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时舍弃余生》难南

5、很气人

　　过后她整个人蹲着蹲着，站起来腿儿就麻木了，走路都得像个老太太走，洗把手后，情绪稍微冷静了些，就脱衣进淋浴室，打开热水阀，站在花洒下，热流乎乎地倾洒在头顶上，热暖一阵阵拂过身体。

　　果然人生最舒服的事儿莫过于洗热水澡啊~

　　她洗澡速度得很快，十几分钟见成效，曾奈拿着毛巾搓搓脑袋，碰巧听见他外面走进门的声音:“奈奈，衣服在篮子里。”

　　“嗯，谢了。”她顺手关水阀，没想到脑袋神经闪过一个抽疼，意识恍惚后导致错脚滑倒，背脊狠狠撞向墙壁，闷哼一声，就没再有动作。

　　乔森听到动静，意识到不对劲，没问一句话，直接推开玻璃门进去了，就看见曾奈狼狈地坐在地上，他心下猛地一沉，揪紧心脏，难以放松地呼吸。

　　曾奈反应很快，立即拿着毛巾挡住身体，耳朵末端热度加强:“等，别，你先别进来。”

　　他抿嘴，目光沉怒，连说话都有些生硬:“你这样，还要我不能进来？”他顺手从外面架子上拿来睡袍，过去很耐心地给她披好后，才抱着她离开了浴室。

　　曾奈几乎能闻得见他身上的气味，眼皮子抬起小心翼翼瞧着他，看见他长睫毛向上卷着，漂亮的黑眸子闪着沉光，以及濡红的嘴唇微微抿着，几乎是下拉，比他平时沉稳的脸色还要严重些，还要...愠怒些。

　　这是代表他生气了？

　　曾奈这么想。

　　乔森把曾奈放进被子里后，很认真地问了句:“哪里疼，和我讲讲。”

　　“不用这么紧张，我不疼。”

　　“真的不疼？”

　　“不疼。”

　　他四指贴着半侧额头，拇指腹搁在太阳穴按了按，微微垂着眼皮。半露着的黑色眼眸，却是没有焦点似的深沉，盯着她的脸:“奈奈，和我说实话。”

　　曾奈舔舔嘴:“...我背疼，刚刚被撞了下。”补充了句:“刚刚是我不小心滑倒的，这事情你不用太在意，早点去睡觉吧。”

　　乔森又稍微坐近了些，右手慢慢抬起来，边和她解释:“我帮你按按，算是日常检查。”最后手窜盖在她背部，五指下按，温热的掌心紧紧贴着她的背脊，接着极其慢速的游走。

　　她还是很瘦，几乎可以摸得清背脊上每一处突起的关节，几分钟内，他问了很多处:“这里觉得疼么？”

　　她点头或者摇头，没出声。
　　以为她很想睡觉，懒得回答。只是乔森不知道的是，他这种无形间的动作挑逗，正在奋命挑战她的忍耐性。

　　最后他缩回手，问了句:“困了么？”
　　点头，声音微带颤栗:“是困了。”

　　乔森眨了下眼:“想喝水么？”
　　摇头:“不，我不渴。”

　　“那...睡觉吧。”
　　“嗯...你睡哪？”
　　记得他家里只有这一间卧室。

　　“你旁边。”乔森的这回答让她的心脏咯噔了下，然后他又慢悠悠地回答:“我拿被子铺地板睡。”

　　曾奈说:“我睡地板吧。”

　　“为什么？”

　　“我比较喜欢睡地板。”

　　乔森知道是这种回答，但还是免不了这么想，果真这习惯还是改不了。

　　接着他就问她:“地板是不是有安全感些？”

　　“嗯，挺实在。”

　　“我也觉得。”乔森继续说:“这里是格陵兰，虽然开着暖器，但地板冷硬，你体质也不好，睡床吧。”

　　“...好吧。”

　　他铺好被单后，还把蓝鲸鱼给了她抱，正想关灯，就看见曾奈还睁着双眼睛看他，样子有些好奇，他心动了动，走过去，手指准备按掉墙上开关，先问:“怎么还没睡觉？”

　　“我只是在酝酿睡意。”

　　“哦，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防备我偷袭。”

　　“...睡吧，关灯。”

　　乔森就关灯了。
　　陷入一片黑暗的房间，曾奈自己的眼睛忽然被他的手指捂住，有些泛凉，接着两秒后，她唇间一温软的触感袭来，他离开得很快，只留下床上呆若木鸡的曾奈。

　　这预示某人偷袭再次成功。

　　于是她又不争气地脸烫了下，还躲到了被子里去。

　　大概五秒吧，旁边早已经进入被窝里的乔森，忽然命令说了句:“把你脑袋露出来。”

　　曾奈动了动，就慢腾腾地，慢腾腾地把脑袋瓜子给露了出来。

　　隔日清晨是个好天气，光线太微弱，乔森说这天气挺好，意思是上午可以出去转转，免得整天待在屋里也闲得慌。

　　此时曾奈已经穿好了防护衣物，她戴上帽子说:“好啊，就现在，我们先去逛逛吧。”

　　乔森往她嘴里又强行塞了块面包，给她杯热牛奶:“先吃完，再带你去附近的冰峡湾。”

　　曾奈就吃了。

　　戴蒙来家里的时候，先是眼尖看到了曾奈，然后将手里边吊着的比目鱼干搁在桌上，粗着喉咙招呼声:“你好乔太太，我是戴蒙，戴蒙·瑞德。”

