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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   翼望山北,贶水之底。
      一人披着蓝白色衣袍,周身蓝光萦回环绕,他面前卧着一正熟睡的蛟。蛟身长五丈有余,蛟腹白色蛟角赤红,玄色鳞甲,甲上暗金色铭文若明若暗,透着磐石之势。
      蛟睁开青色双瞳,深邃幽远的瞳色透着亘古的气息,更混杂着几分邪意。“千年了,这灵力的气息吾竟有些模糊了。你,是第二个扰我清休的人族!”蛟双瞳的青芒乍起,凝视着眼前小小的人族。
      “喔?第一个被你如何了?”蓝白袍者轻蔑一笑。
      “有意思,着实有趣!”贶水之底回响着蛟的笑声,非正非邪,激荡起水面翻涌。“敢与吾如此说话者,你却是第一个,你比他更有趣。”蛟合上双瞳卧着抛出一句“走吧,吾不愿杀有趣之人”。
      “不自量力!”蓝白袍者挥动衣袖,负手而立,闲散般念着咒诀,幽蓝阵法应运而生,自蛟的上方缓缓落下。细察此阵,光晕绵软无力不具任何威压,似是一个淡蓝的光圈自上而下渐渐下降,阵法越往下蓝光越淡,直至阵触地时,蓝光已寥寥无几。
      “哈,哈哈。”卧地的蛟闭着双瞳调侃道,“回去好好练练,这阵法能禁住何物?哈哈……”
      “不能禁锢什么,此阵只禁锢一蛟足以。”蓝白袍者踱步在蛟的跟前。
      “今日还能舒舒筋骨,倒是要谢谢你这人族。”
      话落当儿,蓝白袍者手持一柄青铜剑傲立在前,斗篷中的那双眼眸澄澈而沉着,更带着睥睨之色。
      “不可轻敌,人族。”蛟又是一笑,起身之际微感阵法禁锢之意陡生,然只是一瞬,蛟早已挣脱。
      蓝白袍者剑诀已成,应声腾空。青铜剑尖忽现直径一尺的赤色光芒,剑尖点破贶水水面,波纹荡开连绵不绝拍激两岸。而后,剑尖猛一回转直坠急下,蓝晕赤芒之色交织。那刻人剑似成一体,流星之势般落向蛟首,其速之快避无可避。
      那蛟仰天长啸迎头而上!
      剑尖、蛟相碰之时,水中暗流翻涌直至贶水源头的翼望山。蛟急速回首侧身游过剑尖,破水而出,在上空盘旋数圈后,贶水方得往常之平静。贶水之底,蓝白袍者的青铜剑整个剑身已没入河底之中,竟无法拔出。蛟纵身入了贶水,游至蓝白袍者跟前,蛟爪握着剑柄,随性一拔,剑柄剑身“嘣”声断裂。蛟躺卧一旁,对那人族道:“你阵法蕴含水行之道,可困半数之上生灵。不错,不错。你剑法重形略意,威力不足。今日,舒展了筋骨很是心悦,吾便同千年前一样,满足你一愿望。”
      “贶水之滨有珉数颗,可否全赠予我。”
      “此物与你人族而言用途颇大,与我却无甚用处,拿去吧。下次扰我清休,死!”话落,蛟又似睡着了。

      翼望山顶,风初定松柏寂,树上的雪也静了。清白皎月的光铺落,被那积雪一一弹回,山顶的亮却添了几分。北面山下的小堆篝火旁,公孙朔、云林和安安环绕而坐。高五丈有余的树木生在他们四周,树上叶已落尽,但无半点积雪,独见或长条线形的蒴果或一簇簇尖锥朝上的大果,生于其上。二女裹着羊毛裘衣,坐靠树干旁睡着了。公孙朔靠在树旁,望着这黑夜里的微小火光,看那焰头一起一伏。不久困意乃生,他下颌抵着左膝,呼吸渐渐平缓,碎碎念着不知是什么。
      翌日清晨。
      冬日的山雾聚而浓,寻光漂升依山浮动。林间曦光缕缕,曦光内混着点点浮动的雾气,淡了光的色融了光的温,这曦光已然只剩唤醒人的伎俩。公孙朔抬首眺望着光影树枝交错的天空,无风无云,无望无际,独一旭日。
      云林醒来后,觉手臂、脖颈处隐隐作痒,她掀起衣袖,抬手置于晨光下。定睛一看,红肿的手臂上满布细小成片的红色斑疹,云林起身不住后退,半痴半呆地瞠目看着。她生硬转身背对火堆旁的二人,颤抖的手指缓缓拂过脖颈,竟同手臂上的斑疹一般无二!云林匆忙从包袱内取出绿巾,包裹爬满斑疹的脖颈,复又戴上裘衣衣帽,只露出大半愈加煞白的脸。
      “你脸色很不好。”公孙朔问道。云林静静靠在树干旁,一言不发亦未听到公孙朔的话。
      “云林?”公孙朔面色担忧,欲上前再问。
      云林突然大喊:“别过来!”
