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说》阪漆

15、孩儿面皮（六）

　　十五
　　四人，哦不，两人两鬼顺着那条开辟的石路往后山赶去。
　　“空气中怎么有血味？”抱着洛小满的楚景焱皱起了眉。
　　“啧啧啧，”温如舔了舔血红的唇，“这味儿挺纯的，我喜欢。”
　　“这还分纯不纯的？”楚景焱嫌弃道，“改天给你杀只猪，保管纯纯的猪血味儿。”
　　温如扬手欲打，楚景焱却懒得跟他费那闲工夫，抬脚就往血腥味重的地方去了。
　　随着血腥味越发浓重，四人预感到大事不妙，也都噤了声。
　　穿过低矮的灌木丛，眼前是一片下坡，土坡上怪石林立，顽强的杂草从大石的缝隙中挣扎着生存，然而如今，这些都被染上了血的颜色。
　　打头阵的楚景焱突然停下了脚步，幸好后头跟着的是两个没有实体的鬼，也不在意会不会滚下坡去，否则这么一刹车必然是刹不住的。
　　在距离楚景焱的脚不到五米的地方，一具尸体仰面倒在地上，从衣着来看应该就是被请来的小术士，穿着白衫，头发一丝不苟地束了起来。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初步判定不是由于外伤致死。
　　楚景焱放下洛小满，抬眼向山坡下望去，发现如此离奇死亡的不在少数，略微数了一下，竟然有上百人。
　　“水渔，去附近守着。”温如道，“我先去下面看看。”
　　水渔得了令，行了礼便走了。
　　“诶等等，”洛小满止住了要走的温如，“你这回怎么这么配合？”
　　“……”
　　“是不是想去下头舔舔那群小术士的血？”洛小满接着道。
　　“……”
　　温如完全没有被揭穿的羞愧，反而很厚脸皮地向洛小满眨了眨眼，露出就是你懂我的表情，慢悠悠地飘了下去。
　　“小满，别在那儿干呕了，”楚景焱招呼道，“你来看看，这人死得挺怪啊。”
　　“呕——下次你试试温如的抛媚眼大法！”洛小满扶着树，慢吞吞地挪过来，别眼前这人暴起的眼球吓得差点真吐出来。
　　“好像不是中毒。”楚景焱搭着脉道。
　　“这一看就是阳气被吸光了好吗？”洛小满深呼吸两口，总算缓过了神，“皮肤泛白，手指呈爪状，眼球暴起，身上无其他伤口，但是体内已经完全充血。”
　　“可是被吸光阳气难道不是脸颊干瘪，浑身皮包骨？”楚景焱道。
　　“你是从哪儿看的话本子啊……”洛小满鄙视道，“吸光的是气，又不是肉，哪来的干瘪？”
　　楚景焱还想说些什么，耳畔突然传来破风声让他心头一紧，良好的应急能力让他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立马抱着洛小满往一边滚去。洛小满就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天旋地转，然后眼前就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脸。
　　“小满……”
　　“楚景焱——”洛小满已经懒得在意礼数之类的问题，“您老最近是看了多少本话本子，知不知道这种男女主惯用抱起来滚一滚亲一亲的套路在现实中是不太可能成立的？”
　　“嗯……”
　　“比如现在，我只能看到你两只无限放大的鼻孔。”
　　“……”
　　“诶，我最近话本子好像少了几本，是不是你偷的？”
　　“靠！”
　　楚景焱暗骂一句，很不爽地起身。
　　“两位，你们确定要打情骂俏，不看看眼前这个绝世美景么？”温如突然冒了出来。
　　温如的声音是偏软的，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调调，就跟那小倌馆里出来的差不了多少，骚得不行。要是温如不是个鬼，那他一定是馆里的头牌，即使现在温如是个鬼，洛小满也特别想探究一下他生前的职业。
　　因此，这话语里不自觉的甜腻语调让人十分有欲_望，不过，对于洛小满这个偏爱阳刚之气的人来说，完全只会腻得起鸡皮疙瘩，而对于正在气头上的楚景焱来说，现在他的确很有欲_望。
　　只不过是打人的欲_望。
　　但是二人还是压制住了起鸡皮疙瘩和打人的欲_望，往温如指的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刚刚破风声打来的不是什么利器，反倒是几只体型偏大的鸟，似乎品种还不太一样，唯一相似的是，这些鸟长着一张利嘴，现在正趴在尸体上啃咬着尸体的脸。耳旁传来黏腻的声音，似乎是血肉模糊，碰撞撕扯的声音，弄得人不住地泛酸水。而鸟群一抬一低的头部集中在一张不大的人脸上，显得密密麻麻，十分恶心。
　　“我去下面看了看，几乎所有的尸体都被这样的鸟啃食过了，”温如道，“而且被啃食的部位只有面部，准确地说，是面侧，所以人脸都被啃食下来。”
　　“这不是与那群孩子的死状很相像？”楚景焱皱眉道，“所以孩子们的脸是因为鸟类的啃食而脱落的？”
　　“肯定有人利用了鸟类，按照县令的话，最后还把那脸摆摆正，”洛小满道，“是不是他们在脸侧涂上了什么东西，才弄得这样？”
　　“应该是某种虫类捣碎了以后的汁液吧。”温如道，“我看到脸侧好像有黑色的残留。”
　　“那利用这鸟类的应该是凶手？”洛小满看了看四周，“这附近应该没什么人啊。”
　　“应该是把这些术士阳气吸光的，才是凶手吧。”楚景焱道，“这里荒郊野外，只要把人弄死了，再往脸上涂点东西，扔在这儿就好了，不用人看，这附近当然不会有人，只是为什么要把人杀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而且还是如此大规模，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有什么意图？”
　　“王！不好了！”水渔急急忙忙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手上幻化出的绳索套着一个与死者同样打扮的小术士，眉清目秀，还挺招人喜欢，身后还跟着一路小跑的小木子。
　　“怎么回事？”温如道。
　　“这个术士把小木子骗过来，”水渔把绳索往地上一甩，“他们俩身后还有一个领头的术士和县令带着不少村民往这边过来。”
　　“大神啊，大爷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术士泪涕横流，“小的只是奉了师尊的命令去城里带这个小孩儿过来的啊。”
　　“你师尊？”楚景焱皱眉道，“看起来很符合凶手的条件，会吸阳气的这种人毕竟不多。”
　　“难道这破术士想把杀了这些人的锅甩给小木子？”洛小满惊讶道。
　　“小木子什么人也没杀啊……”小木子一脸懵懂地看着周围急得上火的大人们，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挂满整个山坡的尸体。
　　“别看别看，那些东西脏了眼。”洛小满赶紧搂住吓得快要哭出来的小木子，轻声安慰起来。
　　“啊——师兄……”小术士也往下看了一眼，吓得腿脚发软，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要是我们现在带着小木子走，他们导演的这场戏就会落空，”楚景焱道，“但是……”
　　“感觉好不爽啊。”洛小满接下去道。
　　两人眼神交汇，电光石火间达成了一致。
　　楚景焱打了个口哨，叫来了几个暗卫，自己与他们一道下山拖住村民。
　　“小术士，你叫什么名字？”洛小满朝那个吓得腿软的小术士友好地笑了笑。
　　“目清……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小术士怯怯地答道。
　　“很好，目清，帮我们一个忙。”洛小满继续笑道。
　　“什么忙？”
　　“首先，你最近有没有被要求过抓什么虫子？”
　　“……的确有，”目清想了想，很识相地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罐子，“这个。”
　　洛小满打开罐子，里面缠绕卷曲着一大团黏糊糊的东西，她捡起地上的一截断枝，挑出了一两根，朝着那边还在啃着的鸟群甩过去，鸟群争相啃食。
　　“很好，你一会儿就在这边，朝这群鸟丢这些虫子。”洛小满点头道，“一会儿你师尊过来了，你就朝他说这些话……”
　　说着，洛小满便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我师尊会打死我的……”目清欲哭无泪道。
　　“你要是不照做，或者泄露关于我们的一字……”洛小满友好地笑道，“你可是专业的，也应该知道那边站着的两只鬼的能力吧 ”
　　“小满姐姐……你要做什么啊？”蹭着她的小木子止住了哭，不解地问道。
　　“哼……陷害这么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叫那破术士吃不了兜着走。”洛小满哼哼了两句，看着山坡下的队伍快上来了，招呼着一旁瞪大眼睛排排坐的鬼躲到了一边。

