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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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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隐居雨村后,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平淡而有规律起来,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会觉得无聊,但我却异常珍惜这样的日子。
可能是上半辈子把冒险细胞都用完了,我在雨村毫无波动的度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接下来如果没有意外,大概也会这样过下去。
雨村的生活虽然规律,但偶尔也会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发生。
那天中午,村长突然握着大喇叭从村头跑到村尾,高声聚集大家召开村民大会,我昨天晚上睡的有点迟,懒得去,闷油瓶这家伙更别说了,伺候腊肉伺候的比亲爹还用心,估计只有村长那么一大坨腊肉掉在他面前才会让他觉得有理一理的必要,因此只有胖子响应村长号召去开了会。
胖子回来后一脸诡异,我问他开会说了什么,他嘿嘿□□半天,对我说过两天有大学生要下乡扶贫。
我一看丫的笑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是想要打扶贫女大学生的主意,作为朋友,我有必要对他做出提醒,女大学生是不会看上一个农村收腊肉的中年胖子的。
胖子“呸”的一声,对我说道:“你懂什么,我现在才是胖爷半老,风韵犹存,人家年轻姑娘就喜欢我这样能给人安全感的。”
我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年轻姑娘现在要不喜欢我这样的成熟稳重帅大叔,要不喜欢小哥那样的神秘英俊小白脸,就你那样,还是省省吧。”
所谓祸从口出,我一时不慎当着闷油瓶的面说他是“小白脸”,当场就觉得背后一凉,不过我觉得他是个淡定高冷的美男子,应该不会计较。当天下午他的确没对我发作,全都攒到晚上给了我一场极其难忘的教训,不忍赘述,跳过。
过了两天,扶贫的人来了。
来的人里除了一队学生还有一个校企的领导干部和工作人员。想也是,扶贫这种既出风头又能助人为乐的双赢事情校方是不会只放学生瞎搞的。学生是下乡送温暖的,而校企则是实打实的拿了三十套扶贫米面油,外加十套给贫困学生的文具、书包等用品。
大学生来了之后多被分配到村里有孩子的家里做一对一帮扶,胖子看着水灵灵的小姑娘出入他人家里愁得长吁短叹,不过很快他就转换了目标。校企工作人员里有个小姑娘叫李雪,刚毕业,长得漂亮不说,人也非常爽快可爱。
李雪根据校企领导的指示,要为村里拓宽农副产品销售线,一来二去就被派到我家来收腊肉,她开的价格比我平时的批发价高半成,加上需求量稳定,我二话没说就跟校企签了合同。虽说买卖的事情定了,但李雪小姑娘还是喜欢往我家跑,说是还有合同上的事情需要敲定,但我很清楚是蓝颜祸水,美色误人。
闷油瓶这个人,哪怕没带着亲友团滤镜,也必须承认他长得是非常帅的。他倒不是现在那些明星那种奶油小生的帅,而是有种古典美的帅,所谓天庭饱满,剑眉星目,扔到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好看。
这样的相貌,当然是布裙荆钗不掩国色,尽管天天干农活一副农夫样,但气质在那里,李雪妹子一眼看上就栽进去是很正常的,就连我跟他日夜相对,现在都还没看腻。
一来二去的,李雪跟我们三个也算熟悉起来。她试探了两次,看闷油瓶对她没什么意思,很快也就撂开了。要说现在的小姑娘,个个都是一条汉子,简直胸口碎大石,臂上能走马,爽朗得很。想当年闷油瓶不明不白的跑了十年,我还不依不饶的要追他,果然两代人中间有难以逾越的鸿沟。
扶贫活动在雨村平静的生活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有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聊起了这次活动,正巧李雪来送文件,跟我们全面的介绍了一下。
扶贫的活动里有一项是“周末上大学”,是校方在整个镇里选出三十名贫困学生,趁着双休日把他们带到学校里去感受高校气氛,其实也就是个变相的旅游活动。
雨村里有四个学生入选,按照校企的想法,是打算当天派一辆车来接孩子,李雪边说边叹气,说这次出车又得写报告,心情抑郁。
胖子在长得好看的小姑娘面前一向膨胀得很,当场拍胸脯毛遂自荐:“不就是车嘛,周五晚上胖哥哥我正好要进城送货去,干脆拉着那四个小家伙去,周六你们去大学玩,我也正好在城里松动松动筋骨,周日晚上再原样拉回来嘛。”
李雪眼睛一亮,她倒不是心疼车,而是村民如此配合扶贫工作,主动提出为扶贫添砖加瓦,是能在汇报材料里大书特书的一笔。
胖子跟校企领导沟通了一下,就拍板定下来由我们接送雨村的四个孩子。
周五当天我们的确要去城里送货,本来是不打算过夜的,但在李雪的力邀之下,我们也住进了校招待所。学校里的环境跟外面的确不同,走在学校的街道上,来来往往都是朝气蓬勃的青年人,能让人感觉到生命力的旺盛。胖子尽管年纪大了,但却并不服老,跟来做向导的李雪说说笑笑,的确有种徐男半老风韵犹存的魅力。
这种话我是不会跟胖子说的,他只会理所应当的笑话我。
李雪带我们到教学楼里体验上大学的感觉,她现在还觉得我们三个是初中辍学的农村大叔,正努力跟我们普及高校生活,其中就包括这堂课的老教授。这是一堂硕士的专业课,据说是一位非常诙谐有趣的老头子主讲,她正准备考这位老教授的研究生。
老教授能有六十多岁,将将快退休的年纪,干瘦清隽。他进来后架着眼镜先看了一遍周围,见到我们三个微微一笑,对学生说道:“原来今天有客人,看来得掏出点箱底的本事了。”
看得出来老先生十分随和,学生们也笑了起来。他并不掏书,直立在讲台上,仿佛闲谈般的讲课。听得出来他十分善于引导学生思维,讲课也深入浅出,尽管跟我的专业并不对口,但仍然值得一听。
课间时李雪前去跟老先生解释我们三人的来历,胖子恐怕十分无聊,但他估计是看在老人家和李雪的面子上仍然装得很精神,甚至起身去跟老先生搭讪聊天。闷油瓶的样子倒是挺耐人寻味,别人看他或许只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不过我对他的研究已经到达了一个顶峰,从他几乎看不出来的微小动作可以找到他的重点。他并不是平时那种放空的状态,也并没有专注的想别的。他的注意力在一开始放在周围,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估计这辈子是改不了的,接下来他开始轮流关注老先生和我,快下课的时候开始专注看我。
如果是十几年前,我大概会以为自己身上出了什么可怕的变化,或者周围有怪物,但我们现在身处安全的所在,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
我对着闷油瓶看回去,他迎着我的目光注视了片刻,突然笑了笑。
虽说他现在早就接地气了不少,但这样的微笑对我来说还是很珍贵,尤其是这种没有什么前因后果的表情变化,非常值得我收藏,只恨笑容稍纵即逝,没来得及掏手机。我俯下身,就跟当年上学的时候跟同桌说悄悄话一样凑过去问道:“小哥,怎么了?”