      公孙朔立即停下脚步,心中异常困惑,他从未见过云林这般模样。公孙朔剑眉紧皱观察着云林,见她呆靠树干,怀抱的双手竟轻微抖动。公孙朔再欲上前时,云林伸掌示意他停下,又立刻缩回袖内。仅一刹,公孙朔见到云林手腕几处红斑。
      “咦?”安安打着哈声迷糊地看着二人,“你们两个怎么了?”
      “云林她……”未等公孙朔说出,云林抢先一句,速速一答:“昨天太冷,我有点不舒服,无什么大碍。”
      “你的手……?”
      公孙朔未说完,云林合紧衣襟厉声丢出二字“无事”!公孙朔亦未再多言什么,反是安安接着又问:“云林,你哪不舒服要说出来啊。”
      “我!”云林猛地吸口清晨山间的空气,话音方平复如寻常,“无碍。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吧。”
      公孙朔心知云林不肯多言,故动身收拾去了,独留下安安百思不解,她不明云林刚才为何恐公孙上前寻问,似又惧在此地停留。安安想不明白,早饭都没吃,便要起身赶路吗?
      离开时,安安依依不舍地望着树上垂悬的长条荚果,费力拉回渴望的目光,自顾叹声:“不知道能不能吃,唉!”又望了两眼后,催动御风诀跟了上去。
      三人飞至贶水上空,听得怪声自水底发出,瞬间水面激荡涟漪顿起。那怪声比牛鸣阔且朗,较龙吟低而邪。三人还未离开贶水上空时,水面突然喷出巨大水柱,直逼三人而去。
      “小心!”公孙朔首当其冲,催动术法柔水月镜,水墙陡生,硬生生抵住水柱的冲击,片刻后尽显破裂之势。二女当即齐发术法,水墙方得以稳固。水柱威势不减反增,大小数倍于开始之状貌。“不好!”公孙朔大惊,转瞬他脑中浮出一个念头,“以凝冰诀用于水柱上,或能将它封冻!”“好!”三人齐运术法,水柱冲击之势渐渐衰减,最终结成冰柱。顷刻,冰柱迸裂,碎冰如圈状散开。水柱危机已解,三人皆松了口气。他们催动御风诀离开之际,四散碎冰倏地朝三人围聚而来,势如破竹挡者披靡,术法尚未催动冰晶早已来袭。冰晶在距三人一丈之远的霎时骤停,电光火石间冰晶化为水珠,珠聚成水笼。三人已然被困,眼前一黑,倒在笼内。
      “林儿,你醒啦。”温润的男声滑入耳中。
      云林慌忙的一推,正告他:“别碰我!”倏地,她内心一悸,眸光徐徐上移,但见玄色下裙浅灰襦衣,面容和她即将忘却的一样,是他!半月前只字未留,离她而去之人,姜宇!
      “已为你抹上药了。还痒吗?还疼吗?”又是轻柔地连问。
      云林掀起衣袖,见手臂斑疹上附着一层清液,脖颈处已不作痒了。云林盯看姜宇许久,眸中尽是愤与怒、怨与悔。上苍偏偏开玩笑的在云林本要忘记他时,让他出现,如此巧合地救了自己。云林“呵哈”自嘲两声,笑看着。
      “怎么了,林儿?”
      她只是笑着,莫不做声。
      姜宇又唤了声:“林儿?”
      “无事。”云林啮着下唇,良久才说出那三字,“你……走吧!”
      “林儿,是不是我哪做错了。你为何要赶我走?”
