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时节》丝竹乱耳

31、平安夜

　　临近年底，还得为本学期的最后一次大型活动做准备。附中每年都会举办元旦晚会，每个班可以自由排练节目送选，然后由老师们从中筛选出相对优秀的节目，再经过认真的修改和编排，最后才在晚会上正式演出。

　　送选节目并不是强制性的，每个班最多可以拿出两个节目，也可以直接选择不参加。李柏庭当然不甘心放弃资格，可他不擅长文艺，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点子，于是便找到了张幼雨商量。

　　“元旦晚会准备到了喔。”

　　张幼雨随口道：“哦，你有什么想法。”

　　“我就是没想法才来问你啊，你不是文娱委员嘛。”

　　“我也不懂这些啊，当初不是你陷害我当这个文娱委员的。”

　　李柏庭跟她翻旧账，“是你陷害我在先的好不好，而且当时你不是很嚣张嘛，还说元旦晚会的时候要拉班彦和你一起跳舞，好了，现在你的机会来了。”

　　张幼雨一脸怀疑，“我说过？”

　　李柏庭无言以对。女人啊。

　　既然文娱委员指望不上，李柏庭只能召集了其他几个班干下午放学一起讨论。大家集思广益，给新节目列出了这么几条标准：要精彩而不恶俗，免得第一轮就要被枪毙；参与人数能少则少，兴师动众的活动实在不好组织；节目难度不能太大，以免排练占用太多时间，毕竟元旦之后没过多久就要期末考试了。

　　框在这几条标准之下，寻找合适的节目似乎变得更难了。

　　就在大家怎么都讨论不出结果的时候，韩靖突然眼睛一亮，说道：“对了，我记得班彦会弹钢琴。要不然让他代表我们班上台弹首曲子吧？”

　　“噢——”大家异口同声地点头，拉长的声音里混杂着钦佩的感慨、想出了好主意的如释重负，还有那么点终于抓住了救星般的谢天谢地。

　　李柏庭对这个提议简直不能更满意，道：“好好好，我们班就派班彦去了，他在台上弹钢琴，台下那些女生还不要疯了。”

　　有人道：“可是班彦会愿意吗？感觉他这个人不太好说话哦。”

　　韩靖道：“回去我问问他吧。”

　　回到宿舍里，韩靖询问班彦的意见，班彦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随即又问，“那天我要弹什么曲子？有要求吗？”

　　韩靖想了想，刚才他们倒是没讨论过这些，便说：“我也不清楚，晚上你问问李柏庭吧。”

　　晚自习时，班彦难得主动跟李柏庭说话，问他：“元旦晚会我要弹什么？”

　　李柏庭欣喜道：“你愿意上台？”

　　“嗯。”

　　李柏庭手里转着笔，一高兴就把笔给甩桌下去了，说：“随便啦，你喜欢什么就弹什么好了，反正那些女生就是想看你在台上弹琴的样子，就算弹《两只老虎》她们也会买账的。”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兴奋地又问，“对了，你会不会唱歌？要是边弹边唱那效果肯定更好了！”

　　“不会。”班彦抛出结束对话的两个字，低头再没理人。

　　李柏庭小声嘁了一声，“谅你也不会。”

　　十二月中旬，班彦的钢琴独奏顺利通过筛选，进入了元旦晚会的节目单。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时间已至年尾，一年又要结束了。

　　比新年先到来的是个西洋节日，平安夜这天中午放学时，张幼雨叫住了李柏庭，“班长。”

　　听见她这么称呼自己，李柏庭顿时有些警觉，“干嘛？”

　　“下午帮我带点东西进来喂。”

　　李柏庭问：“你要什么？”

　　“黄瓜和胡萝卜。”

　　“哈？”李柏庭十分奇怪，“你要是嫌饭堂吃的不好，也应该是让我帮你带点肉吧？”

　　“哎呀，你就别管了。一根黄瓜，一根胡萝卜，记得啊。”

　　“一根？”李柏庭重复道，两只眼睛盯着张幼雨，眼神充满怀疑。

　　张幼雨笑眯眯地拍了拍他肩膀，“谢了。”

　　中午李柏庭回家时到西校园菜市场买了黄瓜和胡萝卜，下午拿给了张幼雨，张幼雨喜笑颜开地接过来，道：“这下东西总算都齐了。”

　　“什么齐了？你到底要干嘛？”

　　张幼雨朝他挤了挤眼睛，笑道：“做寿司。”

　　李柏庭有点想不通，“干嘛要这时候做寿司，要是想吃周末出去吃啊，反正后天就休息了。”

　　张幼雨嫌弃地看着他，“今天是平安夜你不知道？”

