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老魏狂》李帆

1、第一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冉冉升起，院子里的老老少少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手中拿着早点，边走边匆忙往嘴里塞的年轻人，背着书包打着瞌睡，被家长拖着的小孩儿，不急不忙左观又看，打算去晨练的老人，陆陆续续走出了院子。

　　魏真也是这时出门的一员，而此刻他坐在同住在这个院中的赵金家中，对面站着赵金十二岁的儿子赵大宝。

　　赵大宝低着头，赤.裸着上身，大裤衩半卡在胯间，手搅着手，视线对着自己光着的脚面。

　　魏真看看赵大宝那颗乱糟糟的鸡窝头，注意力回到了桌面的纸张，这张纸方正漂白，上面是狂乱扭曲的几行字。

　　一大早喊他过来，就是为了让他看这个？

　　可赵大宝堵在门口，不看完恐怕人出不去，小混蛋皮糙肉厚，脸皮更是堪比城墙。

　　有一次，他下班回家忘了给小混蛋买零食，小混蛋抱住他那条瘸腿整整一个小时没放手。

　　是的，魏真是个瘸子，虽然瘸得不厉害，虽然站在那是个长相身材，挑不出一点儿毛病的英俊帅小伙，但只要一走路，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是个瘸子。

　　那时魏真的腿瘸了没多久，他整个人非常不适应，不至于要死要活，但下了班，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不想动，别人诧异同情的目光另他如芒在背。

　　然而，魏真出双倍的钱，赵大宝都不答应自己去买。魏真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乘凉，赵大宝也不嫌脏，坐在地上，胳膊腿紧紧缠住魏真的那条瘸腿。

　　最后魏真不得不牵着赵大宝的手去小卖部买零食。

　　此刻对面的小混蛋，不停的抬头看他，满眼水光，可怜兮兮。

　　魏真看了眼赵大宝，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了那张方正的纸。

　　“魏老弟你年轻有为，身...身...”

　　“身残心坚..”

　　赵大宝焦急的大声提示，生怕魏真看露了，看错了，魏真悠悠一个眼刀过去，赵大宝又却生生低了头。

　　魏真轻咳了一声，继续方才读断的部分，“大宝没有亲人，他...”

　　“他和你最亲..”

　　魏真稍一停顿，赵大宝即刻接过，这次他没抬头，声音微小，但足够魏真听清每一个字。

　　“你不是说你爸念过博士吗？怎么字写得像虫子爬一样！” 魏真“啧啧”两声，不敢恭维，将纸递给了赵大宝，“小混蛋你来。”

　　赵大宝抬起脑袋，接过纸，开始大声朗读，“魏小弟你年轻有为，身残心坚，大宝没有亲人，他和你最亲，我去死了，不要找我，大宝交给你了，你照顾好他，要给他买好吃的，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赵金留。”

　　魏真听得一楞一楞的，不过当赵大宝读到，要给他买好吃，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魏真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和赵金不熟，更谈不上了解，那人一副谁都不要靠近我的高冷气质，当然在魏真眼里，赵金那不叫气质，而是一副欠揍的德.性。

　　无论德.性还是气质，赵金肯定不会说出，给他儿子买吃好的，不然做鬼也不放过他，这么幼稚的话。

　　估计赵金几天没回家，小混蛋以为他爹丢下他不管了，玩儿了出先声夺人。

　　赵大宝瞟了眼沉默不语的魏真，手里攥着那张临终托孤，眼泪哗哗地相继爬出了眼角。

　　“爸你死好，儿子不送了，你放心，有老魏陪我，我吃不着苦,你在那边也别一个人过，娶一个吧，我给你烧一个美女也行啊,你喜欢什么样的，晚上托梦告诉我，婚房，婚车我也可以准备，要多大房，什么车，也托梦...家具什么的我也包了..”

　　赵大宝越说越离谱，越嚎越大声，所有的心酸委屈半真半假，肆无忌惮伴随着泪水哭喊，发泄了出来。

　　“赵大宝！”

　　魏真瞪大眼，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赵大宝即刻像按了静音键，无声无息规规矩矩杵在那儿，大概是哭得太厉害，肩膀一抖一抖，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魏真冷了的神色柔和下来，无奈的叹口气，向赵大宝招了招手。

　　赵大宝抽抽搭搭走过来，哭红的眼睛看着魏真，“老..老魏..”

