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任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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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不可以别拍吻戏？”
随着这句话音的回响，言棉腾地坐直了身，瞪着裹在迷蒙天光中的墙，喘着气慢慢平复心跳。
天啊，好想死……言棉回过神来，捂住脸转身扑进枕头里，把哀嚎、呻.吟全堵在里边。
她一定是中邪了，居然说了这么不过脑子的话，更要命的是，撂下这么任性的话之后，还转身逃之夭夭，一补完课立马跳上火车赶在大年二十八那天到了家。
回到家后，被老妈每天一早拎起来，差遣着干活，忙得透不过气来，但只要一闲下来，言棉就会想起那天的情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越想越懊悔，越想越崩溃，也……更加不敢面对姜乐。
愧疚和思念纠缠在心上，言棉就这样生无可恋脸地飘到楼下，帮忙招待客人。
过年的传统，三十夜要轮流到爷爷奶奶家和外婆那边吃饭。
初一去庙里拜拜，拾柴禾。初二开始串门，走亲戚。
初二这天，言母张罗着将家里亲戚都邀请来家里，言棉满头大汗地在厨房给言父帮忙，一道道热菜端上桌。
“……这道菜不错，来尝尝。”
“老言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啊！”
“难得来一次，多吃点多吃点。”
亲戚们艳羡地奉承起言母来：“都说你们搬了新家，一直没找着机会过来，今儿一瞅还真挺好，你们这楼上楼下的，得有好几百平米吧？”
言母抚了一下鬓发，直起腰，抿唇力持矜持地一笑：“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加上后头的小院子，差不多有三百多，不过房产证上写的是两百七十平米，把前头公摊面积也给写进去了，哎。”
“那也很可以了！”亲戚们又是一阵感慨，推杯换盏的，“我们要能住上你们家底下这一层大的房子，怕是做梦都得笑醒！”
言母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角。
那边，言父几杯酒下肚，满面红光。
“老言，买这套房子花了多少钱？”有人问。
言父乐呵呵地刚要开口就被妻子警告的一眼吓了回去，他含了口酒，在对方再三追问下，嗯嗯哼哼地翻手比了个数字。
“这么贵！”那人喊了一嗓子，“不过确实挺值，这个地段，又是新修的联排别墅……啧啧，我们奋斗一辈子怕是都买不起。”
“还是老言能干啊哈哈，最近你们单位效益好吧？涨工资了？”
这话问得有深意，言母怕丈夫说错了话，忙把话茬给主动接了过来：“凭我俩的工资，那哪儿够啊！”
“那你们这是……”亲戚们不解，纷纷追问。
见胃口吊得差不多了，言母笑着开口：“哎呀，我和老言拿了我们这些年的公积金出来，又跟银行贷了点，剩下的钱是我们炒股赚的。”
此话一出，饭桌上顿时议论纷纷。
“炒股？”
“那玩意儿能挣钱？”
“我看老言你们俩应该赚了不少，不然怎么舍得买套这么大的房子！”
“是啊是啊，说说呗，又不是外人，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言母极为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她笑而不答，被这个那个亲戚好友捧了半天，这才慢条斯理地答道：“也没多少，十几万。”
“十几万！”亲戚惊呼，“这还算少？”
言棉坐在一旁，垂头戳了戳碗里的米粒，在心底叹气。
十几万……放到她重生前确实不够看，但在这个时候，在这个经济并不算富裕的小城市，已经算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哎，我对股票也挺感兴趣的，你们买了哪支股票？”有个下岗后一直没再找工作的舅妈很感兴趣地挤到了言母身旁，压低了声音道，“大家都想跟着你们一块儿发财。”
“就是就是。”
“XX说得没错，挣钱这种好事当然得大家伙儿一起了，你们说对不对？”
言棉脸色不是特别好看，她捏紧了手里的筷子，冷冷地注视着亲戚们眼里毫不掩饰的渴望和贪婪，也看到了言母脸上闪过的慌张和犹豫。
早知如此，何必炫耀？
借着过年的机会把人请到家里来不就是想让人羡慕的吗？
要真不想说就闭紧嘴巴别吭声啊！
被架起来的时候光顾着高兴，现在我看你怎么下得了台！
