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随便的花朵》戴加宁

4、退怯

　　乔阳专心地开着车，至少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是非常专心的。而慕汐雨，却头倚着车窗一脸“我在想事情”的恍然表情，也就没有发现，他们现在走的并不是回去的路线，也不是回乔阳家的路线。

　　再次看了慕汐雨一眼，乔阳心里肯定：想的肯定不是我，也肯定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儿。想起下班前原本想约她吃饭的，却被她躲掉了，而且最近慕汐雨似乎有躲着他的意思，从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于是乔阳心里有些不高兴。不高兴的乔阳有点想使坏，打开了音乐，并将音量调到最大。

　　慕汐雨果然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乔阳立即转过去一张笑脸，将音量调回去：“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她又转头去看窗外，终于发现了不对：“乔阳你是不是走错了？这条路不是回去的方向啊。”

　　乔阳转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我看你心情不好，带你兜兜风。”

　　慕汐雨心里却有些慌张，连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许，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平静地说：“我只是有点累了，今天被梦熙折腾了一早上，又对了一天的数据，特别累。所以送我回去吧，我现在只想休息。”

　　乔阳却不理会她，径自开着车。慕汐雨便不说话了。

　　车子直接开进了一个停车场，乔阳下了车关上车门，看到慕汐雨径直往停车场外走，赶紧锁了车追上去拉住她:“走这么急干嘛？”

　　慕汐雨看都不看他一眼:“打车，你不愿送我回去早说啊，我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回去。”

　　这是生气了，但也让乔阳更加肯定慕汐雨是在躲着他。他并不生气，反而笑了：“来都来了，就走走吧，散散心。

　　他不笑的时候慕汐雨拒绝他的要求都有点困难，何况是笑的时候。看了他好一会儿，慕汐雨才微微点头:她确实需要散散心。

　　城市里夜晚七、八点外面仍然很热闹，广场上甚至还有才开始跳舞的大妈们。乔阳本来走在前面，慢慢地就和慕汐雨并肩，最后干脆拉着慕汐雨的手带着她穿过人群。慕汐雨试着挣扎了几次，没挣脱掉就放弃了。

　　一直到了一处湖边乔阳才放开了她的手。湖边装了景观灯，依稀可看见湖面一圈一圈的粼粼波光。慕汐雨是有些害怕和乔阳独处的，所以有意落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乔阳发现了也没说什么。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然后乔阳忽然停了下来。

　　低着头一脸心事沉沉的慕汐雨撞了上去。

　　“你在躲我？”乔阳说。

　　慕汐雨抬头看他，说：“没有，我干嘛躲你？”

　　乔阳却很肯定：“我知道你为什么躲我，既然你都明白，那我也就不掩饰了。”说着捉住慕汐雨双手，头往前凑再低下，吻住了慕汐雨。

　　慕汐雨惊愕地睁大眼睛，有几秒的反应无能后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然后抬手就给了乔阳一巴掌。

　　乔阳完全想不到这会是慕汐雨的第一反应。他定定地看着慕汐雨，然后一手圈住慕汐雨的腰，一手掌控她的头，又吻了上去。

　　慕汐雨知道他生气了，可是她依然挣扎得很激烈。

　　她不能沉溺，她必须挣扎。

　　当然没有挣脱开，男人的力气总比女人要大些。所以最后乔阳放开她的时候，又反剪了她的双手，抵着她的额头说：“慕汐雨，我喜欢你，我想你早就看出来了，而且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要是没有被捉住双手，慕汐雨又要一巴掌打过去了。可是她被他控制得死死的，所以心里满腔的怒气得不到发泄，只好狠狠地瞪着乔阳：“别自作多情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喜欢上你的。”

　　乔阳看着她装出来的凶狠样子却只觉得好笑：这人平时那么温柔，被惹怒了居然也蛮凶的，真是有趣。

　　于是他真的笑出声了，在慕汐雨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的时候说：“走吧，送你回去。”雀跃的语气听起来心情不是一般地好。

　　慕汐雨没再发脾气，也没再说话。

　　回去的路上慕汐雨一直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路上乔阳的电话响了三次才接起却没说两句话就挂了也没惹来她好奇的一瞥。

　　唇上被强吻的感觉似乎还在，但是慕汐雨的怒气却在乔阳对她笑的那一刻就全消失了。他就是有这种能力，无论你多恨他，只要他对你一笑，你所有的怨恨都会消失不见。就好比那天他趁着她心情不好把她给灌醉，诱使她说出那个在心底里藏了许久的秘密一样，以致于做了错事，所以不得不躲着乔阳。

　　真是遇到克星了！慕汐雨唯有苦笑，心里却更苦：就算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又怎样？我们在错误的时间里相遇，这份喜欢注定只能当做胸口的一个毒瘤，最后免不了被强行剜去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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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若璃回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黑暗，心想这不对啊，难道慕小汐还没回来，跟乔阳在外面溜达？她一脸不高兴地找到开关开了灯，房间里顿时一片亮堂，于是看见了歪在沙发上的慕汐雨。

