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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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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燕阁位于中乾宫的最西边,却是个三宫交汇的地方,东西两面,以一面高墙为界,分别紧挨着景豫宫和嘉仪宫。
“请禀报太子殿下,颜冰雪求见。”
颜冰雪清楚得很,在别人眼中,他贵为太子妃,但在端昭眼中,他什么也不是。
“参见太子妃。”
两个守门的侍卫跪下行礼。其中一人道:“请娘娘稍等,容臣下回禀太子。”说完,便躬身退下,另一人仍然站于原地,矗然而立,目不斜视。
锦凤观之色变,看向颜冰雪,却见颜冰雪态然自若,毫不在意。
不一会儿,端昭竟亲自前来,见了颜冰雪,斥责一旁的侍卫,道:“太子妃欲见本宫还需通报么,真是榆木脑袋,不知变通。”
颜冰雪闻言,只是笑笑。
“冰雪见我有什么事?”端昭笑得温和,一面说,一面带着颜冰雪进了秋燕阁。
“你们在外候着。”颜冰雪闻言,并没立刻回答,只是交待锦凤和随身的宫女太监。
两人进了秋燕阁,颜冰雪边走边细细打量,发现这秋燕阁寂静得很,几乎没有什么侍卫把守,就连随侍的宫女和太监也不见踪迹。需知这宫中,皇室成员根据地位的高低,对随身的侍从数量,出行的仪仗和住所的编制都是有一定规矩的。自入宫以来,端昭也不止见过一次两次,哪一次不是前呼后拥,但唯独在这秋燕阁,端昭却显得特别的放松和自然。
这秋燕阁虽名为阁,其实是一个不小的院落,实际上,在这皇宫里,绝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阁楼。进了大门,像皇宫内的其它建筑一样,有院有堂,有厅有房,回廊曲径、幽园水榭、假山喷泉、清桥流水一样不少。
端昭引颜冰雪来到水榭之上。水榭四周原本遍植荷花,但此时已经是秋末冬初,荷蕖早已经枯败,水面上残枝横斜,很是萧条。
水榭中间,有一石桌,桌上摆着笔墨画纸,旁边一壶酒,摆着两个杯子,一支覆面朝上,杯中已空,显然是已经用过了。
“殿下好兴致。”颜冰雪笑道。
“别无聊奈,权作消谴。”端昭走到桌边坐下,拿起另一支杯了,斟满了酒,推到颜冰雪面前。
颜冰雪走到桌前,仔细瞧那画作,却见那画上画的正是眼这片池塘,只是那池塘之上,一片青翠、艳色袭人,竟是荷蕖绽放,如火如荼。
“这副画,可还入得了冰雪的眼?”端昭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看着颜冰雪,悠然小酌。
“殿下丹青妙手,冰雪自愧弗如。”
“只可惜有画无诗,总有缺憾。”端昭笑了,端详着那幅荷花图,“久闻颜家的颜冰雪文采风流、才思敏捷,不如为我这幅荷蕖图提诗一首如何?”
“太子既言,冰雪敢不从命?”
颜冰雪深深地看了端昭一眼,提起笔来,略略思索,在画卷的一角,轻轻提下一首咏荷的小诗:
微风摇紫叶,轻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绿,待我泛红光。
端昭盯着颜冰雪所提的诗看了半晌,却不置一词,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仍旧是默默地喝酒。
“殿下。”颜冰雪夺走端昭手中的酒杯,“就算殿下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我们这些无辜的人着想吗?”
“我并没有临幸任何一位嫔妃,日后你们可以凭此争取,或可幸免于难。”端昭抬头道:“你们尽可将责任推到我身上,我绝不会怪你们的。”
“殿下以为这样就可以推卸责任了吗?”颜冰雪摇摇头,也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若有意除去我们的家族,这样的籍口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我们进宫来,便和殿下的命运息息相关,一荣皆荣、一损俱损,到如今,我们能依靠的只有殿下,殿下若置之不理,我们又如何能逃得性命?”
“可是,我没有那个能力。”端昭低下头,眼睛盯着那副荷蕖图,表情是淡淡的遗憾。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成功。殿下若连试都不肯试一试,就更加没有成功的希望了。”
端昭闻言,仍然不吭一声。
“殿下,也许我这样急切,让你有些为难,只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埋没在这深宫之中,亦不甘心将平生所学付诸流水,但冰雪的不甘与殿下的不甘相比何其微小,颜冰雪想再次问一问殿下,殿下真的甘心吗?”
“你何必逼我?”端昭复叹了一口气。
“冰雪不敢逼殿下,冰雪只是肯求殿下,救一救我们的性命,救一救我们的族人。”
“可是,没有父皇的宠爱,没有外戚的支持,我很难行事。”端昭犹豫着,“孤掌难鸣,我身边也没有可靠的人为我谋划。”
“殿下若信得过颜冰雪,颜冰雪愿毛遂自荐为你谋划。”颜冰雪推桌下拜。
“你?”端昭微微一愣,疑惑道。
“冰雪自幼秉承家训,少小习文,虽不敢自夸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家国军政,却也略有猎涉,为殿下出谋划策,稍作帮协,冰雪自认还当得起。”颜冰雪言词凿凿,坚毅而郑重,“为了拯救家族,冰雪必定竭尽全力,虽万死而不怠。”
端昭似乎被颜冰雪郑重的表情所打动,终于道:“给我一点时间,容我想一想,你先起来。”
“冰雪敬侯殿下的答复。”颜冰雪仰首挺胸,纹丝不动。
“你……”端昭似乎有些动怒了,但看了看状似恭敬的跪拜在地的颜冰雪,却又发不出脾气来。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颜冰雪没有思毫动容。
“你不走,我走。”终于端昭受不住了,拂袖而去。
“殿下,没有多少时间了。”颜冰雪追着端昭的背影喊道。
端昭僵了僵,走得更快了。
颜冰雪站起来,望着端昭的背影,表情有些惆怅,看到桌上的酒壶和画,其实,若真的能这样悠然的赏画品酒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只是,他和端昭都没有这样的福气。
轻轻地坐到桌边,端起端昭给他斟的那杯酒看了很久,终于还是送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酒入愁肠,颜冰雪却笑了,原来那酒杯中盛的,竟不是酒,而是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