　　很流利的格陵兰本地语，依她这英语还没完全过关的蠢货来看，听得懂基本语言已经算是很好了。
　　....不过乔太太什么鬼。

　　乔森过来，臂弯里扣着件羽绒服，淡淡地瞥着戴蒙，吐出三个字:“做什么？”

　　“延斯请你去打猎。”戴蒙对着他挤挤眼:“不过我看你挺忙的，没空吧毕竟还得陪着你太太。”

　　“知道还来。”

　　戴蒙反笑:“行，我回头和延斯说声。对了，这是那家伙送的比目鱼干，他说乔太太会喜欢吃的。”戴蒙将自己的厚大衣又往里面裹了裹，坚硬的鞋跟上有些融化的雪花，连着他军绿大衣，泛白冷硬，像是被暴风雪刮过一遍似的。

　　乔森盯着桌面上几串鱼干，没多说什么，套上羽绒服后，盯着戴蒙问:“这是延斯的军大衣。”

　　“是的。昨晚上遇上大雪，衣服全湿了，待在延斯他家里住了一晚上。”戴蒙手指摸摸下巴，笑着说:“延斯借我衣服我也有点惊讶，毕竟他平时最不喜欢别人碰他衣服。”

　　乔森没做声，隔了好久，眼睛若有若无地盯着正在那儿喝热牛奶的奈奈，最后眼皮下垂，慢慢说:“尽早还给他，要不然他会发牢骚。”

　　“不会吧，那我还得再回趟家里换衣服。”

　　“你还得考虑替他洗洗这件衣服。”乔森坐在廊道木板上开始换鞋，手指系着鞋带的时候，他补充:“满衣服都是你的味道，延斯会想杀了你。”

　　戴蒙问:“你说延斯有重度洁癖，这是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没说过。”

　　戴蒙临走前又招呼了句:“延斯还说你们如果想去冰峡湾的话，就去找他。他那儿有空余的因纽特犬，雪橇也够，路程远的话积雪又厚，只能是雪橇，要不然就是雪鞋。”

　　“多谢。”

　　“别谢啊。”戴蒙招招手就出门，转身又招呼声:“对了，记得有时间过来喝喝酒啊，爱丽老太太那儿酿的酒特好。”

　　外面冷飕飕地，她出门这瞬间感觉腿部进了风口，不过索性备了些暖宝宝，整个人走在雪路上的时候，放眼望去左边远处是宽阔万丈的冰川，面前则是蔚蓝透白的大冰海，几只渔船正试图破冰前行，估计是找到什么好猎物了，船上的因纽特人向他们打着招呼，曾奈免不得被热情感染，也招招手叫呼了声。

　　乔森肩上背着包，轻拍了她背脊:“现在去延斯那里。”

　　“哦，好啊。”

　　“拜访个人，你想去么？”

　　“想。”

　　乔森顿了几秒，眉骨开始拔紧沉默，说话时低缓，一字一顿地:“主要原因，是延斯他想见你。”

　　曾奈想得挺通彻，点头:“行吧，我正好可以去看看北峡湾那边。”

　　开车不太好，只能徒步走着去延斯那里，不近不远大概五十分钟的步程。据乔森说延斯家就驻扎在冰峡湾那一北带，出去捕鱼打猎的地理位置是极好的，观赏极光也是个好位置。乔森家这儿也是个居高处观赏北极光的地方，俗话说就是彼此彼此了。

　　沿路放眼望去都是净白的世界，深蓝的颜色点缀着冰川雪山，她手抓着摄像机拍了很久，走在乔森前边，时不时还拉着他说:“你要不要入个镜。”毕竟，是个美人啊~

　　乔森给拒绝了，以不好看为由。

　　“背影也行啊。”

　　“背影？不了。”

　　“为什么？”

　　乔森很认真地回答:“你经常说我是背影杀手。”

　　“....”这只是间接夸你漂亮。

　　途中有个不起眼的小意外，就是奈奈在抓拍远处落单麋鹿的时候，不小心脚下个大坑，整个人就碰面摔倒了雪地上，自己吃了大口雪，还把人家的北极麋鹿给吓跑了。

　　果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伸舌头吐吐雪籽儿，只觉臂弯被掌骨紧紧拽住上拉，接着，后背被温热的胸膛紧密围堵，后颈耳际被热气堵得发烫，窜进围巾里交织毛线里的皮肤。

　　奈奈侧过头看着他，望进极深的黑色眸子里，透着紧张与不安。她心里顿时漏了半截，抿抿干涸的嘴巴，开了口:“有水么，渴了吧。”

　　久而久之，他回答:“有。”

　　从包里取出保温杯来，倒了杯热茶给她，挺甘甜的绿茶水，坐在这至纯至净的世界里喝茶，的确是一种特有的风味，两人没顾得是雪地，加上是滑雪裤，不透湿寒的质量，就靠着对方坐下来歇了歇几分钟。

　　曾奈的确累了，没撑下个几分钟，就依着他肩膀靠着眯眯眼，大抵上是她这种什么也不在意的心态，即使没了记忆，也没尴尬心理，还能和他处得这么好。

　　“..忘了你，你是不是特生气？”

　　“嗯...”他抿嘴，笑容开始蔓延绽放:“真的...很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