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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情字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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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五
陆小凤并没有能追上司空摘星。
然而他并不慌张,以他对司空摘星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之人。一定会回来找自己麻烦。过几日便是腊八,腊八节自然要吃粥。所以陆小凤到了腊八粥最出名的八屠楼,问老板要了一间房。打算先洗上一个热水澡,再睡上一觉慢慢等。
可惜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陆小凤刚洗澡回到房间便看到一个人。这个人并不是司空摘星,可却让他知道自己为何没能追上司空摘星。
陆小凤看着坐在哪里悠闲品茶的人。这不请自来的客人,穿了一身锦缎紫衣,带着半面金色面具。“你的谁?”
“认识你陆大侠,而你不认识的人。”男子的声音很低沉平静,听不出一点起伏。
“那么敢问,麻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陆小凤也显的颇为轻松道,在男子对面坐下。
“我有说过我姓麻么?”男子疑惑。
“通常来找我的就祗有麻烦。”
“你可以叫我,敖珞。”男子道。
“你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你的名字。”陆小凤道,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之后确认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号。
“当然不止,我有一样大礼给你。”将放在桌上一个一尺见方的锦盒推给陆小凤。
“什么礼?”陆小凤并不着急打开锦盒,他确信这盒中的东西断不会是什么金银珠宝。
“猴皮。”男子说着,帮陆小凤打开面前的锦盒。
陆小凤听到他这般说心中一惊,再看盒中是一套完整的衣裤,甚至还包括一双靴子和一根头带,以及一些零碎的小东西。“你果然还是姓麻。”
“不管我姓什么,陆大侠可满意这份礼。”
“我好想没什么理由说不满意。”陆小凤道,脸上还挂着那淡淡的酒窝,可是语气却冰冷了几分。
“既然陆大侠满意,那么礼尚外来。”自称敖珞的男子却并不在意。
“你想我怎么回礼?”陆小凤道。
“玉玺。”男子只说出这两个字,甚至没有夸奖陆小凤是个聪明人。
“你想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要是我不回礼呢?”
“那定是我送的礼还不能让你满意,便只能杀猴敬鸡。”男子道,这言下之意便是下次陆小凤收到的锦盒中可不保准会不会是其他东西。
“看来我不换不行了。”
“陆大侠果然识时务。”男子最后还是夸了陆小凤一句。“我已经准备了一匹千里神驹,希望能助陆大侠你一臂之力。”
“看来我错了,你果然不姓麻,你该姓莫。莫名其妙。”陆小凤道,见男子并未有离去的打算已经在不紧不慢的品茶。
‘这个猴精究竟是怎么搞的。’
不止陆小凤想问,司空摘星更想找人问一句。
“这究竟是怎么搞的。”
司空摘星仔细的检查着每一扇门窗,确认除了正门外其他窗户都是假的,不过是装饰而已。
让自己冷静下来整理思绪。从鲜花满楼出来后,他看到西门吹雪上了一辆马车。当他追踪到一片树林的时候,遇到了一群黑衣人的埋伏,自己就失手了。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这个布置看似平常的小房间里。衣服,裤子,鞋子,连绑头发的头带也不见了。现在身上穿的白色内衫也明显不是自己的。
‘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做好人了。’确认无处可逃之后,司空摘星摸摸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他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房间还算宽敞在长宽均有一丈上下,就是略微有些矮。房间的布置则简单的过分,就祗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凳子。桌子是石桌,凳子是石凳,就连床也是石头的。虽然陆小凤管他叫猴精,但他又不是真的孙猴子可以吃铁喝铜。
趴在桌子上,百般无聊的摸着穿在自己身上的上好的丝绸。思考着他现在究竟是怎么一个处境。
阶下囚?可是再看看不远处被自己丢弃的东西。有什么人会为一个囚犯准备这种东西,这人莫不是疯子不成。就在此时门被打开。
“总算是有人来了。”司空摘星坐起身,看着进入到房间的人。带着半张面具身穿紫色绸缎。这人嘴角上扬似乎心情不错。然而当来人打量了司空摘星一番后却又突然收起笑容。
“怎么不说话。”司空摘星也看着面前这盯着自己的,这人的眼神让司空觉得很不舒服,可是他并没有避开而是盯回去。“难不成你是哑巴。还是说你发现自己抓错人了。没关系你现在请本大爷一顿大鱼大肉,再用八抬大轿把本大爷送回家。大爷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你为什么不换上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司空摘星。”很不满的看着司空摘星还是只穿着了单薄的内衫。
“你愣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司空摘星突然笑了出来。对方叫的出他的名字那就是没有认错人。“我说莫公子。”
“我跟你说过我姓莫?”男子道,似乎很不满。
“你那么莫名其妙,不姓莫姓什么。”
“敖珞,你可以叫我珞”听到这几乎一摸一样的话的确让敖珞感到不满。
“敖珞,没有听过。”司空摘星不屑道,站起身。“那么不知敖公子找我有何贵干。”
“这衣服可是我特别为你挑的。”敖珞却答非所问,而是拿起被司空摘星乱扔到地上的白色长衫。“你就应当穿这样的衣服。”
“我不喜欢。”司空摘星道,除非易容需要,比起长衣他更偏爱短衫,行动起来比较方便。
“这可是上好的丝绸。”男子一脸的无奈不解,将衣服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
“我当然知道,这种丝绸一尺便能就可以换上我百件布衣。”司空摘星摸着身上同样顺滑的丝绸。“我的衣服呢?”