言棉气不打一处来，草草抛完碗里的饭菜，起身轻声对其他人说了句“我吃好了你们慢吃”就端着碗快步离开了饭厅。
被追问了半天，言母发现之前那些个满脸堆笑谄媚的人表情已经变了，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如果自己今天是瞒不过去了，她额头生汗，勉强笑着说：“不是我想吃独食，实在是这件事……哎，确实我们买股票挣了些钱，不过我和老言都是脚踏实地的老实人，总觉得把钱放在股市里头没有存在银行里保险，就赶紧卖掉股票把钱拿了回来。钱拿在手里也不放心，于是我俩合计着把以前那套房子卖了，拼拼凑凑换了现在这套。买房外加装修，挣的钱已经全搭进去了，我俩还背了贷款，以后还得慢慢还。”
这番话倒全是真话。
听完，席间众人已经信了大半。
“可我看报纸上说，这炒股吧，大多数人可都是把钱赔在了里头，你们夫妻俩却挣了一套房子回来……”那位下岗的舅妈还有些不死心。
“那是因为！”言母见言父张了张嘴，连忙抢在前头说，“那是因为我们买得早，买的时候便宜，现在不是涨了吗，涨了当然就挣钱了。我俩又不懂那个，就是听别人说买这个，买这个好，我俩跟着买……”
听着从饭厅方向传来的声音，言棉双手撑着流理台，疲倦地叹气，转身靠着冰冷的大理石，眺望窗外的夜空。
吃吃喝喝又打麻将闹到了半夜，亲戚们总算走了。
言棉下楼来送客，关上门回屋，听见了父母的争执。
“……你干嘛拦着不让我说？”
“你喝了点酒还不啥都往外掏？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能挣这钱，在亲戚里可是独一份，别人都眼红着！要让他们都知道了，全来缠着咱家棉棉，她还念不念书，考不考大学？”言母振振有词。
言父顿时没词了。
言母哼了一声，走出厨房，看见言棉，她立刻上前来拉住言棉的手：“吵着你休息了吧，这些东西放着让你爸弄，你赶紧上去睡觉。”
“没事，”言棉抽回手，平静道，“我在帝都上学每天下了晚自习回去也得复习到十二点多，已经习惯了，现在一点儿都不困。”
见女儿执意，言母也不阻止，她跟着言棉走进客厅，坐在沙发里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丈夫，摇头道：“还好棉棉像我，不像你，你看看你，我嫁给你多少年了？别人家丈夫在外头做生意，往家里拿钱，那谁她今天还跟我说，想提前退休，不想上班了，反正她老公能干，她可以在家里享福……”
“你说事就说事，扯我干嘛？”言父拧起眉。
“说你怎么了？”言母提高了声量，“今天别人怎么说的你没听见啊？别人羡慕你能住这么好的房子，你没觉得不好意思？靠你那点工资，我和棉棉娘儿俩下辈子都过不起这种生活！”
“那不是……股票……挣钱了吗？”言父气弱。
言母冷笑：“股票挣钱？要不是棉棉去了帝都，认识了那么厉害的人，提前给咱们透漏消息，你上哪儿买去？当初我说卖了你还贪心，想继续等……等到什么时候？等跌了亏钱了再卖？你傻，我可不傻！”
类似的争吵越来越频繁上演，言棉听得一阵儿无力，她想捂住耳朵，想躲得远远的，可血缘和亲情像无形的枷锁，牢牢将她钉死在原处。
她不禁后悔，如果自己没怂恿爸妈买股票，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因为钱变得更加面目全非？不，也许不是他们变了，而是钱催化了他们，让他们性格里的某些东西暴露得淋漓尽致。
“买房子的事也是，你是个没出息的，就想换套稍微大点的三室一厅，眼皮子浅。还是我想得周全，”言母说，“咱们这钱多亏了棉棉，是她们那什么顾问还是老师上课说买这个股票能挣钱，咱们才能跟着分一碗羹。棉棉长大了，出息了，将来再考个好大学，交个条件好的对象，我就没什么遗憾了。换套大房子，免得以后咱们棉棉谈婚论嫁的时候叫人瞧不起！咱们家可是房子都备好了，他们不得多出点，买套更好的？”
听着母亲头头是道的算计，言棉终于受不了了，她敲了敲手里的扫帚，回头瞥了眼母亲：“妈——我才高中，你怎么就想到这么远的事情去了，饶了我吧！”
“你这是什么话，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言父先前被说得颜面全无，此时又有了底气，跟着数落言母。
“哎呀，我跟你说棉棉，你也别害羞，”言母还不肯就此打住，“这女孩子啊迟早是要嫁人的，你现在好好学习，以后进个好学校，出来找个好工作，就能找个好对象，一辈子都过得比别人好。你看今天来咱们家吃饭的你那舅妈，年轻的时候仗着漂亮，不好好读书，后来嫁给你舅舅也是高攀，结果结婚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你舅舅在外头生了俩儿子，带回家里她敢说什么？怕你舅舅说要离婚，还不得忍气吞声？”
