面的糖脆而甜,里面的山楂绵而酸,真是一种美味。
这样的时刻,家明愿意再长些,再长些。
天色一直阴沉沉的,象要下雪的样子。果然,近晚时分,雪来了。
一开始细细的象玉屑,零落地撒着,渐渐地下大了,整个城市笼在一片飞絮之中。
满街的人都非常开心,许多人拿出手机给家人或者朋友打电话:“喂,快出来看雪啊,下雪了!”
赵家明和钟情手拉手,笑着,也非常高兴。有谁不喜欢下雪呢?
钟情说:“下雪狗欢喜!”
家明臭他:“那你也。。。。也是狗了?”
钟情挤挤眼:“是啊,我是狗弟你是狗哥!”
家明喜欢这种逗嘴。
雪越下越大,两人钻进路边的一家小吃店。正好那有一排对街的玻璃窗,要上两碗鸭血粉丝汤,两笼小笼包,可以一面吃,一面看雪。
雪下得越来越大,仿佛听到它们高兴地嚷着,互相挤着,象赶赴一场盛大的表演。在霓虹下,街灯下,它们优雅地舞着,旋转着刻划出不定的风的线条。屋顶上树梢上开始积起薄薄的雪。
两人呼哧呼哧地吃着,突然沉默下来。家明发现钟情陷入了深思,忧郁的神情,游离的眼神,象是想起了许久以前的往事,又象在刻骨地思念着一个人。
钟情经常有这样的表情。家明凭直觉感到,钟情一定有着非常丰富的故事,跟他单纯干净的外表不相符。
多希望能帮帮这位可爱的弟弟啊。但家明也知道,寂寞这种东西,是每个人都与生俱来的。有的人麻木,有的人清醒,有的人幸运,有的人不幸,但,不管意识到与否,它都存在,哪怕是恋爱中的人,寂寞也会悄悄地占据一角。
过了两天,钟情又拿了一份购销合同请家明翻译,同样家明也是毫不费力地拿出一份漂亮的译稿。钟情很高兴,跟家明说:“你这样的水平,一定可以找到非常好的位置。王总那边还缺人,不如哪天我给你引见引见吧!”
做外贸吗?赵家明非常矛盾。自己辛辛苦苦学了这么久的专业就丢掉了?
但三天后的金陵饭店之约,就将家明的顾虑打消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