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清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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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清醒
一月后，夜，景宛一直坐在桌边读书，胭脂来催了几次也不肯休息，景安和熠儿早已经睡下，夜越来越黑，慢慢地，已是有光亮了，太阳在黑暗中撕破了一角，慢慢地将光明晕染过去，直至天明。此时看了一夜书的景宛终于放下书卷，活动了一下颈肩，问道：“胭脂，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寅时三刻了。”
“收拾一下，梳妆吧。”
“娘娘不休息一下了吗？”
“不必了，准备吧。”
“是。”胭脂到外面一吩咐，一排宫女鱼贯而入，伺候皇后梳妆洗漱。
卯时过半，景宛端坐在凤栖宫大殿正座上，一众嫔妃也端坐下首，花青点过之侯道：“启禀皇后娘娘，叶贵人抱病，未曾前来，戚良使无故未至，其余小主皆到。”
“叶贵人至今仍旧不能适应长安气候吗？”景宛问道。
“皇后娘娘，叶贵人家在海南那边，气候湿热，一年四季都是一个样子，哪里像咱们长安，四季分明，这叶贵人啊，刚来前儿还好，这入秋了，就抵不住寒冷了，现在才刚到中秋，叶贵人就将棉被盖上了。”说话的是聂容华，她笑起来爽朗随性，景宛很是喜欢，聂荣华也常来凤栖宫与景宛说说话，近日里她的风头正盛，屡得皇上恩宠，却没有恃宠而骄，反倒是跟景宛愈发亲近。
“聂姐姐出身将门，身体本就健壮，哪里是咱们这些小家女儿能比得上的！听说聂姐姐在闺阁之时，寒冬腊月都只盖单被，着单衣，晨起练功，寒暑不误呢！”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此人是平民之女曾易梅，被封为正七品良使，相貌虽美却风尘气甚浓，近日的皇上召见几次，据说要晋升保林，风头正盛。
“谁是你姐姐，奉承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聂荣华也是你可以随意称之为姐姐的？”一阵刻薄的讽刺适时的响起，景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望去，正是均州知府之女许映秋，被封为正六品顺常。她与聂真一性格颇为相似，率真随性，有言即言，向来不喜欢小门小户小家子气的人，她与曾良使同住仪砷宫，知道曾良使出身寒门，过分节俭，十分不喜，再加上对曾良使面上卑微奉承，背地里辱骂宫女的行为颇为瞧不起，此时说话也毫不留情面。
“是奴婢之过，臣妾一心只想着能与各位娘娘交好，不曾想令各位娘娘心下不悦，是奴婢之错，还望娘娘饶恕！”曾良使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扑跪在地上，颇为夸张地哭了起来，变故太快，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别在这儿装可怜，别人不知你当我也不知吗？你骂你宫中婢女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少在这里假惺惺！”许映秋心中的不满一下子发泄出来，对着曾良使毫不留情。
“娘娘！奴婢知错，万事皆是奴婢的错，娘娘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曾良使听了许映秋的话哭得更加伤心，一边哭还一边赔礼，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
“好了！吵什么吵！”景宛沉着脸喝到，“曾良使，你既然已经被封为良使，就不要再一口一个奴婢，你也算是皇妃，皇家的颜面岂是你想不顾就不顾的？许顺常，有什么不满也不能如此刻薄，给大家都留点颜面，日后仍是要见的！还有，”景宛的脸色突然凝重起来，“要本宫再给你们温习一遍宫规吗？什么人能够被称为娘娘？曾良使，入宫前你的教习姑姑没教过你吗？”
“臣妾知错，皇后娘娘恕罪！”曾良使偷鸡不成蚀把米，此刻更是吓得不敢抬头，只是自顾自地磕头。
“将宫规抄写十遍，在宫里反省，不抄完不得出仪砷宫一步！”眼神转向许映秋，景宛继续道，“许顺常，口无遮拦，言语不当，心绪不宁，抄佛经一份，以后要引以为戒。”
“臣妾领罚，谢皇后娘娘教诲。”
“方才说起，戚良使怎么也没来？也没有来告假的吗？甄贵人，你与戚良使同住朝馨宫，可知是怎么回事？”景宛问道。
“回皇后娘娘，昨日傍晚戚良使还曾到臣妾宫中一叙，未见异常，今晨未曾见到，不知是怎么回事。”甄贵人言行小心回道。
“花青，一会儿你去朝馨宫看看怎么回事。”
“是，奴婢遵旨。”
“好了，一早上就不得安宁，回去吧，本宫乏了。”景宛捏了捏昏沉的额头，疲惫道。
众人见皇后娘娘神色倦怠，都不敢久留，都各自回宫去了。不多时，花青从朝馨宫回来，说戚良使夜里感染了风寒，此刻正昏睡着，宫里的宫女内侍也忘记要来报备之事，已经罚过了，暂且不谈。
晨省结束后，景宛疲惫地回到寝殿，心下颇为烦闷，胭脂默默地跟在身后，暗自琢磨着什么。景宛偶然一回头，正看到胭脂纠结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娘娘，奴婢有一些猜测，虽是陈年旧话，但实在是憋不住了，想和娘娘言明。”胭脂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下子跪到地上，说道。
“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起来，慢慢说。”景宛扶起胭脂，有点不知何如。
“娘娘，您嫁给皇上已经有快三年了，而奴婢，差不多有两年都是在不安中度过的！”胭脂站起身来，说着，眼中慢慢蓄起了泪水。