　　萧若离将包放鞋架上，脱了鞋轻轻走过去，准备使坏吓一吓她，没走两步想到自己在开灯的时候就暴露了，顿时有点小失望。

　　不能使坏什么的真让人忧伤。

　　等等！萧若璃立即注意到，从开灯到现在慕汐雨居然没跟她打招呼，不仅没打招呼，连头都没抬一下。

　　难道她神游天外了？萧若璃跑过去，果然看见慕汐雨一脸丢魂了的表情，连自己都蹲她跟前儿了她都还没发现。

　　这可挺有趣的啊！难道回来的路上跟乔阳发生了什么事情？萧若璃一脸有八卦可以挖的兴奋，抬起手在慕汐雨眼前使劲儿地摇:“嗨，小汐～嗨，慕美女～嗨，baby～嗨～宝贝儿～”

　　慕汐雨回过神来听见的就是一连串的“嗨～”，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那些不好的情绪却在这一串的“嗨”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于是她最后选择了笑:“我要再不理你，下一个嗨你要叫什么？”

　　萧若璃眨了眨眼:“不告诉你，期待下次给出答案吧～”

　　还有下次啊！慕汐雨发现她真的有那么一点期待。

　　萧若璃颇有点遗憾地坐到慕汐雨身边:“刚刚在想什么？跟乔阳有关？”

　　慕汐雨摇头:“没想什么。”

　　萧若璃怎么会相信。她侧身趴着慕汐雨的肩膀，在她耳边笑着说:“连我也不肯说啊，那看来真跟乔阳有关了。”

　　“我……”慕汐雨并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知该如何说。两位好友对乔阳的好感度本来就低，要是把晚上的事情说出来，说不定就成了负数了，而她更不敢说的是，乔阳说喜欢她的那一刻，她其实是心动的，甚至有种想要回应他的喜欢的冲动。

　　然而不说，她又不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总觉得学鸵鸟的心态当成没发生，那么事情只会更糟糕。毕竟，看乔阳的态度，这事情不可能当成没发生过。

　　想了想，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说:“乔阳跟我告白了。”

　　意外地，萧若璃居然没有气愤，反而轻笑出声，一脸促狭表情地看着慕汐雨说:“你这表情挺有趣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乔阳怎么你了。”

　　慕汐雨反应有点大，好像被吓到了似的差点跳起来，脸色一瞬间就苍白了。

　　她这反应把萧若璃给吓了一小跳，抓着慕汐雨的胳膊发觉她竟然在微微颤抖。向来温柔的脸顿时就严肃起来，连平日里温和的声音听起来也是严肃的：“慕汐雨，告诉我，乔阳对你做了什么？”

　　慕汐雨看着她说：“他强吻我了。璃，这事要是筱晗知道了，我们会绝交的。”

　　萧若璃狐疑地盯着她继续看了会儿，心想就强吻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她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出来剥，身体窝进沙发里，懒洋洋地说:“就这事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嘛？是他强迫你，又不是你勾引他，你还是受害者呢！朱筱晗自己管不住男朋友还能把错怪你头上了！再说了他跟你表白了又怎么样，你根本不可能接受他啊！难不成你还想答应他啊？”

　　“怎么会？！”慕汐雨立即说:“我绝对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是有些心虚的，因为她内心深处存着一种“如果没有筱晗多好”的想法。

　　“这不就得了。”萧若璃将一瓣橘子喂进嘴里，吃完了一边喂给慕汐雨吃一边说:“你早就喜欢上他了，但一直不告白的原因是什么？不就是因为你们不能在一起吗？小汐，那可是你朋友的男朋友，再如何喜欢，也是不能表现出一点的。”

　　“我知道。”慕汐雨情绪低落，头低垂着，从肩上滑下来的头发挡着了她的脸:“我只是……”

　　明明彼此喜欢，甚至更早地认识他，却因为没及时发现自己的感情，以至于晚了别人一步，于是就只能看着他和别人好，哪怕他向自己表明了心意，想要和自己在一起，却也只能将他推开，还必须以决绝的姿态。

　　慕汐雨没有说完的话里，萧若璃明白她的无奈和遗憾。

　　“不过乔阳挺厚脸皮的。”她说。

　　慕汐雨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你看啊……”萧若璃忽然来劲儿了，调整了坐姿说:“他明明有女朋友了，却还要来招惹你，而且在和女朋友未分手的情况下就跟你表白，妈蛋这种人真是太不要脸了。”开头她还是一脸说八卦的语气，到最后居然一脸的愤怒。

　　慕汐雨看她难得动怒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捡了句跟话题无关的:“璃，注意用词，你是淑女。”

　　萧若璃学古装剧里的女子用手指卷自己的发尾玩，一脸不认同的说：“我可从没说过我是淑女。”

　　好吧，你确实没说，可是你长了一张淑女脸却不做淑女这不是骗人么。

　　“话说，”一直强调自己感情迟钝的萧若璃这愤怒一上来已经无法止息，她咬着牙说：“乔阳吃错药了吧。他跟你告白是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女朋友一找找一双，一个放家里卿卿我我，恩恩爱爱；一个藏外面，时常体验一把打野味的兴奋？卧槽，这可就不是厚脸皮了啊！不行，我得给梦熙打个电话，妈蛋的这人忒无耻了，我要和梦熙去揍他一顿，已经忍他很久了。” 说着就起身去包里找手机。