　　“别哭了。”魏真抽出赵大宝手里那封所谓的遗书，卡到赵大宝鼻子上，赵大宝头一颤一颤点着，呼哧呼哧洗鼻涕，魏真简直哭笑不得，转身把纸丢进垃圾桶，摸了摸赵大宝的头，“哪有这样咒自己爸的，你爸过几天就回来了，他不会不要你。”

　　赵大宝很坚定，吸着鼻子道，“你不懂，他真的死了。”

　　魏真看看时间起身要走，“行了，死了我养你，赶快收拾收拾上学。”

　　赵大宝拽住了魏真胳膊，“你说真的？老魏你发誓！”

　　魏真皱眉往开扒拉赵大宝的手，小混蛋太磨人了，“我发五行了吧。”

　　魏真现在在朋友的汽修厂修车，朋友分外照顾他，迟到犯错从不会责罚，但越是如此，他越不好意思，雷打不动，每天早十分钟到达汽修厂。

　　赵大宝哪能轻易放魏真走，蹲在地上，抱住魏真那条瘸腿，扬起脸，眼巴巴望着魏真。这时魏真才看到赵大宝光着的脚丫黑黢黢，还挂着干固的血迹。

　　再瞅瞅赵大宝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眼神，魏真长叹一声，烧水给赵大宝洗脚，洗干净脚，又回自己家拿药箱。

　　赵大宝喜欢赖着魏真不是没有原因，他爸也没抓着他的脚洗过，只有老魏，老魏总是让他去蹭饭，虽然老魏的手艺不怎么样。

　　有时赵金不在，他嘴甜点儿撒个娇，魏真还会留他过夜。

　　俩人头对头，伴着灯光，夹菜，互相斗嘴，躺在被窝里，你掐我一下，我蹬你一脚，在寒冷的冬天互相依偎，取暖，整个冬天没觉得冷就过去了。

　　夏天，魏真是断然不会让赵大宝睡在自己床上，太热了，床又小，一般俩人吃完饭，赵大宝就得回自己家了。

　　所以一到夏天，赵大宝就盼望着天气赶快变冷。天冷了，魏真会买手套，衣服送他，他爸不在的时候，他还可以睡在魏真身边。

　　即使一到冬天魏真冰冷的手脚激得他直打哆嗦，他任欢喜的不得了。

　　魏真回家拿药箱，赵大宝扒在窗口盯着魏真家的门，外面的天亮得刺眼，床边的一角，阳光暖暖的照进来，赵大宝看魏真提着药箱走出来，赶忙乖乖躺好。

　　魏真一进来就看到赵大宝直挺挺的躺在那儿，眉毛皱成一团，“老魏又流血了。”

　　魏真一下落出了焦急的神色，“我看看。”

　　的确流血了，魏真气得想打他，“小混蛋你是不碰到伤口了？”

　　赵大宝委屈道，“才没有，我一直躺着。”

　　赵大宝的脚划了几道口子，有一道颇深，魏真清洗的时候，赵大宝的脚指头往里抠了抠，魏真即刻放慢手速，双氧水擦一下伤口，停一下。

　　“疼不疼？”

　　赵大宝吸吸鼻子道，“不疼，老魏我会听话的。”

　　魏真来气道，“以后别跑出去找他，他爱回来不回来。”

　　他亲眼目睹过赵大宝光着脚跑出去追赵金，又耷拉着脑袋回来。

　　赵大宝垂眸咬了咬嘴唇，“不会了，他去下面了，我又不是鬼，怎么找？”

　　魏真阴沉着脸不说话，收起了药箱。

　　魏真算了算，赵金有三天没回家了，这一回来也不知道和小混蛋说了什么，把小混蛋吓成这样，还整了封遗书出来。

　　赵大宝小心翼翼看看魏真，吞吞吐吐地说，“老魏..要不.要不.你带我下..去找他，你带我..我肯定跟你下去.”

　　“滚！少咒我死！”魏真捏住赵大宝后脖颈骂了句，“你个小混蛋！”

　　“嘿嘿嘿！”赵大宝眼睛笑得弯起来，“老混蛋！”

　　其实，小混蛋多亲啊！

　　黑是黑了点儿，眼睛也不大，属于细长，但又黑又亮，一笑跟月亮似得，照亮人心，眉毛不浓不淡，鼻子微挺，薄薄的嘴唇自带弧度，不言语的时候，小孩儿瞧着有点儿冷，稍微笑笑，整个轮廓都有了色彩。

　　没人管小混蛋，小混蛋依然把自己拾掇的干净利索，小混蛋还会做家务，炒个菜什么的毫无问题。

　　赵金怎么就不爱搭理小混蛋呢？这要是他儿子，他非疼死不可。

　　“我去买包子，今天别上学了和老师请假，别下地乱走动，中午去余大妈家吃饭。” 魏真扒拉开赵大宝眼角边的刘海，小混蛋该理发了。

　　赵大宝拉起被子擦着眼角猛点头，他觉得眼睛湿乎乎的。

　　老魏对他真好啊！

　　老魏如果说话不算话，不收留他，他就像以前一样抱住老魏的腿，老魏肯定会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