      “与你无关。”
      “你究竟遇到了什么,和我说呀!林儿!”姜宇眸中噙着泪,喑哑一问。
      云林眸光定在姜宇全身,心存疑虑四顾这熟悉的木屋,屋内的一切如往昔,窗外透进的阳光似乎都未曾变过。这是奶奶、爹爹和她的家?!云林走到院中,依稀记得那栅栏下系着的野雉,记得自己围着院子跑过的路线。一切都未变过,但仅仅存在她脑海的记忆里。
      “林儿,你染的漆毒未完全退去,不宜在外停留。回屋吧。”
      “我为何回到了村中,躺在自己的床上?”
      “嗯?”姜宇不明其意,“你不在自己家中还能在哪?”
      “我不在自己家中又能去哪呢?”云林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的村落,还是那个山杏如云似霞的春日,真的很美。云林转身呵斥:“你不是他,你是何人?”
      “林儿,此话何意?”
      云林催动凝冰诀,左掌湛蓝冰弓聚成,弓弦寒意凛凛,登时满弦飞箭,箭尖径直飞向姜宇。冰箭穿其胸而过,箭头没入墙中,箭羽上并无丁点血迹!
      “姜宇”仰天一笑:“有趣!”全身随着话音逐渐消散。云林搭箭拉弓,静心听辨四周声响。仅一瞬,她已置身于林间。
      突然,自上空传来一个声音:“欲离此地,以箭毁林。”
      “妖灵别鬼鬼祟祟的,出来!”云林紧握寒弓,四顾窥视,未寻得半点踪影。上空再次传来声音——欲离此地,以箭毁林。“呼呼”两声,两支冰箭相继离弦,朝天空飞去不见踪迹。云林冷眼静观周身方位,林子里万籁无声,大地风不动天际云不游。她回想起那怪声,或可依声所言。她引箭张弦,满弓射去,湛蓝箭羽飞速自旋,箭尖赤芒离弓即生,箭体携呼啸声贯林而过,两旁树木皆尽倒下。“嘣”的一声,冰箭飞至“尽头”,碎裂了!“尽头”处,裂纹从箭孔四散开来,风声、水流声从孔中传出。云林暗暗庆幸,她找到了出去的方法。“嗖嗖嗖”三箭齐发,“尽头”全然崩碎,她仍在贶水水畔。她左侧突兀立着一面水晶壁垒。
      安安此刻仍陷于困境,自己浑然不觉。林间石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飘香四溢——尺长青鱼一条红烧一条清蒸,红烧味足,清蒸鱼鲜;浓香野雉佐淡香山菇,唇齿间充溢一浓一淡的餍足;雪霞羹,芙蓉花红豆腐嫩白,红白交错如雪霁之霞,色味极佳;碎金饭颗颗外黄内白,配以鸡丁、冬菇、冬笋,色香皆备……安安只恨肚子太小,装不下这满桌美食。
      饱腹后,安安才记起是独自一人处这林间,公孙朔、云林皆不见了。她自责地看眼满桌的食物,庆幸自己肚子小还给二人留了一些。安安在林间喊着二人的名字,静悄的林间似乎只她一人。安安腾空飞起,砰地一声后脑勺敲到了某物。安安提手摸去,她好像到了“苍穹”的顶端。安安摸着脑勺,缓缓降落,坐在石桌旁右掌抵着脸颊,静坐沉思中。她回忆起三人飞过贶水时,被困在水笼中,此刻怎会出现在林间,又恰好有如此多的美食?可吃过食物后,她未出现什么异状或是不适。若食物为真,那天穹低到自己可以摸到,岂不十分诡异。何况这天穹和往常时大不相同,天空并无半点云朵浮动,天蓝的寂悄而死沉。安安不解之际,三声巨石破冰湖面的声响自她身后响起,细细听去其间还杂着刺透空气的声音。
      “安安,快出来!”
      周安安向身后望去,数丈外的树林处有一窟窿,云林正朝着自己大喊。安安不及多想,疾速飞去。
      二人并肩站在河畔,安安偷瞄数眼后又细细打量一番,眼前的云林脖颈围着绿巾,披着裘衣,穿着分开时的玄色复襦裙,手握寒弓,安安方定下心来。她抱着云林的脖颈,后怕着小声道:“云林,真的是你啊!”
      “别碰我!”云林奋力推开安安,站离安安足足三尺之外。
      “为什么不能碰你?”