“你的那身猴皮,我已经送给了一直想要的人。”敖珞缓缓的说道,注意着司空的表情。“作为答谢交换,他为我偷些东西。”
“我看你还是姓莫,放着我这个天下第一神偷偷王之王不用,竟然让那个白痴陆小鸡给你偷东西。”司空摘星笑道,他注意到敖珞握了一下拳头,好像是生气了。
“这房间湿寒,把衣服穿上。”敖珞冷冰冰的道,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我不喜欢。”司空摘星更干脆道,可是不等他抬手挥去地上前的衣服,敖珞却先一步点住了他的穴道。‘好强的指力。’
“青了。”敖珞稍稍掀开司空的衣领,看着司空肩胛骨上自己所点的地方。“你穿之前穿那么粗糙的衣料都不会感到难受吗?”
虽然没被点哑穴但司空摘星还是默不作声,只是白了敖珞一眼。他不想跟这个人多废话。
敖珞也默不作声的将他所挑选的衣服给司空摘星穿上,但似乎并不合适,司空的身形比他预想中的更单薄一些。看着墨发全部都披散在司空的肩上,敖珞从袖中拿出一根金色的发簪,将司空一半的头发盘了上去,余下的披散在肩头。满意的打量之后才将穴道解开。
司空摘星揉着被敖珞点的地方。低头看看被敖珞硬穿上的长衫,再看对方那一副你若真不喜欢就脱的表情。司空摘星当然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脱衣服嗜好,可是他要是会乖乖听话就不是司空摘星。
一手将发簪拔下来。另一手撩起衣摆,就听嘶嘶两声撕裂的声音,司空摘星把两块白布扔到敖珞面前。一瞬间他身上的长衫也变成了短衫。
“没关系。随你高兴好了。”
“这衣都是上好的丝绸,这食敖公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对吧。”司空摘星笑道。
“当然,招待司空摘星的当然都是最好的。”敖珞也勾起笑。
鲜花满楼
花满楼一个人坐在房中,没有了那总是飘在空中,似有似无的梅花香,四周皆是他熟悉的百花香。没有了走不完的房间长廊,这小小的楼中,就祗有那几间他请自布置出来的房间。更没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环住自己算不上温暖的怀抱。
又是自己一个人的生活。离开家在这鲜花满楼一个人住了有五六个年头,再住回来应当是久违的熟悉。可是为什么唯一的感觉却是不习惯。
明明与他相处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年,为什么这半载中养成的习惯,却可以将过去五六年里的习惯代替的一点也不剩。
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也害怕起了孤独,不敢去承受着孤独。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开始渴望起被别人照顾。
什么时候起开始默认那无声的拥抱。
什么时候不再会从恶梦中惊醒,每夜皆是甜甜的美梦。
一切的答案祗有一个——无解。
花满楼知道自己需要冷静下来。更知道自己不能睡,不想睡,不敢睡。
怕,只要自己睡着了它就会回来。
摆出琴。
弹奏起那不知道弹过多少次的曲子。
那可以让他冷静的曲调。
陆小凤总是说花满楼对他好,因为花满楼每次都会为他点燃一盏灯,准备好酒菜,陪他喝上一夜的酒。而每次陆小凤都会好奇花满楼是怎么知道他会来的。
其实花满楼并不知道,花满楼根本就不知道陆小凤什么时候会来。就跟陆小凤不知道,在认识他之前的每个夜晚花满楼都会想方设法的不让自己睡。
而在认识陆小凤后,若是不敢睡的夜晚花满楼便会点上灯,准备些酒菜。等,陆小凤是不是也会在这夜心情不好找来。同他喝上一夜的酒,听他说个不停,这成了花满楼逃避睡眠的一个最好的方法。
花满楼很害怕睡着,只要他一睡着就一定会做梦。
别人的梦或许千奇百怪,而花满楼的梦却祗有四个。
在他眼睛刚瞎的时候,他的梦里有的就祗有那个铁鞋。可是在铁鞋死后他的噩梦并没有停止。就像人们常说的当一个愿望达成后,面对的将是另一个愿望或根本就是绝望。一个噩梦结束之后,所替代的也许一个美梦,更或许是另一个噩梦。
而很不幸的替代铁鞋的是一个更寻常却也更为可怕的梦。
花满楼梦见自己变老了,变的很老,嗅不出了,闻不到了,说不清了。虽然身边还有人陪伴,可是自己却完全感觉不到。别人也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对老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是人都会有,特别是对于那些孤单的人。
原本梦是上天对于人最好的礼物,在梦里眼睛是无用的,即便是原本黑暗的世界也会有色彩。在梦里人们可以看到一生都不可能看到的景,物,人。
可是有些色彩比黑暗更可怕,就这样花满楼每晚每晚的逃避梦。
一直到认识了他,西门吹雪。
本应没有一点交集的两人,却因为陆小凤这个朋友,得以相识。
那次,陆小凤不在的那一次。
两个人,一片梅花林,一首曲子,飞舞的梅花,舞动的剑花,琴声,剑声。
本应当只是一个普通的午后,却因为这些巧合。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中,却成了他花满楼最甜的梦。没有了噩梦本该高兴才是,可人就是那么奇怪。没得到想得到,得到了怕失去。
这是花满楼的第三个梦,让他又爱又怕的梦。
明明没有任何色彩的世界里,何时有了飘然的如雪白衫,有了飞舞的如血红梅。
明明没有人的房间,为什么耳边响起的全是剑风声。
明明房间里充斥百花香味,可是闻到的却祗有根本就不存在的梅花香。
让人心烦意乱。
铮——
琴弦断,梦惊醒。
第四个梦是花满楼最期待的梦。
梦里是两位古稀老人,满头的白发,白首相依厅堂中,门外雨声不停。
有那么一瞬间花满楼,竟期望自己就是那两个老人中的一个。另一个他想称呼他做西门,给了他这个梦的人。
‘白首相依听雨’
攥紧手中的断弦,更握住那梦的开始。
“到头来这只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