“难道你们辛辛苦苦把我养大，就是为了让我将来嫁个男的，跟母猪一样的下崽，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这就是你们眼里我未来的人生价值？”言棉喊了起来，“那我宁可不嫁！你们别想操纵我的人生！”
“哎，棉棉，不是……”言母站起来，但言棉已经扔下扫帚，蹬蹬蹬冲上楼，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听着楼上的关门声，言父满脸不赞同地盯了言母一眼：“你说这些干嘛？棉棉还小，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你偏得提！”
“我是她妈，我也是为她好！”言母委屈地小声喊，“我说错什么了我？她是还小，不懂事，可我是过来人。这女人一辈子好不好，就看怎么嫁。嫁得好，一辈子都高枕无忧，要嫁得不好，还不得吃苦？女儿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心疼，我更心疼！”
“……那你也别总拿这事跟她说，”言父坐下来，拍了拍妻子手背，“她不爱听你就少说两句，难得女儿回家一趟，平时她在帝都，也见不着面，让她开心点不好吗？你也说了，咱们能住上这套房子，也有女儿的功劳……”
“行行行，你别再说了，我想想。”言母嘴硬，但语气已经软了下来，她沉吟片刻，往楼梯那儿看了看，压着声音小声道，“正好，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棉棉的事，还得咱俩给她把关，我怕她在外头识人不清吃了亏，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咱们也好放心。”
言父虽然脸色不虞，但也被妻子说动了心。
“那你有什么打算？”言父睃向妻子。
“前几天我和老许爱人在街上遇到说了几句，她跟我问起棉棉的情况，我看老许他们两口子好像对棉棉特别关心的样子，你说会不会……”
“老许？”言父一愣，“你是说他们想让咱们棉棉，和他家儿子……”
“对！”言母点点头，“我估摸着八成是，老言，你觉得呢？”
“他们家儿子……”言父皱了皱眉，努力回想，“好像见过几次，叫什么来着？”
“天磊！许天磊！”言母连忙说，“我都打听过了，他和咱们棉棉一块儿上市一中，个子高高的，打篮球的。”
“我想起来了，”言父眉头舒展开来，“是不错，小伙子挺精神的，长得也好。”
“那是，老许两口子教出来的孩子，那能差得了？”言母说，“而且还和他们两口子在国外待了很长时间，我看老许爱人的意思，将来打算把孩子送出国。如果棉棉和他们家儿子在一起，以后岂不是也能到国外去？”
“可是……可是那棉棉不是离咱俩越来越远了？”言父的眉毛又锁在了一起。
“嗨，你这个没出息的，”言母拍了丈夫一巴掌，“是你重要还是闺女将来的前途重要？她要跟老许家儿子好了，将来别人问起，咱们说出去多好听，你看，未来公公年纪轻轻已经是副部级，婆婆有个公司家里特有钱，结了婚随便他们小两口，平时住在国外，想家里人了再回来看看……这不比其他人家的孩子过的日子强？”
言父没吭声。
“改天我做东，把老许他们一家人请来家里坐坐，我再摸摸底，探探口风，看老许他们是不是这个意思，要有的话，趁棉棉还没回去，先把事情给暂时订了再说。”言母说起自己的计划。
言父还是摇头：“不行，我觉得太早了，他们家孩子还没定性呢，男孩儿懂事得晚，我得再瞧瞧，咱们棉棉那么优秀，一般的我看不上。”
“一般……那你给咱棉棉找个更好的去啊！”言母急了，“我倒是想给棉棉好好挑，可女孩子不经老，年纪大了更不好找。如果卓雅还在的话，她生养出来的孩子一准儿出色，把棉棉托付给卓雅我最放心，只是……哎！”
说起伤心事，言母黯然，言父叹了口气，不再同她争执。
楼上，余怒未消的言棉不知道父母这番交谈和打算，她气呼呼地转了几圈，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看了会儿，心静不下来，只好翻出以前买的模拟试卷，开了台灯奋笔疾书，借此让自己恢复冷静。
写了会儿复杂的运算题，言棉搁下笔，视线瞟向手机。
开了机，手机震个不停，提示有十来封短信，言棉心虚，正好屏幕一亮，有电话打进来，她手忙脚乱按到了接听键，姜乐低沉轻缓的声音传了出来。
“棉棉，这么晚了还没睡？”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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