　　慕汐雨赶紧阻止萧若璃拨电话，心里暗暗庆幸没跟萧若璃说乔阳曾经灌醉过她才导致乔阳肯定自己暗恋他的事。她刚还有点失落，好友听到自己受委屈了居然不关心自己，还有心情开她玩笑。现在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这好友并非不关心，而且关心过了头，发酵成了愤怒，而且还有愈厉害的势头。

　　连璃都如此生气，再加上一个陈梦熙……慕汐雨简直不能想象那个画面：“你别告诉梦熙。梦熙这会儿要是在我也不敢说，她那性格要是知道了这事会真的把乔阳揍一顿的。”

　　“不，”萧若璃特正经地说：“这种事儿，只要是把你当朋友的人都会想揍他一顿。妈蛋这种人就是个渣渣，不揍他一顿他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哪里不对。”

　　“我也知道他……渣，”慕汐雨还是不太习惯这些网络语言，苦涩地说：“明明都有女朋友了却还来招惹我，而且他的女朋友还是我朋友。明明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不明白，这样的关系，就算我再怎么喜欢他也是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呢。”

　　“所以说这人肯定哪根神经没搭对。”萧若璃气的厉害了反而愈加冷静：“他要是真喜欢你就会为你着想，怎么会把是非往你身上引？又怎么舍得把脏水往你身上泼？喜欢你？哼，我看只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吧，说不定人家只是觉得好玩或者找找刺激呢。真要喜欢你，哪里舍得让你受一点委屈。”

　　“是啊。”慕汐雨想起晚上发生在湖边的事情，心里苦涩得像是吃了黄连，连脸上勉强装出来的笑容里都浸了苦楚。

　　“现在大家对小三本来就非常敏感痛恨，还好朱筱晗没发现什么，要是被她发现了……”萧若璃想想那种后果：“我说，小汐，你要不要先下手去跟朱筱晗坦白啊，不然她自己发现了绝对会把事情闹大的，你们又还是同一个公司，到时候你……”

　　慕汐雨沉默了片刻，更无奈地说：“我也想跟她坦白，想告诉她我虽然喜欢乔阳但绝不会抢她的男朋友，想告诉她对于乔阳的招惹我也很厌烦，我甚至都躲着他了，可是……”

　　慕汐雨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璃，有些事情我真的控制不住，我不想喜欢乔阳却偏偏受他蛊惑。我也不想乔阳喜欢我，我更不想失去筱晗这个朋友。虽然我们之间始终不曾与你和梦熙这般要好过，可是她对我有恩。要不是她给了我一个机会，说不定现在这世上都没有慕汐雨这个人了。我要是和她讲，她肯定会和我绝交的。”

　　萧若璃和慕汐雨认识一年多以来从没看到慕汐雨哭过，很多次明明都看到对方眼里有泪水滚动了，最后总是被她给逼了回去。这还是萧若璃第一次看到她哭出了眼泪，虽然没有声音，可那种任凭泪水细细流下的哭泣模样反而更让人觉得揪心的痛。

　　萧若璃在心里将乔阳骂了个狗血淋头，并下定决心下一次见到乔阳一定不能受他那张脸的蛊惑要狠狠把他骂一顿，最好是能够打一顿好一解憋了许久的恶气。

　　她抱住慕汐雨，像安抚一个孩子一样轻拍着她的肩柔声安慰：“既然不想失去一个朋友那就更应该主动去说，要是她自己发现了，后果只会更严重，那时候你们之间才是真正的没有任何挽救的机会。”

　　慕汐雨感受到了来自好友的真诚安慰，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萧若璃：“乔阳就是个混蛋。”

　　慕汐雨：“对，他就是个混蛋，是个渣男。”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慕汐雨又开了口：“璃，你说为什么上天这么地不公呢？有些人生来就衣食无忧一世安逸，有些人却要从小就得体会命运的各种恶意，穷尽一生也许也摆脱不了悲苦的命运？”

　　“我也不知道。”萧若璃知道她肯定是想到了她那个酗酒的父亲和明明软弱却强撑着的母亲，想了想说：“但是我知道，如果生来就要承受命运给予的恶意，那么就更应该怀抱着改变这不公命运的想法去努力奋斗。我始终相信，命运是可以通过自己来改变的，比如挽回变了心的爱人，比如……”

　　萧若璃想起慕汐雨所体会过的那些苦楚，有些说不出口，因为大多数时候，就算你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命运；因为，有些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可以轻易就打碎你的努力和坚持，比如乔阳，比如慕汐雨的父亲。

　　但人总得积极地活着，怀抱着希望活着，这样才不至于往更深渊里走，所以她说:“也有可能你努力了，倾尽了全力了也无法改变命运，但不试一试，你又怎么知道不能改变呢？”

　　“是啊，”慕汐雨把额头抵着萧若璃瘦弱的肩膀，轻轻地附和:“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能改变呢？而且，我都努力了这么久，如果放弃，肯定心有不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