      “因为”云林将绿巾解下,“我中毒了!”
      “中毒?”
      “不错。我脖颈上的斑疹还有手臂上……”云林掀起衣袖时,茫然不解地盯着斑疹全无的手臂,一时不知所措。她以指轻点脖颈,发觉斑疹全无!
      看着云林怪异的神情,安安不禁后退几步问道:“云林?”
      “我脖颈上没斑疹?”
      “没有。”
      “莫非在幻境中治好了?”云林喃喃自语。
      “你没事吧?”
      “我不明白,难道我中的毒已经解了?”云林提臂置于眼前,臂上的斑疹的确消失不见了。云林又道:“谨慎起见,这几日和我保持距离为好。”
      “好吧。”安安朝云林迈了数步,问道:“你知道公孙在哪吗?”
      “正要去寻。”
      “去哪找他呢?”安安唇角轻动,心切念着:你在哪,公孙?

      贶水深底水草从生,茂密之处突兀矗立十二根石柱,前后左右各三,其上支起一十丈见方的青石,恍如水中宫殿,殿内一蛟一人。
      公孙朔平躺在蛟旁,安静地睡着,玄蛟青色双瞳的目光定在他身上,端详良久。蛟身形缓缓缩小,最后竟化作身披玄甲的人形样貌,墨黑鳞甲上暗金铭文隐约浮现。赤色蛟角耸立额前,羽玉双眉下的锐利双眸,似正非邪亦哭亦笑。俊秀脸庞上尽是岁月沧桑,和那分外明显的两道剑伤。那蛟以掌覆在公孙朔胸前,一股暗金色灵力自公孙朔体内熠熠流出,灵力之色与铭文之色如出一辙。转瞬的千年在蛟的脑中倒过,蛟闭目呢喃:“他,是你的后人。”
      忽然,公孙朔右臂一回,持冰剑突刺蛟的小腹,剑尖触及鳞甲那刻竟难再寸进。那蛟收回心神,转身背对着公孙朔,仰面远眺水面之上的苍穹。远远观去,遗世独立的身形蕴藏飒爽之姿,如战场上的女将!
      公孙朔持剑蓄势,眸中只剩眼前之人。那人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与公孙朔四目相对。霎时间,那人的目光让公孙朔为之一战,不寒而栗之感遍袭公孙朔全身,两颊冷汗惊现,滑落在他持剑的手臂上。仅那一瞬后,那人的目光却格外平易可亲,似亲人一样。“此处是贶水深底,这石殿便是我的住处,外人无法入内,你在这很安全。你先祖轩……”那人神情痴醉暂息,“你先祖轩辕,他,是我大哥。”
      先祖轩辕?公孙朔从未听家人和他提起。但无论先祖何名,万不可被妖灵胡乱认作兄长,辱没先祖。他挺剑直指纵身飞去:“胡言乱语侮我先祖!”
      女子也不动身躲避,只微微一笑:“你不知也对,毕竟已过千年。”
      公孙朔双唇轻松咒诀已成,周身无数冰晶骤生,人和冰晶追风逐电间已至女子面前。女子凛冽青眸一扫,眼前竟是另一番景象——宛如冻结的空气中浮动着动作迂缓的公孙朔,冰剑剑身斑斑裂纹,无数冰晶却成了水滴转而化成水气散了!
      剑尖碰触女子甲衣当儿,剑身全碎,女子伸指捏住残剑剑身,手臂向后回旋,带着公孙朔绕她自身一周后,向上提手向下定住,公孙朔已落在她跟前。“来,让我好好看看……看看,他的后人。”女子伸手柔柔滑过公孙朔额头,托着他的下颌:“寒眸秀眉,青峰琼鼻,稚嫩的脸上无无你先祖一丝精神。然,你体内灵力与他之灵力毫无二致。你定是他之后人!”
      女子青眸扫过刹那,公孙朔便无法动弹,此刻只能任由女子摆布。女子端详他许久,令人毫无察觉的叹声后,转身再次仰面远眺水面的天穹。这次她的青眸里尽是思念。女子收回眸光闭目长叹,掩面拭去不禁的落泪。泪是温的甜的,是寒的涩的,又是……
      女子仅是怀念,忆起千年前的细碎点滴:人和神的一战,她与他初识;人、魔二界的鏖战,他与她并肩;此后,他陪了她五百零六日,以此还人族欠她之恩;再后,他……

      “千年前的某日,天朗云淡最适卧在水边,看着天。你先祖领少数族人逃至贶水之畔,拼死反抗神使陆吾、英招追捕。众人戮力同心下,陆吾、英招未讨分毫上风。我在旁看着,只觉好玩有趣。
      你先祖,大哥他双目中尽是血丝,神色坚毅:‘我轩辕绝不会让神使带走任何一名族人!’
