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时节》丝竹乱耳

48、犯规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韩靖他们班的体育课正好和林晓慈他们班的一起上。韩靖下了场，站在球场边看着对面那群站在树下偷懒躲阴的女生。林晓慈正和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聊天，不时互相笑闹几下。到了新的班级，没有人知道那些关于她的传闻，她又交上女生朋友了。

　　只是不知道这回的友谊又能维持多久。

　　被女生孤立是什么感觉？被男生在背后鄙夷地议论又是什么感觉？韩靖不知道，不过他觉得林晓慈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不管是和她相处过的女生，还是她曾调过情蹭过饭的男生，也包括韩靖，她都没有真心地在意过，自然也懒得计较他们是否对自己抱有善意。

　　不知她是生活在怎样的家庭里，以至于贫穷到在这个年纪就要为了钱而周旋于手握钱势的男人之间。不知她的家人是否察觉了她的所为，不知他们是会痛惜还是默许。当许多年后，她的孩子知晓母亲的这段经历时，又会怎么看待她呢？

　　也会在心里怨她，替她羞耻，又因为爱她而咽下这个秘密吗？

　　下课铃响了。

　　林晓慈并不是每天午饭时都会和韩靖坐到一起，不过今天她倒是又过来了。她端着餐盘在韩靖旁边坐下，说：“哇，你今天又吃那么多啊。”

　　韩靖呵呵笑了一下，“吃少了饿得快。”

　　“你就好了，怎么吃都不会胖，光长个子不长肉，你现在应该有一米八了吧？”

　　“估计有了。”

　　林晓慈挨近了韩靖，用胳膊碰了碰他，低声笑道：“哎，刚才上体育课的时候，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居然被发现了。韩靖赶紧否认：“没、没有吧。”

　　林晓慈笑得更得意了，“怎么没有？你就站在我对面，看得都快呆了，球飞过来也不知道躲，差点被砸中。”

　　回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韩靖还是狡辩道：“我是打球打累了，站在场边发呆而已。”

　　林晓慈又凑近了一些，在他耳边问：“那你刚才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

　　林晓慈吐出的热气喷得韩靖耳朵一痒，他条件反射地就弹开身体，又警觉地朝四周张望了一圈，没发现黄坤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刚才那一幕要是让李柏庭知道了，他绝对又要不高兴的。

　　韩靖把屁股挪远了一点，说：“发呆的时候当然什么都不想了。”

　　林晓慈以为他在害羞，不由看着他笑道：“你怎么总是这么傻乎乎的。”

　　“林晓慈。”韩靖叫她。

　　“嗯？”

　　“你——”韩靖想了想该怎么措辞才好，“饭卡里还有钱吗？”

　　“干嘛？”林晓慈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韩靖挠了挠头，“你没钱吃饭的时候，我可以请你。”见林晓慈惊讶地看着自己，韩靖又说，“不要去蹭别人的了，老这样人家也会不高兴的。”

　　林晓慈刚才还略显雀跃的表情顿时就冷了下来，“你听说什么了？”

　　韩靖没敢说，“没什么。”

　　林晓慈冷笑一声，“我知道他们会怎么说我，你也用不着可怜我，我如果缺钱会自己去赚的，不至于连几顿饭都要人施舍。”

　　韩靖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晓慈没再理他，端起餐盘就起身离开了。

　　接下来一连几个星期，林晓慈都没有再在午饭时来找过韩靖。因为教室在同一层楼，体育课又一起上，两个人碰面的机会其实不少，但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后，韩靖也不好意思再去主动跟她打招呼。当初他向她提出帮助，并不是一种出于自我感动的施舍，只是希望能让她不至于遭受太多的议论，也尽量不要再用那些传闻中的方式去“赚钱”了。

　　这天傍晚，韩靖和李柏庭放学了一起来食堂吃晚饭，刚坐下，韩靖看见不远处林晓慈正在窗口前排队买饭，还跟排在后面的男生不停说笑，付钱时，她刷的是那个男生的卡。

　　“她怎么又这样了。”韩靖竟然冒出了几分愤慨。

　　“什么？”李柏庭也看过去，正好看到林晓慈跟那个男生端着餐盘在找座位，他酸溜溜道，“怎么，看到她跟别的男生一起吃饭，不理你了，就吃醋了？”

　　韩靖赶紧澄清：“什么啊，没有的事。”

　　“那你老这么关心她干嘛，还不如多关心关心我。今天又没抢到烧鸭腿，都气死我了。”李柏庭发现韩靖还在盯着那边，恨不得去捂住他的眼睛，“还看，不许看。”

