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和反转1》莫城学徒

66、Chapter66

　　林威朝我露出一个父亲所能给予的最慈祥的笑容，他靠在床上，拍拍床沿示意我过去。
　　“过得还好么？”我拿过旁边的凳子坐在床前时，林威问我。
　　“嗯。”我应了一声，
　　“这恐怕是我睡得最长的一觉了，”林威笑着说，“做了个梦才知道，我竟然活了这么久，但是好像也没那么久。”
　　我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笑得时候竟然有个浅浅的酒窝，虽然额头横着几条皱纹，但是皮肤却很光滑、白净。原主的样子应该是遗传了他的父亲吧？
　　林威回望着我，“安全气囊弹出来的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昏迷之前我的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听你叫一声爸。”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又重新闪烁着泪光，声音被抑制地低沉起来，“多少年了？”
　　他盯着我，面色苍白，“从你离开家开始十四年了，我的心愿也算圆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静得能听见点滴落下的声音、机器运作地轻微的嗡嗡声、和他突然加重的呼吸声。
　　“爸。”我短促地叫了一声，忍不住眼里的泪。
　　林威一把将我抱住，接着又松开，他望着我：“阿成跟我一起回去。”
　　我抬手擦掉眼泪，“爸，我有自己的房子……我已经长大了。”
　　“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内，我做了很长的梦，”林威重新靠在病床上，“梦里这一切最后都实现了，你叫我爸，每天早晨，每日傍晚，一家人坐在客厅的长桌前一起用餐……”
　　我重新整理了情绪，静静地听着男人的话。
　　“我已经不再年轻了，车祸前，我发现自己头上多了几根白发，亮晶晶的。”男人默默地说着，“躺在病床上，我回顾了我走过的路，经历的事，我做成了很多事，又做错了很多事。但一切已成过往，都不再重要。”他转头看着我，“梦反映人深层次的欲望。”
　　我垂下眼帘，双手搁在腿上。
　　“经历了这遭，”林威笑了笑，“很多事情突然就通了，看淡了，明白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虚的。”
　　我摇了摇头，“爸，你觉得虚的，它伴了我十四年。”
　　林威眼神一凝，“阿成。”
　　“爸，也许对你来说这种天伦之乐，它从未变过，可是对我来说，一切都不一样了。破镜难以重圆，黏合在一起是能看得见疤痕的。”
　　“她已经走了！”
　　“爸！”我道，“十四年来，我一直想着她，梦里面她抱住我摇着我，叫我阿海，她对着我笑，她是我妈，永远都是。十四年来，我的梦里只有一个爸，也只有一个妈。”
　　林威皱眉，“那你让我把她找回来么！”
　　“你找过吗？”我问，随即又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爸，你知道的，这一切都不可能，除非……”我转头看向外面，又看着林威，“我会定时去看你的。不过不是那个家。”
　　沉默了一会儿后，我问，“妈当初为什么离开？”
　　林威眼中突然露出冷漠和怨恨，“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既然你不愿意回来，那就和从前一样罢……”
　　“妈不可能丢下我！”我站了起来，“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不能接受，但至少可以理解！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爸你今天为什么还不告诉我真相？”
　　林威咬着字道，“你要什么真相？给你一个真相，让你去恨我？”
　　“恨？”我问，“你出轨了那个女人，然后赶走了我妈？是么？”
　　林威咬紧着牙，整个下颚都在颤抖，“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告诉我呀！”我道，“我已经二十四了……就算是她抛弃了我，难道就不能给我个答案么？”我哽咽着，紧紧握紧双拳。我已经累了，原主也累了。如果他的父母不是儿时记忆里以为的样子……他已经不再害怕这一点了，他已经长大了。但是他需要一个答案，这个答案会结束令他纠结的一切。他仅仅需要知道谁摔碎了镜子而已，他已经不愿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像打在棉花上似的错付。
　　林威抬头望着他，也是在望着我，“这是我一生的污点。”说完，他不再看我，低头道，“把你阿姨还有你弟喊过来吧。”
　　“楚叔也在外面。”
　　林威身子一僵，“我暂时不想见他。”

　　打开门示意许沈然和林威进来，“爸叫你们。”说着我的眼神又看向坐在长椅上那个男人。他望着我，我也望着他。我深吸一口气，踏了出去，刚迈开步子，林威就叫住了我，“你留下。”
　　我看看林威，又看看楚河。
　　楚河朝我丢出一个安慰的神情，又兀自站起了身，“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接着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我先走了。”说着转身，急匆匆地迈开步子走了，他的背影好落寞。

　　“成海我知道自己十四年来亏欠你很多，但是你没必要拿这种事去对付你的弟弟。”林威道，
　　我看了一眼林海，但是他依然保持着之前的表情。
　　“你弟和玉冰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很深，你就不要去搅和了。”
　　如果说刚才和林威的谈话，大部分激起的是原主的感情，但是现在完全就是我的感情了。
　　林威这时候转过脸看着我，“哥，我是真心喜欢玉冰的，玉冰也是真心爱我的。无论如何，这些都不会变。我在公司的位置可以给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动玉冰。”
　　许沈然在一旁叫道，“凭什么？你们两个两情相悦，公司的位置也是你自己辛苦做来的。没有什么让不让的问题——成海，我承认我之前可能没有给你太多的母爱，但是毕竟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我至少没有做得太差，每天我为你洗衣服、煮饭——这些本可以让保姆去做，但是我为你做了，你睡觉不踏实，我半夜为你重新盖好被子，你生病了，我也马上来照顾你——”话说到这里，她开始啜泣，林海将她搂进怀里，然后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许沈然的每一句话，都让我的脑中多出新的回忆，当时我才十岁，母亲离开之后，我还未曾离家出走的那段日子。林威领着眼前的两个人出现在我面前，那段日子，是我渡过的最黑暗的日子，现在想起，仍然残留着恐惧。许沈然，她从来就是表里不一的女人。
　　我烧到40度的时候，她领着林海和林威一起去游乐园，当林威想要过来问我的情况时，她找了借口，就让一到门阻碍了我和林威的见面。最后，还是——
　　我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看看病床上躺着的林威，“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是多余的一个了，不过现在不重要了，我有了自己的生活。”“爸，你愿意听到什么样的声音，你就可以听到什么样的声音。”
　　接着又转头对着林海道：“我不知道你童年经历过什么，但是我父亲他把你当作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林海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回来。若不是楚叔叔告诉我这一切，我根本就不会回来，我依然在我原先的公司做我的小职员。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什么夺回我原本的一切，从始至终我只希望父亲能够平安而已。父亲他……是真的爱你，想要对你好。你才是他真正的儿子，只有你才能给他想要的天伦之乐。”
　　林海的眼里满是惊异。
　　“我会离开这里，也不会搅乱你原来的生活。什么继承权我也不要了，因为那些本来都不是我的。我累了，爸他也累了。但是，玉冰真正喜欢的人是我，而且……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林海脸色突变，但随即沉默着不再说话。
　　“爸，”我看着林威道，“他才是你的儿子，把你所有的爱都给他吧，十四年来是他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接着又将手搭在林海的肩膀上，“好好对爸。”
　　接着推开病房的门，林威在后面叫我，但我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