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富贵长（清穿）》文禾

36、第 36 章

　　明天就是端午了。
　　我支着胳膊望着窗外如墨洗过的夜空，思绪飘飞。
　　“在想什么呢？皇额娘叫你好几声都不应。”四阿哥拍拍我的肩问。
　　“啊，没什么。”我回过神来，微低着头顺口编道，“只是在想爷爷如今身体好些没有，父亲现下是否又在挑灯夜读。”
　　“看来眉儿是想家了，都是本宫的不是，把你留这么久。”佟娘娘微带伤感地说。
　　“没有的事，娘娘，眉儿在这里过得很好，您对我处处关心，嘘寒问暖，就跟亲娘一样；四阿哥也待我好，像哥哥一般地照顾我，这些日子眉儿好开心，是真的。”
　　忆起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四阿哥对我已经随和了许多，闲时会和我讨论讨论上课的内容，偶尔还会讲些笑话，都不知道“蜗居”深宫的他从哪里学来这些的，有一次我听开心了，还回了一个隐喻很深、但又好笑无比的荤段子，刚出口我就后悔了，幸好这三百年的鸿沟足够深，也或者现在的他还太纯洁，才被我胡乱诌的解释混过去。不过这小孩儿就是有时说话的口气让本来就心高气傲的我听着挺不舒服，但基本上还是出于好心，只是习惯了摆皇阿哥的架子。总的来说，四阿哥对我还是很不错的，有时我甚至在想，若真有这么个哥哥也许也不是件坏事。
　　而佟贵妃对我的关爱更是确然发自内心，让我感动、依恋的同时，也有些郝然——我这些天的小心思和诸般小动作，真是愧对了这份真情。等救出大宝后，我希望能专心、真心地陪陪这位集荣华富贵一身此时却笼罩在孤独和伤感中的女人。
　　情不自禁地，我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踮起脚尖轻轻在她脸颊点了一点，软声道：“过一阵我还会进宫陪您的，我.....喜欢您！”
　　“好孩子，若不是....唉，真想认你做干闺女儿。”佟佳氏抱起我放在腿上，轻抚着我的脸蛋叹息道。
　　“这有何难？以后我娶了眉儿便是，额娘就可以天天看到她啦！”四阿哥嚼着橘子，一脸轻松地说。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这小孩儿才多点儿大，谈婚论嫁还一副老道的模样，仿佛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不过想想也是，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儿常常会说“长大后我要娶你做老婆”一类的话，还会煞有介事的许诺将来会给女孩儿买好多漂亮衣服、好吃的东西。
　　稚嫩的嗓音，紧握的双手，纯真的年纪，再加上阳光、鲜花、草地、天使的翅膀，就像是明信片上一副美丽的油画，唤起人们掩埋心底那份最真挚美好的情感。
　　当然，对于这些皇子来说，娶个女人，只要不是正妻，也就一顶轿子一排聘礼的事儿，所有的这些又还不用自己操心，只需“洞房花烛夜”即可，看，多简单、多轻松！

　　我有些不爽也有些不屑，却只能低头装羞怯，垂下眼帘掩藏住心底的情绪。
　　佟佳氏但笑不语，一下一下的梳理着我的头发，良久才转头对四阿哥道：“再过半年禛儿就十一了，额娘也是时候留心一下适龄的姑娘。这事儿啊我回头找个机会跟你皇阿玛说说，早些准备着，万不会委屈了你。”
　　“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四阿哥像触了电一般，从椅子上跳起来，恭恭敬敬地行着礼。
　　我有些疑惑，虽然这小孩儿的情绪波动有时挺大的，但总算有些蛛丝马迹可循，像刚才这般一息之间便由轻松嬉笑转为毕恭毕敬，还带着一丝惶恐，实在令人费解。
　　难道，他有“恐婚症”？
　　“主子，热水都备好了。”疏影在门外轻声道。
　　“好了，时候不早了，都安置吧。”佟佳氏有些疲惫的挥挥手，“眉儿，酉时一刻宫里有宴会，完了之后暗香会安排你出宫的事；明日休课，禛儿你就多睡会儿，中午额娘有事可能回不来，你们不用等我，自个儿吃，啊？”
　　“是。”
　　躺在床上，我再一次把明天的计划在脑中过了一遍，漏洞是有的，但也没办法了，明日的宫中大宴是绝佳的时机，错过就要等中秋了，也不知大宝能不能熬到那时候。无论如何，这次八阿哥既然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听说膳房的二把手就是他舅舅，外公是司库的一把手，虽都是下等人的活儿，但我觉着在宫里头比什么兵部尚书、九门提督要实惠得多。
　　这次的事，我以为应该把握比较大，不然八阿哥是绝不会伸手帮忙，我与他并无很深的交情，即使是我帮了他的母亲。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趁着四阿哥还在会周公，我支开宫女太监，悄悄溜了出去。
　　清晨的阳光格外的干净，晶亮的露珠、叽喳的小鸟、斑驳的树影，让我的紧张不安少了几分。
　　“黄姑娘，黄姑娘！”
　　我回过头，八阿哥的那个侍从德福在树后探头探脑，轻声唤着。我快步过去，急急地问：“怎么样了？”
　　“主子说都安排好了，您这边请。”
　　跟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了一间破旧的小院，院中正站着一个和柳青极其相似的人，一脸的局促不安，见了我就立马下跪：“奴才见过小姐，小姐——”说着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哭声并不大，但是那个拭泪的动作、那种扭捏的姿态——我头皮一阵发麻，真不能让他再在这种地方呆下去了，早晚会变成人妖。
　　于是上前将他扶起来，吩咐他回屋把脸洗干净，不要让人看出什么来，节外生枝；干完活儿巳时一刻会有人在这儿接他，不要带任何东西。
　　接着，我又嘱咐了大宝一些接头的细节和出宫路上的各种注意事项，最后让德福替我谢谢八阿哥，这才急匆匆地离开。
　　我心中记挂着，就怕四阿哥起床后找不到人，回去又得盘问半天，于是便埋着头一路小跑地往承乾宫赶。

　　“站住！你哪宫的？嘿，叫你呢！给我站住！”
　　前方突然跳出一个小男孩儿，昂着头鼻孔朝天地立在路中间，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我呼喝着。我停下来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惜——那么精致小巧的五官却用来表达这么嚣张跋扈的神情，真是浪费资源哪！
　　“哼，谁准你在宫里横冲直撞的，不懂规矩！新来的？爷问你话呢！”他见我停了下来，很是得意，神采飞扬地喝问着，头上的凉帽都歪在一边，衣服也皱皱斜斜松松垮垮，腰带都没了，想是跟人拉扯过。
　　我心中好笑，并不作答，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他有些恼，正准备开口时又跳出一个小男孩儿，年纪与他相仿，也是一副狼狈慌张的模样，只是明黄的腰带还没弄丢。
　　“九哥，她追过来了！”
　　“没出息，怕什么！”虽这么说着，眼神却有些慌乱。
　　原来这两个小孩儿一个是九皇子，一个是十皇子啊。算起来他俩都快六岁（虚岁），也是时候该回宫念书了。这两位虽说按规矩一直寄养在别处，但淘气捣蛋的名声倒是挺大，从小到大磕碰不断，嬷嬷近侍都换了好几批，今天回宫应该是来参加端午宴的。
　　可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弄得这兄弟俩如此形状？
　　我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