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高一》二圈儿

127、暑假

　　其实所谓的计划，早在言棉还在市一中的时候就为了闺蜜池阳而用过类似的办法。

　　只不过那会儿言棉是自己亲自上阵，这次，她在几个网吧里找了些日夜不休“驻扎”在那儿的闲散青年，让他们有目的有组织的在一些社交平台发帖。

　　为了保险起见，言棉还给他们准备了切换IP地址的软件。

　　那个时候，还没有后来那些铺天盖地的“水军”和“工作室”，言棉浏览各大论坛、网站的帖子和回复，看见一篇又一篇自己撰写的“通稿”逐渐影响了网友们，掌握了舆论主动，她满意地笑了笑，关上浏览器。

　　事后，言棉依约给那些被自己“雇佣”的青年们每人一个红包，拿到钞票的他们不禁喜形于色。那个时候电脑还不算普及，但已有人颇具商业头脑地开起了网吧，对那些社会青年来说，网吧可是比游戏厅更上档次的去处，游戏、网络让他们沉迷其中，可是上网费用着实不菲，他们泡在网吧里其实多半是好几个人围在打游戏的人身后，眼馋的看别人上网。有人帮他们付上网费，还能再拿到一笔尾款，注册一堆账号，复制粘贴把那些文字发到指定的地方……不费脑子，就是稍微花点儿时间而已，简直太轻松了，这可是比去外头风吹日晒更省心省力来钱更快的活计！

　　拿了尾款，有脑筋活络的青年点了点钱，笑着跟言棉嘱咐，要下回还有类似的活儿，记找自己，自己还能给言棉多介绍几个兄弟，有钱大家一块儿赚。

　　言棉没吭声，心里暗自琢磨，自己这算不算是提前开了“水军”的先河？

　　The Clown的遭遇，粉丝和不少网友们的同情积蓄已久，言棉只不过是将这些情绪做了适当的引导，抢在公司出面之前，掌握了舆情的主动。

　　而之后发生的事则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有钱就能胡作非为，就能为所欲为吗？”这样的论调，是极为挑动普通人心中愤懑不平的，渐渐的，人们对经纪公司冷酷无情的指责，演变成了对贫富差异的不满。

　　经纪公司并没把网上的那些声音太当回事，他们找了某合作媒体，在通稿中否认他们压榨艺人，并将所有的矛盾都粉饰为“理念不合”，恨不得将他们吹成做慈善事业的大善人，其言下之意，不听话的艺人都是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若放在从前，能沟通各大媒体的公司，自然能掌控舆论，扼住艺人发声的喉咙。

　　可时代不同了，计算机和网络，将在未来对传统媒体造成更大冲击，此时，只不过是略显端倪。

　　于是，等公司发现事态脱出他们掌控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先是有内部人士爆料，该公司对旗下外籍艺人的压榨、利用、雪藏，虽然小希她们组合进军中国市场的步伐缓慢，但好歹在隔壁也是有名有姓有作品的女团，经过翻译后，外网的粉丝得知他们喜爱的女神遭遇到了种种不公，含泪为偶像声援，力挺偶像，哭着呼唤她们回国。一石激起千层浪，小希她们的遭遇引起了更广泛的议论与同情，有网友指出，安排艺人参加某些饭局的行径，极有可能是为了方便他们进行利益和资源的置换、输送。随即，又有擅长财税工作的网友声称，自己与同学对该公司财务状况进行了分析，发现该公司的财报存在很大问题……

　　当言棉听闻有关方面派出的专项审计人员进驻公司，开始查账审计，很快就将公司做假账、偷税漏税、利益输送等逐一查出的时候，她都惊呆了。

　　因涉嫌重大违规，公司很快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他们作为整个利益链条中的一环，从这儿断裂开的口子，再往下挖，那可是一串大鱼！

　　原本在背后为公司保驾护航的人物自顾不暇，而这类经济问题已不再局限在娱乐八卦版块，财经头条，社会新闻……大船倾覆在即，艺人、普通员工各寻出路。

　　当姜乐他们再次前往公司，公司那边再也强硬不起来。

　　律师拟的解约协议，很快就走完流程，签署同意，放姜乐他们离开。姜乐见公司内的萧条情形，也不为难，给了公司一笔合理的违约金。公司正值资金链断裂，急需资金填补窟窿的当口儿，世人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亲眼目睹全过程的WCG代表对姜乐的评价更高了，后来在合作过程中也对姜乐多了几分真心的欣赏和帮携。

　　小希她们也得到了指点，请了律师，正式向公司提出解约，由于公司存在违约情形在先，又面临严峻的资金问题，小希她们几个也不想过多纠缠，主动降低了违约金数额，顺利摆脱了合约束缚。更让她们惊喜的还在后头，解约后不久，小希她们收到了另一家更适合女团发展的公司邀请，未来就算不能大红大紫，也不再担心会被雪藏打压，被欺骗强迫出席饭局……

　　与WCG正式签约后，姜乐一行人低调赴美，除了与专业团队碰面，专心筹备新专辑和巡演之外，通过WCG的安排，姜乐还会前往知名音乐学府参加为期20天的短期课程。

　　姜乐在为音乐梦想努力，言棉也在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期末考试后迎来了暑假。

　　暑假过后，言棉她们就要升入高三。

　　不少同学已感受到了高考的压力，纪巳霖他们那一帮人考完就将书包卷子一扔，呼朋引伴出门旅游度假，享受高中生活最后一个完整的假期。而宋霄霄捏着期末考试成绩回家后，带着两只红肿的兔儿眼，家人给她报了一堆假期补习班，从此开始了风里雨里不停歇的凄惨补习生活。