      英招厉脸肃声:‘再阻吾者,同罪!’
      陆吾耐心劝说大哥:‘知错而犯者,当罚。汝不可再行阻拦!’
      大哥愤慨反驳:‘人之错自有人族来罚,无须伏羲神明妄断!’
      ‘羲皇乃三界之首,掌三界之治。人有过受罚,因果之报矣!’陆吾再次示意大哥退下。
      ‘汝离去否?’英招继而又问。
      ‘无须伏羲神明费心人界之事,神使见谅。’大哥谢拒拔剑。
      ‘负隅顽抗’英招不屑。
      陆吾无奈叹息摇头:‘罪人领罚矣,无性命之忧尔。轩辕不可顽抗。’
      ‘我意已决!’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人族中竟有此般坚韧不屈者,大哥护卫族人的毅力让我为之倾佩。我心下决定,一个永世不悔的决定——帮大哥逃离神使追捕!
      我运咒蓄水,聚水成墙,挡在神使和大哥之间。趁着空隙,对大哥道:“神使有我顶着,你们先走!”
      大哥略迟疑片刻,血色双眸中泛出由衷谢意,他揖礼谢道:‘救族恩情他日答报!’遂领族众往西逃去。
      二神使未再追赶,仅向我侧目一瞥,只一瞬的磅礴灵力如山般威压来袭,我自觉不可动弹丝毫。眼前的水墙轰然倒下,簌落落如急雨坠地。待我再次仰目望去时,两位神使已然不见……
      那刻我恍然彻悟——天神灵力滂湃汹涌源源不绝,在这浩大灵力前,任何人界生灵灵力皆如蚍蜉渺小脆弱,可笑的不堪一击。
      然即便是螳臂当车,他亦会全力去挡。
      那日后,我会不时想起那张隽秀脸庞,那眼眸那神色那长长的一个揖礼,他的名……
      后来,人族弱小灵力协力共抗下,伏羲竟妥协了……
      我一直惦念他的答报。
      直到——魔界九夷族蚩尤进犯人界,他统领人族抗蚩尤于逐鹿之野。
      深秋的午后,惬意地躺在河畔秋草上,触摸绒绒抚在脸上的日光。我半睡半醒,见一人影站在我跟前。呼吸不经意间的平缓有序,我已被秋日骗得小睡了。醒来时,他就坐在我的身边。
      “你醒啦。”低缓悦耳的问候声溜进我耳中。
      “嗯,”睡眼朦胧的我试着摆脱秋日的困倦,定睛细细看去,“是你!”
      “没扰你小憩吧?”
      我心头一紧,不知如何回答:“没,怎么会?你?”
