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方外懒人

31、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景铄声音不高，但也不低。
　　足够该听到的人都听到。
　　景桓脸色一瞬间难看的近乎扭曲，他风光了五年，一朝被人从天生拉入凡尘。
　　“铄儿与皇兄开玩笑……”

　　景铄失笑：“大哥，这种场合，孤作甚与你玩笑？”
　　他微微歪着脑袋，甚至带着一丝少年的无辜，瞧着皇帝道：“父皇，这不是儿臣的位子么？”
　　“没了后宫之主……宫中竟没人教规矩么？”
　　他竟是丝毫不留情面，话说的格外打脸，群臣微怔，静默无声。

　　景铄是回来报仇的。
　　景昭定定的瞧着景铄，他神色变换不定，并且他一开始就不打算忍。
　　是殷淑尤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叫景桓‘大哥’，不叫‘皇兄’，他不承认他的儿子是皇家人。
　　皇帝一笑，淡淡道：“桓儿，让座。”
　　景桓懵了：“父皇……”
　　“桓儿，还不听你父皇的话。”贤妃除了五年前那晚，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愣着做什么？”

　　殿中所有人都瞧着他，他知道……只要他起身，下一刻，他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就好像……偷了别人东西的小偷终于被抓到了，而他身份特殊些，皇家大盗。
　　席卷整个大景，成为所有人的饭后谈资。
　　景桓脸色赤红，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恨意不可抑止的从眼中倾泻而出，他还是太嫩。
　　或者说，活的太容易。
　　景铄笑，抬脚一跨，端端正正的坐了下去，福清跪下轻轻的帮他整理衣摆，海林迅速的将景桓用过的茶盏。没用过的碗筷撤了下去。
　　太子殿下所有东西，跟皇子的规格自然是不一样的。
　　定是要比你高一等的。

　　一时间殿中安静的可怕，景铄恭敬道：“父皇，铄儿来得晚了，才刚收拾好，还望父皇恕罪。”
　　景桓还愣愣的站在一边，奴才瞧瞧拉着他往后坐，但他显然是不乐意的，瞧着景琨几人，话没出口但意思已经是十分明显了。
　　“无妨，开宴。”皇帝淡淡道：“来人，给大皇子添把椅子。”

　　“何需这般麻烦。”景铄道：“皇兄若是不嫌弃，喏，谦儿的位子没人，孤这位子……不能乱坐，坏了祖宗的规矩，但是自家兄弟长幼亲近却是不必要计较那么多的。”
　　“谦儿身子不好，没跟着孤赶回来，那位子皇兄坐便是。”
　　“你！”
　　景桓几乎不敢相信自家听到了什么？景铄让自己坐最后！
　　他是长子，怎能坐在几个幼子身后，颜面何存！

　　“哦？皇兄不乐意？”景铄为难：“眼看宴会耽搁这许久……”
　　“桓儿，杵在这儿作甚？太子殿下言之有理，你父皇的生辰宴，计较那么多？”贤妃按按嘴角，低声道：“还不去。”
　　景琨一瞬间眼眶红的似乎要哭出来了，景铄饶有趣味的瞧着他咬咬牙甩袖坐下，不由可惜，怎的不再犟会儿。

　　群臣眼观鼻鼻观心，慢慢的吃着酒菜，气氛开始变得怪异，好似景铄打破了某种平衡。
　　暗流涌动。
　　这个生辰宴开始变得格外有意思。
　　不过散的也快，皇帝今儿没什么心情，连个妃子也没选一个就匆匆的回了，说是上了年纪，还叫了太医。
　　太子殿下紧跟着去了，几年没见，到底父子情深。
　　大臣们瞧着那紧随的背景是这么想的。

　　景铄瞧着皇帝那几乎是匆匆逃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脚步也停下了，慢声道：“回东宫。”

　　清福一愣：“不去给皇上请安？到底……”

　　“他恨不得孤不出现才好，请安……等着孤给他送行吧。”景铄撇撇嘴：“夏侯峥呢？”
　　“想我？！”
　　他简直神出鬼没，猛地从身后窜出来吓了景铄一跳，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眼刀，夏侯峥吊儿郎当的笑，使了个眼色清福和海林已经退的远远的了，他将披风搭在景铄肩上，竟然裹严实了，上上下下瞧了半晌觉得甚是赏心悦目才道：“走，回了。”

　　景铄一笑，歪头笑着伸出手，夏侯峥一愣，景铄轻啧：“拉我回去。”
　　夏侯峥脸不由自主的一红，景铄本就白的跟个瓷娃娃似得，现在月光下……挑眉都显得妖，差点儿把他魂儿给勾走，景铄就等不耐：“冷。”
　　夏侯峥二话不说拉着那手就搓起来，他就像个火炉，拉着景铄一步步往承阳楼去。
　　景铄微笑，由着他拉着自己，他们上次在宫中最后一次见面……如今回来了，接上，就像是中间什么都没发生似得。

　　翌日，景铄出现在了朝堂上。
　　这让所有人眼镜大跌，谁也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利落，一丝余地都不留。
　　景桓等人虽然年纪不小，但是之前皇帝到底顾忌着景铄，他爱面子，况且储君还在，其他孩子再受宠面子上还得过得去，景昭不愿意被人戳脊梁骨，所以景桓等人一直未参政。
　　这么大了，跟个废人似得。

　　朝臣一大半本就是传统思想，认为储君本就该是下任皇帝，如果不是过于昏聩无能，景铄的太子封号是与皇帝登基共同来的，他们便觉得这是有关国体。
　　本来太子出宫修养就让一部门臣子不大满意，太子么，自然是要养在身边儿好好教导的，外面再怎么样也比不上皇宫不是，万一出了岔子，谁担得起。
　　但是太子回宫第一天就上朝，几乎让一众传统保守之臣老泪纵横。
　　瞧着在外五年，一点儿都没歪！
　　这几年几位皇子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中立者都是他们争取的对象，而这些人，与宫中妃子没甚利益，他们几乎是储君的无条件支持者。

　　景铄一个小小的举动搞得有些人惶惶不安，也拉拢了一大批人心，甚至不用他开口应付皇帝，刚烈的御史就激烈谏言：“皇上，太子殿下离宫太久，臣以为，该让他熟悉各大卷宗朝事，吾大景储君，万不能不懂国事。”

　　他这话实在是不大中听，不管是对景铄还是皇帝，但是景铄瞧着皇帝那吞了屎一样的表情唇角忍不住挑起一抹笑。
　　他微抬下巴，几乎是蔑视的瞧着皇帝：名正言顺的储君，皇家正统，终是杂碎比不得的。
　　你的儿子，有何资格与孤相提并论？
　　孤不回，他们上朝的资格都没有。