　　韩靖乖乖转回了视线，又去笑他：“还说我，明明你的醋劲才大。”

　　李柏庭承认得理直气壮，“我就是醋劲大，反正我不许你看别人，男的女的都不行，我不喜欢。”

　　韩靖好笑道：“你怎么那么不讲理的。”

　　李柏庭在桌下碰了碰他的腿，两只眼睛含着笑，撒娇似的说道：“你看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够了，够了。韩靖跟着了魔似的，无论李柏庭说什么他都想点头答应。

　　吃完饭，李柏庭跟着韩靖回到了他的宿舍，这时候韩靖对床的舍友刚进到卫生间里洗澡，而其他二人都还没有回来。

　　韩靖拆了一盒百奇丢给李柏庭，“给你，今天没抢到烧鸭腿的安慰奖。”

　　“没意思，我只想吃肉。”话虽是这么说，李柏庭还是毫不客气地往嘴里塞了两根饼干，大嚼特嚼。

　　“给我也尝两根。”韩靖想从盒子里掏两根饼干，不料李柏庭却把盒子往后一收，偏不让他拿到。

　　“想吃？那跟我玩个游戏。”李柏庭抽出一根饼干，用嘴咬住了一头，伸着脖子把饼干送到韩靖眼前，韩靖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一笑，转头看了眼卫生间，见里面水声哗哗，便放心地也咬住了另一头。

　　两个人用门牙一点一点地啃食饼干，从两头渐渐往中间移动，对面的笑脸不断放大，二人缓慢而期待地靠近那个等在尽头的亲吻。就在二人的嘴唇即将要触碰时，韩靖突然从宿舍铁门上的小窗口中瞥到了个熟悉的人影，吓得赶紧把李柏庭用力往前一推，李柏庭后背重重撞在了床架子上，与此同时，何宇城推门走了进来。

　　“哟，你又来啦。”何宇城留意到李柏庭手里的盒子，“百奇？给我一根。”

　　李柏庭没好气地把整盒百奇都塞给他，“都给你了！”

　　“不用啦，我刚吃完饭，都快撑死了。”

　　韩靖吞下嘴里的东西，缓过了刚才那阵慌张，扯了句闲话道：“你今天又是跟班彦一起吃晚饭吗？”

　　何宇城撇了撇嘴，“我都很久不跟他一起去吃饭了好不好。”

　　“这样啊，以前经常看到你们两个一起的，我还以为现在也是。”

　　“都不在一个班了，还整天黏在一起干嘛，莫名其妙。”

　　看何宇城这态度，他和班彦在良凤江那天晚上发生的矛盾似乎还没完全化解，不过韩靖现在可顾不得详究这些，李柏庭把那盒百奇往他桌上一扔，臭着脸就要出门，“我走了！”

　　走之前非要预告一下，脚步还迈得那么慢，显然就是一副等着韩靖挽留的样子，韩靖朝何宇城看了一眼，犹豫了一秒，还是拉着李柏庭走出了宿舍。

　　“你又不高兴啦？”韩靖小声问他。

　　“你觉得我应该高兴？亲都没亲到，你还那么用力推我，搞得我后背现在还在痛。”

　　“那我给你揉一下好了。”韩靖在李柏庭后背上轻轻揉捏几把，“是这里？还是这里？”

　　李柏庭的态度一下又软了下来，“算了算了，不痛了。”

　　韩靖给他道歉：“刚才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到何宇城突然回来，怕给他看到了，就急着把你推开，没想到一下就使了这么大的力气。”

　　“哼。”李柏庭还是不高兴。

　　韩靖朝四周望了一圈，见走廊上空无一人，在李柏庭脸上快速亲了一下，“都说了对不起嘛，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怎么样都行，但是以后在宿舍里还是不要做这种事了，万一给人看到了不好。”

　　李柏庭不以为然，“看到就看到，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张幼雨不是也知道了。谈恋爱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怎么能一样，我们毕竟都是男的啊。”

　　李柏庭不服，“都是男的又怎么了，就低人一等了吗？”

　　李柏庭人太率性，无论做什么都是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韩靖一时半会儿也和他说不通，只得换了个软攻的方法，“你让我不看别人，我都答应你了，那这回你也答应我好不好？”

　　韩靖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撒娇似的，把刚才李柏庭的眼神学了个十成十，李柏庭招架不住，只得应了：“那好吧。”

　　只是好像更想亲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