“娘娘，当局者迷，您爱皇上，所以这些年皇上说的，做的，您都无条件信任他，甚至有些时候是盲目的。可是奴婢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皇上，他对您，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胭脂狠下心来，戳破了这个谎言的大网，露出来的是鲜血淋淋。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景宛仿佛有些恍惚。
“奴婢今日看到聂荣华，正得圣宠，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起娘娘您与皇上，心中一时难耐，再不想娘娘沉浸其中，所以，奴婢斗胆！”胭脂的脸上满满的泪水，痛心之情溢于言表。
“好，你说，我听着。”景宛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神情开始趋向于冷静。
“娘娘，您可记得您与皇上刚刚大婚的时候，皇上事如何宠爱您的吗？那时候皇上还是王爷，极尽所能来讨您的喜欢，送您的玉簪，给您做的玉兰花点心，为了您的病，查遍古籍，为您建造永沁亭，甚至为了讨您开心陪小公子爬树！这些您都记得吧！”景宛点点头，仿佛曾经的恩爱往事历历在目，“可是娘娘，你再想想，自从您怀上太子，皇上对您又是怎样呢？从前时日日相伴，可自从您怀孕，皇上就以要事缠身为由三五日才来您房中一次，您孕吐最严重之时，皇上更是整整一个月一面都没有来见您！这些您可都记得！”
景宛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胭脂所说，正是当时所发生之事，曾经她也埋怨过，但一想到慕容宸箵所做之事是早已达成过协议的，并且自己也知晓，就未做过多猜想，可胭脂此时提起，无疑是让之前怀疑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
“娘娘，您仔细想一想，自从太子殿下出生以来，皇上为什么一次都不肯抱？每次您想让皇上与太子殿下亲近，皇上都有一种不情愿，甚至是难过的情绪在里面，相信娘娘也不是毫无察觉，按理说，哪有父亲不疼儿子的？”
“等一等，先不要说了！”景宛强制打断胭脂的话，提起此处，父母双亲与兄长的离世便再一次刺痛景宛的心——那是她此生无法愈合的痛楚，再提到熠儿，她的孩子，心中更是痛到无以复加。此刻的她面如纸色，坐在榻上思绪纷乱，仿佛魂魄已经游荡天外，抖动的嘴唇昭示着她此刻心中强忍着的情感已经濒临爆发。胭脂看着他此时的神情，亦是不敢说话，一时之间噤了声。
此时，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孩子的欢笑声，是景安！景宛失神地转过头去往窗外看，景安正坐在树干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看着下面焦急的内侍和宫女得意地笑着。
有多久没看到景安这样无忧无虑的笑了？自从家中突生变故，景安仿佛一时之间长大了，不再似童年时候活泼，最爱的爬树也不常爬了，整日里只是读书写字，甚少露出笑容。搬到宫里来之后，有自己和熠儿的陪伴已经恢复大半，此时见到景安的笑，景宛的心中却是透骨的寒——家中变故，罪魁祸首是谁！慕容宸箵！是他！这个人的城府有多深景宛不得而知，只是能够从自己兄长手中夺刀江山，绝不是轻而易举的，定是一番文武之间的血雨腥风，慕容宸箵能在江上之战中夺得胜利，其手段也是可见一斑。这时候的景宛有些懊恼，为什么如此明显的事情自己总是看不明白？爱，真的让人迷了眼睛，蒙了心智。
缓缓走出宫殿，来到景安所在的树下，景宛定定地抬头看。景安见她来，想从树上下来，正要动，却见景宛一个旋身，轻而易举地坐在了树枝上。树下的内侍宫女和树上的景安都大吃一惊，虽然都知道皇后娘娘有武艺傍身，却也不知道能如此轻巧地上到几丈高的树上！
“大姐姐，你好厉害啊！这么高的树，连我都爬了好一会儿呢，你就这么一转就上来啦！你好厉害啊！能不能也教教我啊！”景安兴奋地说道，眼中满是崇拜之情。
“小安乖，姐姐有件事情想问你，你如实和姐姐说好不好？
“嗯！好！”景安听话地点了点头。
“小安，你也长大了，如今书读得不错，姐姐很欣慰，但是姐姐想让小安更加优秀，更加完美，所以姐姐想让小安去学习武艺，怎么样？”
“好！大姐姐，小安想学武！小安也想像大姐姐一样厉害！”
“姐姐的师父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小安想不想去和他学武？”
“想！小安见过谢师父的，小安很喜欢他！”
“那好，过几日，姐姐就把你送到雪窟山上去和谢师父学习，好不好？”
“好是好，但是小安也想和大姐姐在一起。”景安的神情出现了一丝犹豫。
“小安乖，姐姐也是在雪窟山上面长大的，那里有很多姐姐的回忆，这些都让谢师父来告诉你好不好？谢师父是姐姐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有他在，就像姐姐在你身边一样！”
“那好吧！小安会努力学习，像姐姐一样厉害的！”景安重重地点了点头，心情无比雀跃。
同景安在树上玩了一会儿，景宛的心情也调整了许多，她回到殿中，坐在榻上一动不动，脑中飞快地旋转，仔细回忆了与慕容宸箵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寻出其中的破绽之处，前后思索，竟也理出了些许头绪。
次日一早，崔连来传旨，说皇上明日要微服出巡，两日便归，让皇后娘娘准备行李，并调出两队凤栖宫守卫保护皇上，还特意嘱咐由夏侯婧娥陪同前往。
景宛听了，谈不上悲喜，只是按照礼制替皇上准备着。胭脂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昨夜景宛所想到的事情足以让景宛不顾一切做些手脚，但她竟规规矩矩地，没有做出任何冲动的事情来，倒让胭脂心中一直疑惑着，提吊着。
第二日皇上一行刚刚离开皇宫，景宛就让手下人送信给师父谢白原，将景安托付给师父教导，还让手下人去查慕容宸箵以及他手下的飘零阁。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