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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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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莫非坐在云层上,看金光遍洒。
她在心里问系统:“世界上有没有神仙?”
【有时候有。】
“你是不是神仙?”
【有时候是。】
“能不能把话讲清楚。”
【答案已经非常清楚,莫非,是你听不懂。】
于是莫非放弃了和继续系统唠嗑,她控制着身体下降。经过数次练习之后,她已经对此非常熟练,也掌握了变换角度和方向的技巧。正如同系统和她说过的那样,想象都会成真,所以要想飞得又快又好又稳,最重要的就是抛弃脑子里不安的情绪,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天才蒙蒙亮,早起的司机们驾着车来去,因为路上车辆稀少,这些车辆的平均速度都有显著的提高。
不过就像昨天莫非做到过的那样,无论车辆的速度有多快,她都能准确无误地捕捉到车子里的人,和一切肉眼可能察觉到的轨迹。
像是长出了一双属于昆虫的复眼,她能够捕捉到的动态包括但不限于运动趋势刚刚开始形成的时候,随着所有动作流动起来的风,还有各种生命体、非生命体所散发出来的热量。
可能还有别的东西,莫非怀疑她现在所拥有的“视觉”根本不能算作一种视觉,毕竟别说视网膜和视觉神经了,她连大脑小脑都没有——她现在整个儿就是一个灵魂,根本就没有身体!
莫非最不习惯的就是她现在变得太轻了,虽然在学会飞行以后,控制着自己不被风吹走变成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浑身毫无拘束对一个在人类社会中生活了很多年,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规矩伦理的人类来说,依然很不自在。
那种灵魂暴露在外,毫无羁绊的具体感受,可以参考赤.身裸.体地站在豪华马路上的滋味,两者相差无几。
莫非发现她对这种感觉没有丁点的不适。
也不是一丁点都没有,起码在昨天被活人看到的时候,尽管知道她的灵魂体上“穿”了一件睡裙,但那种在赤裸中被人注视的感觉,还是让莫非忍不住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情吗?”她在百无聊赖中询问系统。
【您可以做任何事情。】
“任何包括的范围太广了,而且可以做又不代表我能做到。我现在死了,变成了灵魂,难道没有黑白无常之类的鬼差来抓我?没有地府,没有阴间?”
【有地府,也有阴间,但没有黑白无常来抓你。】
“为什么?”
【你和别人不一样。】
接下来再怎么问系统都不开口了,一到关键问题它就不肯继续再说。莫非问了一会儿,纯做消遣,漫无目的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
这条路上的行人不多,可能是因为太靠近别墅区的缘故。绿化很好,绿色的草地和绿色的行道上都像是水洗过一样,叶片上没有半点灰尘。
在这里呆了一夜的莫非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些绿色的植物能呈现出这种精神抖擞的样子,完全是精心照料的结果。清晨的时候就有洒水车经过,水枪冲洗着路边的树木,冲到莫非这里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现在没有水能够落到她身上。
“我得找点事做。”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的静坐后,莫非对她的系统说。
但她不想去看自己是怎么下葬的,更不想去看那些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哭泣的脸。她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喜欢她,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是凭借妈妈执拗的收养维系的,在那些亲人的眼中,她就和她妈妈养的一条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我活着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刻薄。”她对系统说,“死亡让我变得刻薄了吗?”
【你只是在经历一个必要的阶段,死亡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混乱期,你不会变得更温柔或者更刻薄,不会更残忍或者更善良,你只会变得更直接,更无遮拦。要花上一段时间,你才能学会像你还活着一样掩饰自己的情绪。】
莫非点了点头。她又说:“如果我马上弄到一个身体会怎么样?”
【和你活着的时候几乎没有区别。】
“到时候你还在吗?”
【我一直都在。】
“我死掉的这段时间,你就像是一个看不见的朋友。”莫非说,“还好我死了,不然我一定会为你到底存不存在这件事弄得头昏脑涨。怪死了,我以前不是这么一个寻根究底的人。知道我是被收养的以后,从来没有试图问过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系统默然无声。
起风的时候莫非顺着风飘上了天空,她倒立着俯瞰街道,地面有如光怪陆离的天空。失去身体以后重力对她失去了效用,头昏脑涨的感觉也远离了她,上一次的切实的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似乎已经是几万年前有过的感受了。
明明才死去两天不到。
死亡对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影响吗?莫非想,即使是在感到困惑的时候,她也能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平静无波。
她轻飘飘地回到了石凳上。
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太阳升高了,路上的车也多了起来,午间时候,外表无比光鲜亮丽的车子载着外表无比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呼啸而过,男男女女都是那么面色青白,显出纵.欲过度后才有的难看。
但女人无论怎么看都要比男人更顺眼和清醒一些,大概是因为她们每一个都化了浓妆。
不是说化浓妆的女人有什么原罪,但这些女人的浓妆很明显有种奇异的既视感,就像现在的人看港台的老电影,但凡有一个女人烫个大波浪头、涂大红色的口红,穿一身贴身性感的高叉旗袍,基本上这个女人就是特务没跑了,这些女人的浓妆分明就有一种“符号式”的特色,她们的脸上有一种艳丽也掩饰不住的倦怠、虚假,还有风尘的味道。
平心而论其实很好看。莫非是说其中的有一些。
世上绝大多数沦落风尘的女人身上都刻满了幼稚、庸俗、好逸恶劳和恬不知耻,再昂贵的华袍和首饰也掩饰不住她们瑟瑟发抖的惨白□□。但是也有一小部分女人,有一小部分女人好像天生就是为了用她们的□□颠倒众生而来,情欲和她们的灵魂是如此密不可分,就像嫉妒是所有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莫非偏着头望着那个坐在敞篷跑车上的女人,她微微地笑着,姿态和仪容无疑都很端庄,像是白珍珠一样圆润和富有光泽。
她也望过来,两粒眼睛像是两潭黑沉沉的井水。
明明她是看不见自己的,可她的表现却会让莫非觉得自己已经印在了她的瞳孔里。
“她是谁?”她问。
【赵安然。】
“我喜欢这个名字。”莫非说,她重复了一遍,“赵安然。”
她决定跟着这个女人。
在离开石凳以前,她谨慎地问系统:“我可以离开这里吧?”
【你可以。】
“我还以为这里有什么特殊含义呢,毕竟我一清醒过来就在这里,还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莫非说,“你不告诉我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特殊的不是地点。莫非,特殊的是你。】
“从我醒过来开始,你就老在重复这个,我很特别,我不一样,我最特殊……但是又不告诉我原因。这样激起别人的好奇心不人道。”
【你没有真的好奇。】
系统的话永远一语中的,而莫非笑了一声:“……还要你说?”
她像青烟一样飘向了赵安然。
驾车带着自己带来的女人离开别墅的时候,唐晓月下意识地往石凳上看了一眼。
没有看到他昨天来的时候看到的白裙女人。
说是女人可能有些不恰当,他想,以他的目光之刁钻,当然看得出来,虽然看上去就有一股发自内心的冷淡,但对方的眼神显得非常清澈,甚至有些天真。
看躯干和面孔那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可看眼神,她分明还是个女孩。
可能很多年里她都生活在高塔之上,既被人保护,也被人囚.禁,本能地对外界充满期待,又因为生性的原因,显得非常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