　　“这些暗卫太没用了，本王想找个大夫治风寒他们都找不到，”楚景焱端着架子，“没办法，小满的病又拖着，只好本王亲自来找了。”
　　“这县城还是穷乡僻壤，大夫比较少，”杨孟堆着满脸笑，“末官今日又被这路平大师急召，多有亏待，还请王爷包涵。”
　　“算了，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事，杨大人都这么急匆匆地赶过来。”楚景焱冷哼道。
　　“贫道此次，乃是有重大之事要请杨县令以及一干百姓旁观。”路平大师捋捋胡子，“今日贫道集结了众多弟子，定能找出县城中与鬼怪通灵之人，此人便是害得县中无辜生灵涂炭的幕后黑手。”
　　“不是我说，杨大人真这么信鬼神之说？”楚景焱与杨孟低声道。
　　“不瞒王爷，末官也向来不信这个，但是挡不住老百姓们相信啊，”杨孟皱起了脸，“你看后头百姓们兴致极高的样子，九王爷您是不知道，这城里老早就有风言风语，说是那五个孩子是被鬼缠上了。”
　　“胡扯，”楚景焱道，“事在人为，怎么能将不知道的事都怪罪于鬼怪呢？”
　　“到了。”路平大师止住了脚步，脸上一划而过的惊讶实实在在地落在了楚景焱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