　　“今天是平安夜，所以要吃寿司？”李柏庭愈发无法理解了，这个习俗耶稣知道吗？

　　“这个是礼物，礼物！送人的啦。”

　　李柏庭脑子顿时反应过来，凑近了她小声问：“那个大神？”

　　张幼雨没有否认，只是转移话题道：“这些一共多少钱？我给你。”

　　张幼雨是在同宿舍的好友许冰芜的鼓动下才有了这么个主意，她这周来学校时就带上了做寿司要用到的其他东西，为了保证新鲜，又让李柏庭当天从外面带了黄瓜和胡萝卜。

　　自己做点不那么正宗的寿司其实很简单，从食堂买回来米饭，加上酱油，用勺子捣碎拌匀，再铺在海苔片上，放上切好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洒上点肉松，最后再卷成一卷，用刀切成小块，如此便完工了。

　　制作虽然简单，但在这半封闭的校园里，这份寿司还是显得珍贵且心意十足。收到这份礼物的男生，也很难会不明白女生想要表达的情意吧？

　　晚自习前，李柏庭惦记着寿司的事，专门来到张幼雨的座位旁要看她的成果。只见寿司们被装在一个透明的乐扣小盒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成了两层，看着十分精巧可爱。

　　李柏庭称赞：“鱿鱼，真看不出来，原来你还能这么心灵手巧。”

　　张幼雨也有点得意，“是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拿给人家？”

　　“第一节下课再过去，冰芜陪我一起。”

　　有个女生这么尽思极心地给自己亲手做寿司，李柏庭对那个大神真忍不住觉得羡慕，道：“也给我尝一个吧。”

　　张幼雨立刻老虎护食般地把小盒子紧紧抓在怀里，“你敢！”

　　放了学后，李柏庭专门在教室门口等着韩靖，两个人一起下楼时，李柏庭道：“今天平安夜哦。”

　　“是啊。”韩靖对这个节日并没有什么感觉。

　　“一起去吃宵夜吧。”李柏庭提议。

　　韩靖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你不是一直很看不上食堂的宵夜嘛，放了学都是要去狗洞吃的。”

　　李柏庭把手放进口袋里，低头看着脚下的阶梯，说：“今天平安夜，我自己一个人去吃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你一起算了。”

　　韩靖侧过脸看了他一下，很快又转了回去，有点偷偷摸摸似的，问：“跟我才有意思啊？”

　　李柏庭有点着急地否认：“也不是啦。”

　　韩靖睁大了眼睛看他，“不是吗？”

　　李柏庭摸了摸后脑，最后还是承认道：“是吧。”

　　今天晚上食堂的人特别多，大概学生们都有心要过个平安夜，但除了给自己加餐之外，也实在找不到什么其他的庆祝方式了。两个人吃完了热腾腾的米粉，起身把碗筷收了，李柏庭道：“我送你回宿舍吧。”

　　近来都是晴天，夜空中星辰闪耀，有风，无云。头顶虽然是一片暗色，但那种广阔无杂的深蓝却让人觉得是清透的。眼前这条路理应更长更远一些，因此李柏庭也无法不心生埋怨，这个校园这么小，好像还没几步就要走到韩靖的宿舍楼下了。

　　李柏庭突然扯了韩靖的袖子一下，“你走慢点啊。”

　　“都快十一点了。”韩靖嘴里这么说着，脚下却还是放慢了速度。

　　李柏庭说：“平安夜你都没有什么礼物要送我？”

　　“还要送礼物？”

　　“意思意思一下嘛，张幼雨都给7班那个大神送礼物了。”

　　韩靖掏了掏口袋，浑身除了手机和饭卡外，实在掏不出其他东西了，他道：“我都没什么能送的了，你又不早说，要不然刚才你那碗米粉我来买好了。”

　　“算啦，我开玩笑的。”虽然确实对那个大神很是羡慕。

　　韩靖也开玩笑道：“没东西送，那要不然我亲你一个咯。”

　　“好啊。”李柏庭下意识便立刻答应了。

　　话一出口，两个人顿时都是一愣，四目相对时，空气不知怎么的变得有些粘稠起来。

　　明明只是个玩笑而已，本来以为一定会被拒绝的。

　　既然是个玩笑，那就算最后没有亲上去，也不能算是食言吧？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韩靖的宿舍楼下，李柏庭心里有些不甘，却还是说道：“到了，你上去吧。”

　　“哦。”韩靖应道。转身前，他突然抓起了李柏庭的手，用嘴唇在他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李柏庭像是吓到了，心里猛地一跳，浑身一动不能动，手也僵硬着没有收回来。

　　“我上去了！”韩靖逃跑似的奔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