小哥突然伸手捏了捏我的掌心,摇摇头。
我看讲台上跟李雪和胖子聊得很开心的老先生,心想能跟胖子聊得入巷,或者换句话说能让胖子看得上说得起劲,这位老先生的段位也不是一般的高,突然就想到当年闷油瓶易容扮成的张教授,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对闷油瓶道:“小哥,你还记得当年西沙岛畔的张教授吗?”
闷油瓶道:“张灏是真实存在的一个人。”
我当场傻眼,估计是呆滞的模样有点搞笑,闷油瓶居然又笑了笑,对我说:“张灏的一切信息都是真的,不过我装成裘德考的公司给他发了拒绝合作的邮件。”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闷油瓶会发邮件好还是该跪着给影帝颁奖好,这时胖子回来了,一屁股坐在闷油瓶右手边,看起来跟老先生聊得不错。
胖子手臂一展,搭在闷油瓶肩上道:“哟,咋样,天真,有没有重回年轻岁月的感觉?”
我笑道:“是你跟人家老教授说得开心吧,说好了勾搭小姑娘呢?”
胖子到:“庸俗!恶劣!别用这么低级趣味来评价胖爷我到学校的目的,我可是护送咱们村里八九点的小太阳来的,这么高尚的行为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黄暴了?”
我心想说黄暴我们三个人里谁能比得上你,但没等我回话,上课铃就响了起来,我们又听了一节课。
李雪估计在跟胖子闲聊的时候知道了我是上过大学的人,在吃中午饭的时候开始打听闷油瓶和胖子的学历。胖子一张嘴就吹,说自己虽然只是高中毕业,但也在北京某某大学当过客座教授,不过这某某大学是什么李雪一直没问出来。闷油瓶想了想,说:“我上的是族学。”
李雪呆了呆,估计没听懂。
族学这玩意,把我和胖子的年纪加起来,大概能够到一点边,也就闷油瓶这种绵延长久的家族有这种东西。
我猜闷油瓶不会想要过多的聊这些,便把话题岔了开。
当晚住在招待所,我洗澡出来就看到闷油瓶半靠在床头看我。我心头一热,上前笑道:“怎么,上了大学感觉自己年轻了?”
以前我是不会跟闷油瓶开这种玩笑的,但现在我俩都在处对象了,什么都做过,说话也放开了不少。
闷油瓶摇摇头,把我搂住。我感觉闷油瓶今天的状态不太对,赶紧回手把他抱紧,低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闷油瓶低声道:“你今天很高兴。”
我心中一紧复一松,抱着他的手忍不住收紧了点。
十几年了,闷油瓶从关注我的安危到关注我的情绪,一点一点从强大的神佛被雕琢成人的模样,这么说可能有点狂妄,但我觉得我在其中的作用还是很大的。那个时候并不是夸张,而是真的有“一股暖流从心头流过”,当时跟闷油瓶抱在一起的感觉,就是可以跟他在一起抱到天荒地老。
后来我想,其实当年准备沙海计划的时候也曾经来过高校校园复习功课,但当时没有轻松的心态,而是被别人的算计,自己的计划逼得神经紧绷,因此留下的记忆并不愉快。而这次我身上已经不再有需要背负的重担,回到这个曾经的象牙塔的确能够让我深层次的解放自己,比如听一堂我不是很熟悉的课程,或者跟学生们讨论一下新出的游戏。
对于闷油瓶来说,或许他的心路历程跟我也是类似的。曾经的他哪怕是失忆的时候,也会有一种类似于应激性的警觉,当时我跟胖子跟他也算过命的朋友,但他仍然对我们的行动有本能的警惕,那时候我们两个都会很注意不要从背后拍他的肩膀。
而现在我可以轻轻的抚摸他的脖子和脊背,这些对他而言致命的地方已经为我放开了戒备,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在一起了,而是一直让他无法放松的压力消失了。换句话说,他默认我跟胖子对于他而言就像大学校园对我一样,是能够让他感觉到“轻松愉快”的存在。想到这一切的正面情绪都是我带给他的,我就忍不住从心底里泛出骄傲的情绪来,或许胖子说我膨胀是对的,对闷油瓶,我一点一点的加大期待,而他也完整的回应了我的期待。
少年时读书,总觉得一些故事里的感情莫名其妙,甚至毫无意义,可到现在,每当我感受到他对我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喜爱时,我终于明白原来想对一个人好不需言说,只是自然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