      他抿着唇却良久未言。他终是说了:“有一事,望你能答应。”
      “唔?”我半惑半困。
      “魔界九夷来犯,人族难敌,你可否出手相助?”他的恳切请求中含着我无法拒绝的语气。
      “好啊。”我满口应下。
      “多谢!”又是揖礼后的谢语。

      逐鹿之野。
      大地之上,旌旗万千蔽空千里,千军万马整肃以待。这是骤雨疾风前的宁静,沉闷压抑令人窒息。数万眼眸肃杀着九夷凶兽,无尽仇恨和愤怒已涨极至,只待夔鼓声起。
      石火电光间,夔鼓声遍传千军,一声“杀”声响遏行云,阵阵余音如先锋当前,迫近九夷全军,人族将士紧随声后。数百魔蜚结阵九夷军前,白色牛首狰狞生出一对弯角,硕大牛身后摆着一丈有余的蛇尾,远远观去令人畏怯惧怕。蜚吼声乍起,数百头魔兽狂奔人族而去。
      哀声、怒杀声、嘶鸣声、蜚吼声遍起不绝。大地洇染血色,风中四散腥恶,天穹几成漆黑。九夷军前数百狂风暴起,呼啸声席卷着铺天袭来。此刻的天穹黑云蔽日,人族大军前只剩黢黑一片。
      突然,滚滚雷霆之声裂天而来,义愤之势势如破竹,劈开遮天黑云。这是人族大军中再起的夔鼓声!鼓声密如骤雨,携奔雷威势汹涌横扫,那数百击进的狂风当即溃散。
      魔蜚冲溃人族先锋阵后,径直奔向人族大军。人族军前数百巨弩搭成,巨弩左右各三人撑其之重,两人拉弦引弓,一人放箭,九人合力飞射魔蜚。数以百计的巨箭“呼呼”成风,“刷刷”刺入或魔蜚小腹,或魔蜚项颈,或魔蜚心脏。十数轮飞箭后,魔蜚败逃溜走。
      我于军阵内,牵引术法蓄积江河湖水,以我灵力为祭,唤得如山高之洪水,荡平蚩尤一半兵力。蚩尤见状戾气暴涨,提剑飞来,剑尖直击我咽喉要处。那一剑乖戾非常,即便灵力全胜时我亦挡它不下,避无可避的一剑似是我之归处。
      战场中,大哥转身凌空而起,天降神兵般站在我身前,隔剑横挡。怎料蚩尤那剑剑尖回旋一转,刺向大哥胸口。我奋力朝大哥身侧撞去,剑尖不偏不倚在我脸上划开血口。蚩尤回腕收剑,欲取我性命,奈何人族将领赶到,他只不甘地于我左颊划下另一血口,速速逃离而去。
      昏迷之际,我听见大哥痛心自责的一声叹息……
      逐鹿之野,我们胜了。魔界九夷族自此不再进犯人族。人界真的祥和了。

      这贶水之底的宫殿乃大哥亲自搭建,他说此地清雅最适我养息。那五百零六日是我最为快乐无忧的日子……”女子回首看着公孙朔,久久不语,长长一叹声舒展呼吸轻松全身后,方道:“后来,他走了。千年,我等了千年,想了千年。今日见到你,我明白了。”
      “明白了?”公孙朔若有所思。
      “他所愿不过人族好好活着,愿我好好活着……这,也许是他想说却未与我说的话吧。”女子遥望苍穹,其上轩辕大哥的笑容令她动容,她复又记起什么:“那女子以心待你,莫负于她!”
      公孙朔只觉女子在喃喃自语,未作何理会。却也不管这女子所言虚实,公孙朔听后只觉这女子言语多有混乱似是记忆片段,但又深感这一切真实存在过。只因女子所述非亲身经历者,断不可有这般神态、这般动情。公孙朔挪步时猛然发现他已能走动,不受禁制。
      女子道:“你走吧。那两名女子正在河畔等你。切记,切记!”
      公孙朔还欲询问些许,周遭暗金光罩已生,裹着公孙朔浮出水面,安稳落在了云林、周安安旁。
      “公孙朔,你回来啦。太好了!”二女笑声齐喊。
      忽然,贶水之下金芒丛生溢散,龙鸣声破水而出冲天回荡,摄人心魄。通体玄色的应龙凌空水上,高耸的赤色龙角上生有烈火,熊熊不灭。应龙青色双瞳中落下金芒,徐徐落入公孙朔手中后散去,显出一枚刻有暗金铭文的玉石,石如泪形,椭圆扁平。
      应龙开口道:“龙珉石赠你,算了我千年之愿邪!”

      当夜。
      “愿人族后辈好好活着,愿我好好活着……”
      应龙之语令公孙朔沉思,龙珉石上刻着一枚金文端整雄浑,赫然在目——生。
      “生?”公孙朔拳握龙珉石,贴于胸口。公孙朔清晰听见,那是他的心跳动的声音。公孙朔闭着目抿着唇,心悸动起跳,转而平静。不经意间扬起的唇角沁入下落的泪——悄然间偷溜走出眼角的泪,在口中洇开,公孙朔来不及品味便已睡去。
      子时的月掩藏云后,微末清光映出云的轮廓。周安安怔怔起身,淡淡青芒于她怀中透出,突见五色霞彩一现,吞咽了那淡淡青芒。周安安身子靠着石墙顺势而落,躺下后睡了。
      夜深寒风起,云开皎月生。静谧月夜里的残破石屋内,小小火堆上的火苗愈见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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