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厘米邂逅》阿蓉蓉

5、第五章

　　作为神社的主人，一目连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迎来新的信徒，因此神社冷清得厉害，但在早川绛的建议下，他开始在神社后面的寝居区域按照三人的喜好添置一些小东西，久而久之，这片原本有些荒凉的庭院如今因为草木的丰富和景趣的更迭而添了不少的生趣。

　　至于荒，每次虽然都对早川绛的品味挑三拣四，但最后闷不做声添置得最多的反倒是他，而且远行后带回来的大多都是早川绛喜欢的东西。

　　“荒酱其实很温柔细心呢……”早川绛趁着话题主人公不在现场，便笑得像一只调皮而狡猾的小猫咪似的悄悄凑近了身后的一目连。

　　一目连看着早川绛把玩着荒出行归来“顺道”带回的伴手礼，小姑娘一脸欣喜地抱着只比自己略小一点的木雕狗。为了不让她因为控制不住力道而磕着自己，一目连还不得不在一旁左右捧着早川绛，右手捧着小木雕。

　　客观来说，木雕并不算精致，用料是人类城镇最常见的木材，只是雕刻之前特意用多种花果熏泡晾晒，因此远远地就可以闻到木雕携带的甜香。刀工也不算精妙，但是线条流畅自如，转角处被处理得圆润光滑，就连最后的形体也被细心打磨到细腻圆滑的程度，因此这个不起眼的小狗也看起来憨态可掬。

　　这是人类父母常常给孩子做的玩具，因此市集上也会有不少的摊贩买这个小玩意儿。然而对于一个不愿与人类有任何接触的妖，没有必要的话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小礼物特意跑去的，更不要说是对人类深恶痛绝的荒。

　　妖界固然有集市，但是售卖的大多是类似于骨雕等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些或许很讨妖怪的喜欢，但对于早川绛这个半路出家的假妖怪来说，暗黑系的手作品是完全不能引起她的兴趣的。所以，荒所谓的“顺路”实际上是特意去人类聚集的地方挑选的。

　　想到这一层，早川绛顿时对这个木雕喜爱更甚。

　　“连酱，我们来给它取个名字吧？”早川绛眨巴着亮晶晶的双眼望着一目连。

　　“取名字？”一目连顿了顿，然后有些苦恼地笑了笑，“我可不是起名字的好手，或许你可以问一下荒的意见。”

　　“什么意见？”荒来得很巧，远远地便听到一目连提及自己，他一面微微低头整理着已经很完美的衣领，一面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开口询问。

　　“我们打算给小狗取一个名字，所以想问问荒酱的意见。”早川绛扬起一只小嫩手像一个跃跃欲试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荒酱’这个肉麻的名字。”荒一脸抗拒地对早川绛擅自起的名字表达出自己的不满，“还有，一块木头干嘛还要取一个名字？”

　　“哼……”早川绛故意转过头不看他，而是自顾自地把木雕拥在怀里磨蹭，然后开始自言自语，“我们不理那个坏人，来来来姐姐给你取个名字……唔……叫什么好呢？”早川绛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故作玄虚地扫了一眼荒，然后状似灵感突至一般合掌说道：

　　“既然某人不喜欢‘荒酱’这个称呼，不如就让给你吧？好不好，荒酱？”还没等荒有所表示，早川绛已经板上钉钉一般对着小木雕“荒酱荒酱”地叫个不停。

　　“你……”荒因为羞恼皱起了挺逸的眉头，他像是恨急了想要打早川绛一般伸出手，然后半途力道不断减轻，速度也迅速减慢，等干燥的大手接触到早川绛时，所有的反对都已经软化成一个不轻不重的弹指，从后方将小姑娘弹得向前打了个趔趄。

　　“咿呀！连酱！这个不想叫荒酱的荒酱居然敢欺负我！”早川绛一副抓到同学做坏事的表情指着罪魁祸首一脸的义愤填膺。

　　“你这个小家伙居然还敢告状？”荒威胁一般挑了挑眉，语气愈发不善起来。

　　“哈哈哈……”一目连看着两人如同稚儿一般拌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看着目光所及不知不觉种满了花草的庭院，添置了几尾鱼苗的池塘，蝴蝶栖息的圆石，还有走廊边沿挂着的一小串风铃，只觉得这种日子简直美好得连神宫也不可及。

　　不，或许，神宫带给他的也只是拥有神格时的孤独。也许当初就是因为看到人类身上还有温暖存在着，他才会如此义无反顾地为了解救信徒失去神格甚至是一只眼睛吧。

　　最后，早川绛的新宠木雕并没能如愿用上“荒酱”这个名字，而是被恼羞成怒的荒板上钉钉地称为“小绛”——如果不是因为早川绛的极力解救，或许就得叫“小笨狗”了。

　　“哎……真是没有妖权了。”是夜，早川绛抱着“小绛”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在一目连的安慰下慢吞吞地钻进了属于自己的小被褥。