　　宋霄霄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给言棉打电话，听筒里传出的声音俨然已是生无可恋，言棉莞尔，婉言劝慰了半天，这才打消了宋霄霄翻窗去找纪巳霖的“逃狱计划”。

　　“……我要有你一半脑子就够用了，”宋霄霄委屈巴巴地小声嘀咕，“这次你又是年级第一，高考模拟也拿了高分……”

　　怀里抱着一摞档案盒的言棉笑着摇了摇头，轻言细语鼓励好友努力学习，争取开学摸底考试进步一截，让老师和父母好好惊喜一回。

　　将手机塞进口袋，言棉用肩膀顶开沉重的安全通道门，穿过走廊，将档案盒送到最顶头的档案二室。还了前天借阅的资料，言棉又捧着比先前更高的一摞资料、卷宗回了文化科编辑室。带她的编辑姓耿，是全民日报社的老资历了，以前专跑社会类新闻，后来身体吃不消，打报告内调到了文化科，当起了坐班的编辑。

　　文化科比起其他部门，工作要轻省得多，耿编辑放下手里的搪瓷杯子，接过言棉从档案室那边借来的资料翻了翻，从里头挑出几份，给言棉出了个命题，让她学着写写。

　　能够到全民日报社暑期实习，言棉非常兴奋，到了这儿之后，她和其他几个暑期实习的同学都被打散了，分配到了不同的科室、部门。

　　隔壁跟了一位记者的同学每天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在外头跑，没几天就被晒破了皮肤，回到报社就不想挪步，大家中午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他特羡慕言棉不用出去跑外务。

　　言棉却非常羡慕他，虽然很累很辛苦，可是好歹是在新闻第一线忙活着，而自己却每天都在和发黄的旧报纸、旧杂志、旧资料打交道，翻阅时都得小心翼翼，怕太用力了弄破纸张，还得屏息，不然准得被腾起的灰尘呛一喷嚏。

　　不过她从最开始的只能打下手、做笔记，再到现在，耿编辑出题让自己练笔，写简讯，写报道，最开始写十篇，每篇都被耿大编辑用红笔批出一大堆问题，渐渐的，被批改的部分变少了。

　　耿大编辑接过言棉刚完成的一篇简讯看完，露出笑容。

　　“行，这篇不错，先前和你说过的那些要点看来是都记住了。”

　　闻言，言棉眼底跃上喜色。

　　能完成一份让老资历的编辑挑不出什么错的新闻简讯可并不容易，除了白天在报社里的学习和练笔，回到家中，言棉大量阅读国内国外的各种新闻报道，从书店抱回来一堆新闻专业的教材，一边啃一边学，写废的稿子比耿编辑批阅的多了不知道几倍。

　　比平时在学校上课、写作业更累。

　　一番努力终于得了耿编辑的称许，言棉走路的步伐都轻盈了许多，中午吃饭，她特意没在报社内部食堂排队打饭，而是一溜小跑到外边的胡同里点了一份小炒，给大洋彼岸的姜乐发了几条信息。

　　算算时间，那边正是午夜时分，姜乐他们搞音乐的经常日夜颠倒，也不知道这会儿忙完了没有，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短信……托着下巴，言棉叹了口气。

　　手机震了起来。

　　言棉迅速接通。

　　“喂？”

　　“棉棉，妈有点事跟你说。”

　　刚扬起来的心情瞬间落了回去，言棉压低了声音：“妈，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我在实习吗？现在正抓紧时间吃饭呢，过会儿还要继续忙。”

　　“你这孩子，放假了也不肯回家，真是翅膀长硬了。也不想想我和你爸，都多久没见着你了！平时总不跟家里打电话，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从不关心。马上就高三了，也不收收心，什么暑期实习，我看纯粹是浪费时间！”老妈在电话那头絮叨，埋怨的话起了个头就没完没了，言棉按按眉心，将音量调小，用肩膀夹着手机，接过老板娘上的菜饭，边吃边嗯嗯唔唔的应和几声，以证明自己没挂电话，在听。

　　因为暑期实习这件事，她和家里吵了几回了。

　　言母完全无法理解女儿的决定，别人家的孩子放假要么到处去玩，要么就宅在家里写作业，怎么自家女儿这么怪，放假了不休息，也不去上补习班，跑去参加暑期实习？言棉跟老妈解释这是学校推崇素质教育，鼓励学生们发展专长，培养兴趣，锻炼能力。老妈却听不进去，只知道学校暑假不补习，也没给孩子布置很多作业，既然这样，那孩子就该回家才是，怎么能去了帝都就不回来了？

　　中国式家长大多数都有着类似的观念，习惯将子女紧紧攥在手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得符合他们的要求和标准。

　　言棉却觉得父母对自己管得太多了，自己又不是那些成绩不好、不听话的孩子，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为什么老妈还是不满意，还得挑刺？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不能自己做主？

　　电话里都吵成这样，她就更不想回家了。

　　更何况，言棉无法和父母坦诚，自己之所以不肯放弃暑期实习，是因为她一直怀揣着不被父母理解认可的新闻梦想。好不容易才能重来一次，能离自己的梦想更进一步，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电话那头，言母还没有停下来歇口气的打算，言棉只好强行打断了她，提起另一件事：“妈，您评选职称那件事儿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言母一顿，想起了自己给女儿打电话的初衷，忙道：“你还晓得关心妈妈，我还以为你只顾忙自己的……跟你说个好消息，评选结果已经张榜公示了，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言棉心中咯噔一下，险些脱口而出，妈，您可千万别掉以轻心，以为公示了就能高枕无忧，上辈子您这次评职称，就是公示后被人算计，和高级职称失之交臂，不仅没能顶上空出来的科室主任一职，还被卡在了副高职称上，直到退休，工资都没能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