　　“晚安，连酱……”早川绛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有些迷糊地对一目连道了一声晚安。

　　“晚安。”一目连轻轻地隔着被子拍着早川绛，轻柔的力道让小姑娘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这样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春天的绿意还剩一个尾巴的时候，一个浑身带着细小伤痕的妖怪出现在了神社的门口。

　　“一目连大人！森之乡需要你和荒大人的帮助！”一个娇小可爱的兔精坐在体型巨大的绿蛙身上，圆润如苹果的脸蛋因为伤口的疼痛有些惨白，就连往日精神抖擞的耳朵也耷拉下来。

　　“山兔？”一目连刚打开们就看到因为失去力气差点跌落在地的小兔妖，他连忙将她一把捞起，而藏在一目连衣襟处的早川绛也跟着跳了出来。“我们快进去吧连酱，”早川绛看着山兔因为疼痛，哪怕处于昏迷状态也不时皱眉头，不由得向一目连催促着。

　　随着生活步入正轨，早川绛开始在一目连的引导下试着修炼起自己的妖力，也许是因为本体是八尺琼勾玉，这个传说中可以祈福避祸，福泽万物的至宝，早川绛渐渐发现自己拥有可以治疗伤处施加好运的能力。

　　这一边早川绛正给山兔治疗，而另一边一目连已经开始向魔蛙询问起森之乡的详细情况。

　　“黑夜山的络新妇因为追随者越来越多，她又开始打上了森之乡的主意，趁着这次大天狗大人出远门便率领众多部下来袭击我们。”说着魔蛙忍不住原地气愤地跳了跳，庞大的身躯让地面似乎也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剧烈的动作又牵扯到了他的伤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巨大的圆眼睛都皱了起来。魔蛙在看到山兔因为早川绛的治疗快要痊愈，不禁对这体型迷你面容可爱的小家伙印象又好了几分：“谢谢你啦绛，等这次络新妇的事情解决了我和山兔带你去森之乡那里好好游玩一番。”

　　一想到森之乡，魔蛙不小心跑偏的思绪又被迅速拉了回来：“镰鼬因为速度很快被派去给远在荒川作客的大天狗大人报信了，我和山兔也被派来搬救兵。因为离森之乡最近的强大妖怪就只有你和荒大人了，所以我们恳请两位大人前来援助森之乡。”想到出发前原本热闹美好的森之乡因为络新妇的突袭变成满目疮痍，魔蛙不禁流出了一滴巨大的眼泪，眼泪顺着魔蛙的嘴巴流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了“啪嗒”的一声。

　　“笨蛙不要哭啦，痛痛飞走！”不知何时逐渐转醒的山兔缓缓转过头看着不远处暗自垂泪的魔蛙。听到山兔的安慰，魔蛙一面因为惊喜而笑意顿生，一面心忧森之乡面容还残留着愁苦，两种神色碰撞在魔蛙的脸上形成一种古怪的表情。

　　魔蛙看到山兔醒了，顿时飞快地跳了过来，因为收势不及还把中途的石桌撞得移了位：“你醒啦！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已经痊愈啦笨蛋魔蛙！多亏了这个小妹妹我才能这么快好起来！”恢复元气的山兔一脸崇拜地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早川绛。

　　早川·小妹妹·绛看了看山兔不过几岁孩童的面容，又看着自己玩偶一般的小身体，有些悲哀地叹了口气。

　　心里住着一个小姐姐，身体还是一个小娃娃，妖生如此艰难。

　　连续治疗好山兔和魔蛙之后，早川绛明显觉得妖力一下子稀薄了不少，好在借着八尺琼勾玉的好底子，早川绛的妖力恢复的也比真正的小妖怪快上不少。她有些疲惫地趴在一目连胸口休息着，一面听着在场的几人商量起等会援助森之乡的安排，一面等待着妖力的回复。

　　“你也去的话，那这个小麻烦怎么办？”荒一脸不赞同地指了指早川绛。如果一目连和荒都去救援，那么独自留在神社的早川绛很容易遇到危险，这里距离森之乡可以说是很近的，万一有妖怪逃过来很有可能为了恢复妖力做出闯进神社的事情。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早川绛扒在一目连的衣襟处不容拒绝地板上钉钉道：“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可以躲在连酱的怀里，必要的时候还能帮忙治疗一下伤员。”

　　“就你那小胳膊……”荒依旧尝试着反驳，却被早川绛义正言辞地打断了：“我们是家人不是吗？”早川绛看着怔愣着的荒，目光坚定地继续道，“森之乡的大家为了家园奋起反抗，我们不也是一家人吗？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没有我留在这里不去帮忙的道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再不行还有连酱和你护着。”

　　荒看着早川绛明亮的眼睛，脸突然红了一下然后又强自镇定下来，他很久都没有说话，等魔蛙因为突如其来的安静有些焦急的时候，这才慢吞吞地憋出了一句：“……谁和你是一家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